我终将继承天命大主教 第44章

作者:七里香

  亚恩迟疑一瞬,视线自上而下的观察着和颜悦色的奥托,他的外表看上去与正常人类无异,白皙的欧洲面孔隐约有种柔软质感,与魂钢那种坚硬的材质完全不同。

  如果他不说,亚恩根本看不出来如此真实的身躯……竟然是由冷硬的魂钢所制成的。

  “我了解,毕竟这种事情对于你……或者对于一般人来说,都足以被称之为禁忌中的禁忌,荒诞中的荒诞。”

  奥托摆摆手:“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也纠结过、迷茫过,甚至拒绝过。”

  “但是在需要面前,一切理想主义都是虚伪的。”

  “需要……?”亚恩敏感地抓住了他口中的关键点,同时心里面也产生了许些疑惑。

  虽然他来到天命的时间不长,但体验过的东西却不少。

  在他的印象中,天命不缺钱不缺人,科技水平发达的同时还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滔天权利。

  与其说是这是一个组织,不如说这是一个国家……不,它比国家还要更加强大。

  而作为这样一所组织的最高权力者,他所需要的是什么呢?他还有什么需要的呢?

  ……总不会是爱情这种罗玛蒂克式的东西吧。

  “你抓住了最关键的地方,这很好。”他直视着亚恩,表情像是忽然来了兴趣:“那么,倒不如你来猜一下如何?”

  “啊?”

  “不过先说好,无论猜对还是猜错,都没有奖励哦。”奥托摊了摊手,笑容和蔼:“毕竟之前你在佛罗伦萨闹出那么大一场动静,还毁了几乎半座城市,所需要赔偿的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亚恩一愣,随即恍然。

  对了,他之前怼天怼地怼空气,简直发了疯一样大打出手,完全不在乎对周围造成的损害,仔细想想那里可是整座城市的中心啊,而且佛罗伦萨又是文艺复兴运动的发祥地,举世闻名的旅游胜地,随便一块砖估计都价值不菲。

  而他,估计光是踏碎的砖块就不低于四位数了,更别提被他摧垮的大楼和建筑群。

  这么一想,亚恩心里面不禁有些没底,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彷徨起来。

  “我可以先问一下,大概需要赔偿的费用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你很在意这个吗?”奥托摆摆手:“不用担心,心怀世界之人又怎么会在乎这点儿小钱。”

  小钱?

  亚恩眼角抽搐,虽然他不知道需要赔偿的具体费用,但想来这笔金额一定能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倒推一下,建设一座城市大概需要多少钱?还是那种空荡荡、没有任何工艺品博物馆的城市。

  起码也得上十亿了吧。

  “好了,不提那个了,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奥托拍拍手,露出拭目以待的微笑“我很好奇你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相比于奥托的乐在其中,亚恩则显得有点拘谨,像是不太适应与他这样的交流。

  “呃……消除崩坏?”他挠挠头。

  “哦?这个答案听上去倒是挺合情合理。”奥托微笑摇头:“不过,虽然我确实以对抗崩坏为己任,它并不是我真正的需要。”

  “那……拯救世界?”

  “拯救世界?这可真是太伟大了。”他还是摇头,低低一笑:“只不过它太空虚,也太不切实际,我可做不来。”

  “该不会是统治世界吧?”

  “嗯——,如果你单单指的是人类社会的话,那么我现在也算是统治世界了。”奥托耸耸肩,说得很轻松。

  亚恩沉默了,或者说他心里面已经震惊到麻木了。

  连‘也算是统治世界’这种话都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那他还能需要啥?

  “别把我想得那么高尚,其实我所需要的也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东西。”

  奥托忽然自嘲般的说:“倒不如说,它的本质是一个极其渺小的、无可救药的一己私欲罢了。”

  “一己……私欲?”亚恩皱起眉。

  “没错。”

  他大大方方地点头,凝视着亚恩。

  有那么一个瞬间,风声剧烈呼啸起来,像是幽灵在哀嚎。窗外的树叶被吹刮地簌簌掉落,像是一个个坠入地狱的灵魂。

  亚恩顿觉自己似乎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冰河里,浑身血液都如同冻结,弥漫着彻骨的寒意。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视线像是被牢牢定住了,再也移不开。

  眼前之人与之前并没有任何变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带着柔和的笑意,可是他的眼神却变了,变得恍若冰封千万年的永恒冻土般冷漠,隐隐透露出一丝扎根于地底深处的执念。

  “我想要的,是让一位死去之人再度苏醒在我面前。”

  奥托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遥远,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整个人都仿佛沉浸在了如过往云烟般的久远回忆之中。

  “并非克隆,也不是什么转世,而是真真正正的——死者苏生!”

60:丽塔是个好女孩儿,出手要趁早

  “死者……苏生?”

  亚恩眼瞳骤然收缩成针,隐约听到耳边有轰雷作响。

  这个词让他仿佛降临到中世纪的欧洲,魔女与巫师盛行的年代,荒诞阴森的黑魔法诉说着神迹,高举正义的教徒们点燃了火把,恍惚间似乎有漫无止境的黑暗蔓延而来,如潮水般将他吞噬。

  这可真是个……迷信般的词语。

  可这个男人说出这句话时,表情如刀刻般严肃又认真,光线像是凝固在脸上,眉宇间的温和褪去,眼神冷硬如刀剑碰撞,连声音都隐隐透着一丝冷酷,如若冰封千里的山峦。

  但亚恩却仿佛从这双眼睛里面看到了别的东西,仿若洞穿了层层阻碍的迷雾,目睹了那深埋于眼底深处的不甘、悔恨、痛苦——以及疯狂。

  “那个人,是谁?”他问。

  “……关于她的事情,就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

  奥托仰起头,眼瞳里倒映着随风摇曳的窗帘,仿佛她在聚光灯下起舞的裙摆。

  “一切的起因,始于男孩儿遇上了那个命中注定的女孩儿开始。”

  寂静的病房中,疲倦的老男人缓缓讲述起了漫长的故事。

  亚恩默默听着,眼神也变得飘渺起来,仿佛跟随着他的话语突破了时间的桎梏,挣脱了空间的枷锁,最终降临到那个美好却又残酷的故事当中,如临其境。

  时间随着卷起窗帘的微风悄无声息流逝,故事在不知不觉间到达了结尾,天边的夕阳也将白云染成了血红色,一如少女最终的结局那般。

  当故事的结局尘埃落定,房间里再度归于沉寂,这一刻无论是奥托还是亚恩都沉默了,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垂着头,眉宇间像是在哀悼故事中的那位少女,神情肃穆而庄重。

  “直到现在,我依然能够回忆起与她相处的每一秒,就仿佛发生在昨日。”奥托幽幽地说:“我还记得在那个贵族晚宴上,她穿着紫色的长裙,戴上了漂亮的发卡,而我揽着她的腰,跳了一曲宫廷交际舞。”

  “那一天,也是我和她定下婚约的日子。”他自顾自地追忆着过去,笑得很天真,也很傻:“当时我激动地连握着她的手都在颤抖个不停,可她却在宣布完之后转头就跑到下面吃蛋糕去了,弄得满嘴都是奶油。”

  “那可是她的终身大事啊,就不能稍微给点反应吗?或者说,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话吗?”

  奥托像是在询问着早已不存在的人。

  “不过她从以前就这样,我都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我本以为按照这样的剧本,总有一天我们会心意相通。”

  他低垂着头,声音倏地轻了下去,像是一阵轻风:“可是她死了,就这么死了。”

  “人们哀悼她,纪念她,为她的死而悲伤。可是时间如流水般流淌,几年之后,甚至都没有人再提起过她,就仿佛……那个曾经为了他们而牺牲的人,真的不存在了一样。”

  “从那个时候起,我便明白了一件事。”奥托收敛起悲伤的情绪,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是的:“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

  “凭什么心怀正义之人却因孤立无援而死?凭什么恶贯满盈之人却因颠倒是非而活?凭什么即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也能苟且在这个世界上五百年胡作非为!”他的声音狰狞而狠厉,字里行间都压抑着野兽般的怒火,仿佛撒旦的低吼,宣泄着愤恨与憎恶。

  “这样的世界,真的值得她为之付出生命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能就这么让她死去,她不能为了这群愚蠢之人而死!是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懦弱,我的无能,我的优柔寡断害死了她!”奥托声音变得嘶哑起来:“所以我要复活她!不惜一切代价,纵使是坠入万丈深渊,打入万劫不复,被全世界所唾弃,我也要复活她!”

  “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

  有那么一个瞬间,窗外阴冷的风扑面而至,撩起两人同色的金发。

  亚恩傻愣愣地注视着面容如恶鬼般的男人,一时之间竟然脑海里一片空白,像是被闷雷轰击。

  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天命的大主教,对抗崩坏保护世界的领袖,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一个如此倔强的人。

  倔强到……连时间都无法打败他!

  五百年的时光都没能让他腐朽,你甚至能透过他那双碧绿色的眸子看见熊熊燃烧的灵魂,恍若不死不灭。

  奥托深吸一口气,似是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揉了揉眉心。

  “抱歉,我有些太激动了。”

  这是他今天不知道第几次道歉,次数上大概已经超越了他最近几十年来所有道歉的总和。

  亚恩沉默地盯着他,想了很久。

  “这样的生活,不累吗?”

  “没什么累不累的。”奥托摇头:“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他看了看暮色深沉的天空,站起身。

  “感谢你能耐心地听我说完。”他露出如释重负般的笑容:“老实说,能找到一个倾诉自己长久以来最大秘密的人,真的挺不错的。”

  “我可以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当然,你可以随时向我询问,我也会如实告诉你。”

  “你……真的是我爸爸吗?”亚恩看着他,眼神茫然:“如果真的按照你所说,那我到底是什么?”

  奥托没有说话,只是俯身抱住了他。

  温暖的触感蔓延传达着神经,耳边响起温柔的低语:“你确实是我的孩子,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他起身,手掌搭在亚恩的肩膀上,目不转睛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关于你的身世,这其中的牵扯到太多复杂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等到时机成熟之后,我自然会向你和盘托出。”

  “请相信我,我不会骗你。”

  亚恩情不自禁地抚摸着戴在手指上的戒指,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犹豫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浮现出一抹纠结:“爸。”

  突如其来的呼喊让奥托如遭雷击,当场呆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上一次听到你这么加我,还是在你八岁的时候。”他感慨道:“没想到再听到这个声音,竟然是在十年之后。”

  “能不能再叫一声?”

  “……说起来,你身为主教整整一天都待在病房里给我讲故事真的没问题吗?”亚恩生硬的转移话题:“像你这样的大人物不都应该是日理万机忧国忧民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