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班长大人
尼奥斯沉默了。
“全凯尔特的首领在登上王位的那刻，他们都会尊称我为老师。”
法里奥轻声说，“不仅仅是因为我能传授他们知识，更重要的，是我能为他们指引方向，好让他们不会滥用知识......”
他悠悠叹了口气。
“......而后者，往往比前者更加重要。”
尼奥斯垂眼片刻：“你觉得你能指引我，别忘了几个月前我还在教导你呢。”
“我没忘，也不会忘。”
法里奥摇头：“因为我是人，而我们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学习，而这就是一个从兽性向神性成长的过程。”
“兽性，神性......”尼奥斯轻念这两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词语。
“对，欲望和理智，放纵与节制......”
法里奥点头：“我们人类究其一生，都在寻找两者的平衡，最终造就了独一无二的，独属于自己的......”
“......人性。”尼奥斯下意识地接过了他的话。
“你看，你已经知道了。”法里奥笑了。
尼奥斯愣了几秒：“人性是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法里奥摇头：“但我知道神性是什么，因为那是所有人类所追求的极致。”
尼奥斯轻微皱眉，发现老人正在看自己，带着欣赏的眼光，就像是打量这世上最完美的艺术品。
法里奥一边看着他，一边低声说：“绝对理性，绝对中立，不偏不倚，超然物外，不会被恐惧驱使，亦不被欲望所摇摆。”
尼奥斯突然意识到，这是在说自己。
“我们是天生具有兽性的动物，终生向往神性，虽能无限接近，却始终不会成神。”
法里奥的语气突然有些悲伤，带着求索不得的失落，但当看向身前的男人时，却眼神急转，又忽然充满希冀。
“但尼奥斯大人不同，你天生拥有着神性，却也终能在人间百态，尘世生死间，寻找到独属于人性的美好。
而这，也应该是我召唤你来的意义！”
老人忽然放声，玩命地大笑起来，像个陪孙子玩闹的老顽童。
“所以去吧，大人，作为一个人类，去活在这个世界上！”
（.）
第38节 第三十八章 尼奥斯·银手（不是）
尼奥斯呆呆地看着他，整个人也被逐渐感染，空洞的内心像是逐渐被什么东西塞满，一种复杂的感情充斥其中。
法里奥老泪纵横，大声说：“你会哭，你会笑；你会悲伤，也会愉悦；你会后悔，也会期盼！
你会见到令你惊奇的事物，会体验未曾体验过的感情，会遇见永生难忘的行人！
最后，你终将活成最精彩的自己，终将为自己的人生感到骄傲！”
到此，这已不是一个人类对神灵劝诫，而是一个长辈对后辈的祝福。
尼奥斯被震住了。
说完，老人也平静下去，苍老的气息再度笼罩了他。
法里奥累了，垂下腰，弯下背，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带到世界上的男人，满目慈祥，笑容和蔼。
尼奥斯不知怎么，下意识地搀扶住了上去。
看着老人这幅模样，他慌了，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老人的离去。
而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产生这种情绪。
“我太老了，尼奥斯大人。”法里奥笑笑。
尼奥斯沉默不语。
“但这对我说，却不是终点......”
老人边喘边说，身子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在这里，所有信仰德鲁伊的子民，死后终会在阿瓦隆中得到安息......”
“啊，我知道那里。”尼奥斯嘶哑着说。
“你去过了，真的？”法里奥仰起头，虚弱地笑了笑。
“嗯，有个叫薇薇安的女人问我打不打算进去坐坐。”
“......幸好，你没进去。”老人开了个很糟糕的玩笑。
明明一点都不好笑，但尼奥斯还是勾了勾嘴角。
法里奥也笑起来了，像个老顽童。
两个人久久的对视，就像是认识了很久，再次见面，又再次分别的老朋友。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老人突然拍了拍脑袋，说：“哦，这记性，自己说太欢了，都忘了还有几件事要告诉你呢。”
尼奥斯点头：“你说。”
“你，你的那女孩，我给你带回来了......”
法里奥说，“然后还顺便送了小辈一点小礼物，以后也不用再让老鹰飞天上，给你们指路了。”
尼奥斯说：“好，我替她说声谢谢。”
“别谢我，你答应以后别再把她弄丢了就行。”
“我答应你。”
“好，好，然后是第二件事......或者说......愿望吧。”
法里奥笑笑，然后仰起头，视线仿佛透过一切，看向了不列颠的天空与海洋。
尼奥斯忽然感到了山一般的沉重，向着自己压来。
“.....能帮我看看，看看这样的景象吗？”
老人喃喃着，双目逐渐浑浊，流露出说不清的遗憾。
“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建起罗马那样的大城，从这片土地上延伸出的道路，遍布每一个国家，凯尔特人不再当奴隶，孩子们不会再死在地洞里，全世界的人都在说着我们的语言......”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尼奥斯低着头，久久不敢答应。
他读过书，知道这样的光景代表着什么，知道史书记载里，此等情景背后付出的代价，也知道抱有这种执念的人，将会经历怎样的艰辛。
这样的托付实在太重，重到让人直不起身子。
法里奥知道他的顾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劝慰道：“......没，没关系的，就当是一个老人的胡言乱语吧。”
尼奥斯咬了咬嘴唇。
“不过，就算没有那些，你也应该去看看，游历一下......看看巨石阵，看看海岸线，”
法里奥轻声说：“不列颠......真的是个很美的地方。”
良久。
伴随着轻声的“好”，法里奥笑了。
尼奥斯看着他的笑容，心中同时做下了两个承诺。
......
日暮。
血红的夕阳藏在杂乱的霞云之后，徐徐下沉。
蔷薇色的斜晖蒙在河面上，整条的泰晤士河如被火烧，一片金红，闪烁不定地向远方延伸而去。
这里真的，是个很美的地方......
女孩菲觉得自己躺在树叶的海浪上，清风像是柔软的手，抚摸自己的脸庞。
这是就是阿瓦隆吗？
九位仙女守护的极乐之地，所有凯尔特勇士的归宿？
所以自己也算勇士吗？
菲挣扎着慢慢睁开眼睛，想要亲眼看一看这个传说中的国度。
但当开眼的一瞬，迎接自己的却是迷雾般的世界。
就像是世间万物以另一种形式和自身连接在了一起，一切与自己的关联，都以一种类似月光般的亮呈现出来。
女孩碰了碰自己的眼，有点好奇，又有点惊讶。
这种视觉并没有给她带来负面的感觉，就仿佛与生自来般熟练，这是独立于五感的另一种感官。
菲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借助这种感官，去听某件物体的形状，去看某个生物的声音。
这感觉，简直完美。
“看样子，你适应的不错。”悠悠的声音忽然从脑后传来。
菲没有扭头，光靠着这种感官，就越过后脑，“看见”了说话的人。
“大人？”她试探着叫道。
在这种视角中，她看不清说话人的脸，只能看见一团人形的金色光芒
暖暖的金色，流淌着细微的血线，给人近乎完美的感觉。
“集中注意力到眼睛四周，感受那里的魔力流动，然后思考关闭的概念，你就可以切换回正常视角了。”金色人说。
毫无怀疑，菲照着他的指引去做。
接着脑中像是“噗滋”一响，眼中的一切都回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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