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班长大人
血滴在白袍的袖上，却像是滴在叶上的露水，直接滑落，渗进泥土。
“没事了......没事了孩子......我会保护你的......”
许是疲惫，许是安心，女孩逐渐的冷静下去，口轻轻松开，合上了眼。
她太累了，以至于搂着妹妹的手也松了下去，头一歪，倒在了尼奥斯身上。
尼奥斯赶紧抱住她，动作轻柔。
落日血红，村落里的余烟飘到天空。
德鲁伊的教徒，还有凯尔特人的武士，站在小山丘上，静静地围住白袍的男人，还有睡去的女孩。
风起，树叶沙沙而响，围绕在头顶的黑云开始散去。
法里奥仰望起天空，深深呼吸，轻声吟唱。
“灰熊的家园...苍鹰的天空...给予我生命和呼吸的家园...呼唤着让我回去的家园......”
所有人静了下去。
那一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忽然消失了。
“......我将翻越山峰回到家园...回家罢...回家罢...我将穿过大海...回到家园......”
古老歌声像是风，像是云，将他们穿过苍绿的橡树林中，穿过迷雾沼泽，还有山峰海洋。
壮丽的星空下，古老神秘的巨石阵，矗立千年，饱经风霜。
所有凯尔特人的灵魂，无论是生是死，终将回归他们的家园。
第10节 第十章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夜深人静，篝火跳动。
尼奥斯帐篷点了盏油灯，这是他自己用搜集到的蜜蜡和油脂所做。
灯下，女孩躺在麻草、树叶和毛皮铺成的床铺上，静静沉睡。
尼奥斯正捏着她的手腕把脉，法里奥和兰德尔突然进来，他轻轻抬手阻止。
两人顿时不敢出声，安静地站在帐篷口，看着尼奥斯做着奇怪的动作。
就像第一次看见小小的油灯一样，法里奥和兰德尔总是看不懂大人做的一切，但又总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把完了脉，尼奥斯轻手轻脚地为女孩盖上皮褥，吹了灯，示意两人和他一起出去。
“尼奥斯大人，你真的要走吗？”兰德尔一出来就问。
尼奥斯却不回答，站在帐篷外，手扶着帘子往里看。
月光透了进去，照亮女孩睡梦中的小脸，就算在梦中，她也是紧绷着五官，浑身蜷缩成一团，眉头紧锁。
尼奥斯把帘子放下，长长一叹。
兰德尔不敢对他的无视发怒，只能用眼神示意法里奥，让他试着挽留一下。
法里奥酝酿片刻：“尼奥斯大人，你看见今天白天的场景，也看见昨夜的大火......他们根本无力阻挡罗马人。”
“所以呢。”尼奥斯瞥了他们一眼，语气近乎无情。
“但只要有你的指引，我相信......”法里奥接着说。
“我说过，我不是你们的神，甚至连人都算不上。”尼奥斯挥手打断他，双手背负，低头前行。
法里奥和兰德尔急忙跟上。
“但是带我们逃出来的是你啊！”兰德尔急得大喊。
“短视！”尼奥斯忽然挥袖转身，瞪着二人，低声怒斥。
法里奥和兰德尔对视，不敢反驳。
“你们见过那群罗马士兵，那当你们再面对他们的时候该怎么办？”尼奥斯板着脸问。
“我们会努力战斗！”兰德尔下意识反驳。
尼奥斯轻笑：“呵，得了吧，他们训练有素，兵甲优良，粮草丰盛，这已经不是相同级别的战争了，这是上对下的无情碾压。”
法里奥语塞。
兰德尔张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尼奥斯长叹：“我们虽然可以逃离军队的追捕，却无力逃脱天下大势的裹挟啊。”
所谓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唯一能做的，只是在这无可撼动的力量中苟活，留得一丝血脉，好使后人不至于忘却。
兰德尔沉默了好一阵，他低着头，咬着牙，使劲挠了挠后脑，心里充斥着百般的不爽和迷茫。
法里奥也无言反驳，任由夜风吹着自己的长袍，仰望起满天的星空。
“我不管！你说的话我根本就听不懂！”兰德尔用撕扯腿肉的力量怒吼。
“我只知道罗马人烧了我的家园，杀了我的族人，把我的同胞当作奴隶！”
“那么无论他们是谁，我都会砍下他们的头，告诉他们这片土地的主人是我们！”
说罢，兰德尔的眼中已带着泪光。
他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剑尖指向尼奥斯。
法里奥大惊失色，打算上前拉住兰德尔。
周围的武士和教徒也围了上来。
尼奥斯抬手止住他们。
兰德尔喘着粗气，好似发怒的蛮牛，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好半天，才发出一声怒吼，用力将剑一掷，插在地上，自己往后跑远。
猛然间，尼奥斯好像想起，曾经也有人对他说过。
“笨蛋，你怎么反抗得了上天呢？你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尼奥斯看着兰德尔远去的背影，突然对一直没有说话的法里奥开口。
“你没有什么对我说的吗？”
法里奥沉默片刻：“那么就请大人你，给我们一个祝福吧？”
尼奥斯愣住，带着几丝诧异看向他。
老人安静地笑着，皱纹挤在一块，弓着腰站在站在那，像是一棵古老的橡树。
“你们想做什么？”尼奥斯问。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但我相信如果是神灵大人的话，一定会知道吧？”
“不，我不知道，所以我不是神灵。”尼奥斯摇头，“但我还是会给你们应有的祝福。”
“谢谢大人。”法里奥躬身。
尼奥斯思索片刻，抱拳揖礼，用汉语说道：“望君，奏凯而归，铸剑为犁。”
法里奥虽没听懂，但还是有样学样地模仿起他的动作：“谢谢大人！”
说完，他已抹身而走。
尼奥斯轻轻一叹，转身立于山头，看满天群星。
其中，南斗其六，天狼星起，七煞渐明，意为兵祸将至，阴阳制变。
良久，一声长叹，月下响起幽幽的歌声。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
翌日，晨。
尼奥斯带着女孩收拾行囊，准备和法里奥一行人分别。
此行，尼奥斯将北上雾山，去神地和阿瓦隆湖，寻找自己的身世之谜。
法里奥则带着兰德尔往东，进入英格兰，看看有没有可以投靠的部落。
尼奥斯向他们要了两匹短脚的矮种马，小马矮的可怜，活像山羊，但如果要爬山的话，小马反而更占优势。
教徒们把风干肉和谷物装进他的行囊，再把帐篷卷起，捆在马背上。
尼奥斯扫了一圈送行的人，问道：“兰德尔呢？”
“他......”法里奥没敢说出口。
尼奥斯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行了，我知道了。”
“谢大人谅解。”法里奥松了口气。
临走之前，尼奥斯正拒绝武士和教徒的好意，法里奥在一旁，忽然一把抓住女孩，偷偷将小匕首塞进她的怀里。
“记住，一定要保护好尼奥斯大人。”法里奥墨绿色的眸子直视她。
女孩两手紧握住匕首，怔怔地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太阳升到最高点，天上飞过一只苍鹰。
尼奥斯抬手遮住额头，眺望了一会儿：“好了，我们要走了。”
于是没有做过多的告别，他挥挥手，骑上小马，沿着森林中的小径就走了。
女孩端坐在小马上，马脖子上栓根绳子，连接着尼奥斯的小马，这样好一路紧跟住他。
法里奥望着他们的背影，低头祈祷；武士们也高声而呼，为其送行。
尼奥斯一路向北，出了森林，走上草原，瞬间天朗气清，豁然开朗。
下意识地扭头，却见侧方森林里钻出以彪形大汉，骑着马，手握缰绳，远远望着小丘顶上的尼奥斯。
兰德尔。
尼奥斯也看见了他。
兰德尔挺胸抬头，忽地拔出长剑，一手扯住缰绳，一手高高举起，剑尖直至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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