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战斗曾经爆发过。
战斗已经结束了。
阿卡多解放了死河，而全盛状态的沃尔特杀穿了它——但杀穿不代表杀空，单纯只是使用钢丝的死神，想要在黎明到来之前歼灭数以百万计的生命，终究还是力有不及。
——的确，虽然剧情中说，解开死河的阿卡多，只要被杀一次就会完蛋。
——但那是假的，骗人的。因为就算是原剧情里，刚刚使用了圣钉的安德鲁森同样有一击将阿卡多斩杀的表现，而那时候的死河并未闭合，阿卡多一样完成了再生。
——还是说，不是心脏就不行？可要真的是这样，一百年前，将阿卡多钉死在棺材里的范海辛，又是凭什么没能干掉这位吸血鬼王的呢？难不成是没开死河时钉的？可若是没开死河便钉入心脏，那不就只是普通地消耗掉一条命了么。仅仅如此，怎么会连个反杀的剧本都没有的？
苏青月想到，脑子有些混乱。原剧情固然是暴力美学的巅峰之作，但细节逻辑上总有那么一点热血漫都逃不掉的设定问题。就比如说她到现在都想不通薛定谔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被制作出来的，更不明白这个存在于任何地方，也哪里都不在的非生非死物，凭啥往血河里面一跳就能够被阿卡多杀掉了。
它不是能够出现在任何地方，甚至连塞拉斯的记忆碎片中都能够独立出现么？那按这逻辑它岂不是能够直接出现在阿卡多的死河里，直接跳过前面的所有布局环节，让这只吸血鬼王当场完蛋？
困惑。
这剧情化作现实之后，肯定会被世界制作出合适的逻辑进行支撑。但至少现在，她真的想不通。
但也没有必要想通。
毕竟现在——
“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苏青月的脚尖碰开一枚零碎的石块，在这黎明的曙光之下，砂石滚动的声音在这整座废墟之中簌簌回响。
“如愿以偿了吗？死神。”她询问道，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狡猾的家伙。”死神轻轻地啧了一声，将烟吐掉。“你给了我年轻的身体，也让我保存着数十年来的羁绊。这样的我是无法在和阿卡多的对战中全力以赴的，还有着后路，还有着牵绊的死神并不是死神，只不过是一个凡人，一个区区的沃尔特oCo德尼斯。我根本就逼不出它的全力，它也不会对我用出全力。竭尽所能的一战，也不过是念旧的老人家陪一个小鬼的嬉闹玩耍罢了。”
没有受伤，的确只是嬉闹。阿卡多有几百万条命，损耗掉几条也的确只是玩耍。
“阿卡多可不会承认它是个念旧的老人家。”苏青月摇了摇头，没有否定沃尔特自贬中的‘小鬼’说法。她活动了一下脖颈，让脊柱发出一连串的轻响。继续向前，废墟的地底也微微动荡。
“而且，这不是很好吗？你并不是孤家寡人，你仍有眷念的人和地方。若你真的决意化作死神，我想你是不会介意切断主君和后辈的生命，或者信赖，让彼此双方都下定决心的。千禧年本来可以推你一把，但是我不会。而也正因为我不会，你还有着大好的未来时光可以继续考量。”
她在沃尔特的二十米外，站定。
“我还以为像你这种人会更加功利一点，冷酷一点——将整个世界的大局当做手中棋子来随意摆弄。和你们在这几天里弄出的动静相比，那位少校五十年来的经营和准备就像一个笑话——但是你说得并不算完全错了，我的确狠不下心来亲自下手。如果是在十年……不，二十年前的话，或许我还能狠得下心。但是现在，已经不行了。”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轻轻地握了握，感受着这已然超越了全盛期的庞大力量。
“等从这里回去，回到伦敦，回到骑士团总部时。我会将我对骑士团的背叛行为告诉大小姐——叛徒就是叛徒，哪怕没有捅出最后一刀，我也的确放任吸血鬼的信奉者在这个国家里发展壮大，的确任由那对改造吸血鬼兄弟将以前的骑士团屠灭。阿卡多被释放之前，我也的确放任大小姐的表亲，那个名叫理查德的男人在海尔辛家族里清洗夺权，为的就是让大小姐去唤醒被亚瑟封印的阿卡多……我已经背叛太多次了，而叛徒应该有叛徒的下场。”
苏青月撇了撇嘴，在她的估算中，那位因特古拉大小姐会真切惩处沃尔特的概率是零。最多也不过是解除所有职务，只保留管家职位然后戴罪立功什么的——毕竟事件已经落幕，损失基本没有。至于以前的事……既然以前都没说，现在便也算了罢。
她的念头转过，当然，她的情商并没有低到会将这种话说出来的地步。只是伸出手，将凭空浮现的瀚空权杖握在手中。
“所以，这是你最后一次全力战斗的机会了？”
“嗯，和不需要留手的强敌，进行不需要留手的战斗。虽然你不是那位怪物之王，但来自异土的月主，也可以将就。”
“将就什么的……还真是难听。”
苏青月叹了口气，在她身后，大片大片的石块在不做掩饰的念动力作用下片片飞起。
这是她的奖励，和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凡人交战一场的权力。就如沃尔特已经笃定了自己能够回去找因特古拉忏悔一样。她也清楚这一战自己哪怕用尽全力也能够留下一条小命。那么在这基础之上，自己理应获取一场足够合适的磨练，以及成长。
因为这是一场指导战，虽然双方都没有直接说明，但出于默契，沃尔特会将自己的技艺心得在这一战传授给她，算是报答。
而下一刻，展开的钢线网络和疾驰撞击的万千碎石迎面撞上。碎石在顷刻间被撕裂拆解成一地粉末，并止步于灵能展开的护盾之上。
亚空间被撕开裂隙，自虚无中涌现出的强大能量引起了大规模的降温现象。当地面开始大片大片结霜的同一瞬间，黎明之下，无数雷霆电闪。
第一百四十一节o真传一句话，大概
“你掌握了很多种格斗技巧，很多种。”
于灵能闪电所构筑而成的场域中，四处延展的钢丝牵引着坏毁的土石结构成为了操弦者的绝缘防护。那是在一瞬间便达成的人工护盾，泥土，红砖，岩石，相互堆叠，将自亚空间内溢出的雷霆闪电予以阻挡。
灵能闪电，不是真的闪电。
它是活化的能量，是亚空间的流出。
它能够表现出自然界雷电的部分性质，却又不是完全遵循物理体系的规则——绝缘的外壳依旧能够成为它攻击的对象。而用钢筋排列出法拉第笼，也不能够将这宛若活物一般的雷霆给完整拘束。
岩石的外壳被轻易撕裂，但被撕裂大半的球体却已然撞向了施法者的近前——苏青月向着后方一弹，她原先所站立的地方便被高速扫过的钢丝切成不知道多少块碎裂的土石片。而她身在空中，杖向前压，无形的力能便编织成聚合的拳劲，无声无息地轰向那残缺不全的球体所在。
‘嘎吱——’石屑碎裂。
绝缘的石球被压成石饼，而石饼之中自然没有残损的人形——她眉梢一挑，二阶的基因锁随即开放，自侧面传来的细微征兆，让她将灵能护盾开启在对应的地方。
护盾碎裂得比巴黎投降还快。
一根坚韧的丝线击中了她，并止步于她体表处骤然浮现的执念凭依装甲之上。她的眼眸中闪烁出一串模糊不清的事像碎片，碎片中最有存在感的一枚指向她身后偏右的一个方向！
“但你却只是复刻了它们，就像是一个最顶尖的临摹者一样。”
身后的空气，在念动力的碾击下猛地塌缩。数十吨的力能同步作用，却只在身后指定的方位引发了一场没有击中任何实体的空爆。
‘噗——’被压扁的空气，向着四方爆散。敌人仍旧没有出现，但苏青月能感知得到这位操弦者就在距离自己很近的某个地方。
近在咫尺。
脚尖，触碰地面。无形振波展开的瞬间，抬手向着身侧一拦。
——咏春，拦手。
上臂的中端感知到静电，贴近，似乎碰触到了实物又似乎没有。精神的感知收束并对体外三米严密覆盖，干涉不到现实，却能察觉到袭来之物只是石头。
——太极，云手。
坚固的拦手化作柔软的云手，石头被黏住，黏住的同时也感知到力矩的变动。身周的空气流动在脑海中迅速地建立起一个数字模型，以石块上的力矩为引，认知中便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空洞。
云手化单鞭，顺着力矩抽击空洞。被黏在上臂中端的石块骤然化作粉末，向着四面八方如同霰射一般溅出。
看不到的东西突兀地能够清晰洞察，急速袭来的人形空洞是由钢丝高速切割空气而扭曲的声音和光。它被击碎的同时万千钢丝也随之崩裂破碎，部分撞击到那碎裂的石屑上，部分射向更加遥远的外侧方向。
沃尔特不在身后，沃尔特也不在身旁。脚尖回馈的振动告知苏青月地下没有她所寻觅的目标。那么这对手就只能够存在于天上。
天上，天空，天罗地网。
在诱饵争取到的这点时间里，细密的钢丝在天空中织造出了向下收缩的罗网！
“因此，你虽然能够将这些技艺发挥出和原版等同，不差一毫的完美力量。”
巨网落下——网只是拖延用的道具而真正的杀招还在隐蔽的地方。毫无疑问，这是二阶基因锁的完全应用，并配合着至少也是A级往上的技能爆发。
用蛮力顶过去吗？不可以，粗暴地挥霍能量是错误的应对。且精神力的扫描也即将检索出即时的方位，那么在这里，就应当使用技巧。
——形意，蜘蛛。
重心压低，像是蜘蛛一样手足并用。大地和天空的震颤在这一刻清晰洞察，当身体触碰到降下的网时，蜘蛛的形意也感知到了织网者所在的地方。
——精神力真言。
指定的方位有着无声的炸裂声响。虽然只是一瞬，但降下的罗网确实是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灵动和坚韧——它在一瞬间便被积蓄了一刹那后便释放的灵能给撕裂成了碎屑。而宛若蜘蛛一般轻盈的手脚便再次压低重心，从节肢类向着两栖类变转。
——形意，蛤蟆。
二阶的基因锁再度改造了肌肉排布，将强调感知力的蜘蛛切换成了强调弹跳力的蛤蟆。下肢发力，躯壳便如炮弹一般高速弹出。于百米高空之上，亚空间的裂隙再度展开释放。
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叫如来神掌。
苏青月没学过如来神掌，但她知道怎样一次性释放足够强大的掌压。亚空间灵能，精神力，以及模拟陨石坠落的念动力场，相互勾连纠缠，便是宛若真切星坠的力量。
——形意，陨石。
百米之高，燃星急坠。
亚空间灵能的巨量释出让这整片废墟都凝结冰霜，精神力和念动力能的相互聚合，则构造出燃烧熔岩急速坠落的动能和热量。
空气摩擦，热量释放，地面不住震颤，远处的小动物惊骇地逃跑而荒芜大地上隐约出现无数逃难者的惊恐喊叫——明明只是百米处降下的一掌，却宛若自大气层顶端坠落下来的熔岩巨星一般声势浩大，甚至就连天空顶端的云层都猛地向外呈环状荡开，就好像真的有什么庞然大物掉下来了一样！
精神力已锁定，织网不成的沃尔特，已经没有办法逃离这一击的范围。而他所能够做出的抵御手段，也无非就是将一团捏在手中的钢丝，向着陨石所砸下来的方向释放。
而下一刻，细弱的钢丝撞上了坠落的星。
“但是，你创造不了奇迹。你也不相信自己能够创造奇迹。”
‘轰——！！！！’
撞击，爆炸，掌力撞上了钢丝，陨星击中了地面。
大片的地块被猛地掀起，撕开，抛向随便哪一个比较远的方向。气浪和烟尘一齐弥漫，并向着交战以外的区域延展。一场小规模的地震就此生成，而灼热的风汇集成向上的气流，将一团小型的蘑菇云托起，并送到苏青月的脚下。
战斗已经结束了。胜负未分，但想要交付的知识却已然完全表达。
苏青月皱了皱眉，抬手一挥，这将将生成的蘑菇云便被猛烈地风吹向外侧，然后将交手处的灼热大地暴露在她的视野下。
沃尔特就在那里，沃尔特毫发无伤。
他落足点向外三米内是冰冷的石面，三米外是灼热的熔岩——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延展出的钢丝便收拢，然后继续缠绕在手腕上边。
苏青月在三米外的熔岩上降下，她的脚尖碰触到炎融面时，后者便立刻冷凝成坚固并且黝黑的铁。
“什么意思？”她皱着眉头。
“意思很简单，你缺乏自信，异邦的月主。”死神慢条斯理地回答，走向外侧，走向伦敦所在的方向。“你只相信你计算出的东西，只相信你理论上能够做到的东西。你能在一张总分一百分的卷子里拿到完全正确的一百分，能够在总分一千分的卷子里拿到标准答案的一千分。但你拿不到一百零一也拿不到一千零一，你只是一个答题者，你从未想自己可以超越这份考卷。”
“我并不缺乏自信。”——我相信我能够战胜南炎洲队，而且我基本做到了。我相信我能带着所有人回去，而且我很快就可以做到了。
“你的确不缺乏——你相信你能够保护好你的小队，你相信你能够带着他们点燃整个世界并全身而退——你相信是因为你制定好了成功的计划和失败的预案，并且你的准备也的确都派上了用场。但是，你不相信你自己。”
沃尔特抬起手，钢的丝线在他的指尖映照流光。
“异邦的月主，你有着洞悉万物的视线。那么你来告诉我，这根钢丝有着怎样的强度。”
“……细光珠体，含碳量百分之零点七七，经过酸洗和镀镍，抗拉强度为三千MPA，抗剪强度为4000N……非常坚韧的工业品。”
“那么从数据层面上来看，以最多不超过一公斤的总量。它能切断一栋楼吗？它能挡下一颗陨石吗？”
苏青月闭上眼睛，随意地建立出了一个力学模型便得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这些钢丝的性能固然优秀，但也只是工业量产品等级的优秀。用来切人的确没问题，但若是用来切楼，哪怕力学模型上做得到，需要为此付出的精度和能量损耗也让这一举动变得毫无意义。
“……不能。”
但是沃尔特能做到——这整座废墟，基本就是他在交战余波中随手切出来的。而若是他的计算力真的多到可以如此浪费的地步，那么想必他在几十分钟前，真切地将阿卡多连续杀死几百万次也不成问题。
“但我觉得能。”钢丝缩回手腕。“不，我甚至不需要去想这个问题。我只需要动手去切割，而我的钢丝自然会回应我。”
“异邦的月主，你虽然像是战士一样战斗，但你更像一个学者。学者相信自己的计算结果，而战士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只需要挥动双拳。”
“所以，学者能在详尽谋划后开创伟业。而战士，能打破不可能的桎梏，创造出本不应该实现的奇迹。”
他偏过头，看了苏青月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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