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答案显而易见，那便是抓住机会，在一次交战中便对对方灌注远超对方的系统结构所能够承载住的巨量损伤。只要将自我再生，自我补强的这一机制连同躯壳一起摧毁，那么就算是能够不断复生的恶魔，也注定迎来一次迅速而彻底的死亡。
——执念灵魂，是一个成体系的力量结构。
——它的本质是灵魂升华，意志封神的道路。基础是执念结构，而往结构中填充标准能量便是智慧的执念灵魂。填充能量后再填充罪孽，就是鬼怪。
——罪孽是人心之暗，是一种浑浊的唯心物质。执念是人心支柱，同样唯心，却也有迹可循。而标准能量什么的，则更是常见于诸多C级以上的能量循环之中。就如同往天生武器里灌注灵能或者魔能也一样能够激活它们一样，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物。
——所以，这整个体系之中，没有不可辨察的暧昧之处。气势场也只是源自于心智的纯化和扩张。而并不是某种基于世界规则的不可解奇物。它是能够被破解的，能够被摧毁的。无论怎样复杂的能力，都是基于执念结构的驱动。而也正因如此……
——念动力和强大能量都能够彻底地摧毁这些怪物。无论它们，施展出了什么诡异伎俩。
战斗仍在持续。
仅仅只是数十秒钟，巨大的屠夫鬼怪身上便被撕扯出几十个狰狞却又不断愈合的创口。苏青月就像是一只灵巧的跳虫一般在它那巨大的躯壳周遭腾挪游走，制造出一道道不算重但也没有多轻的伤势，拖延并试探这只怪物的行动。
她知道屠刀很锋利。并且缠绕着诅咒，只要被斩击命中，那么伤口便难以愈合——她因此而丢失了一只左手，严格来说，是左手的三根手指。三清道符在那道创伤生成之后连止血都做不到。而她采取的策略，是在躲过对方的追击同时，用念动力碾碎自己的左手手掌。
伤势因此而变得严重，但诅咒却也就此抹除。在支付了第四张三清道符之后，她便得以在瞬息的下风之后再度参与到怪物之间的战争之中。
胧没有靠近——这是因为她的命令。珍妮也没有开枪——她同样需要更好的时机。远处的战局似乎处于胶着，而这意味着局势没有向坏的方向大幅倾倒。
没有倾倒，就是好事。她在缠斗的同时也在记录着眼前这只暴怒真魔的习惯和本事。她试探出了这些真魔的智能——不高，但却并非没有。最直白的表象，便是眼前的屠夫鬼怪在和她交战的交战中体型越来越小——不是被压制，而是对方自主压缩了体态。从数十米高的大型歼灭体态缩小成了数米高的敏捷战斗体态。反应和速度增加，力量却并没有随之下降多少。
棘手的能力。但是，却并不致命。
当它在适应苏青月体形的同时，苏青月也同样在适应着它。适应着它的力量，它的速度，它的组合套路，以及……它的存在。
——如果我是它，接下来会竖劈，但却虚招然后借势肩撞……
念头闪动着，明明身处胶着的战局之中。明明在干着刀尖上起舞的愚蠢行当，北冰洲队的队长却感觉自己的心绪格外恬淡。那原本过于激昂的灵族特质在这酣战中悄无声息地收敛了起来。但却并不是消失，压制，而是积蓄储存，等待着一瞬的爆发。
她侧过身，避开了眼前凌厉的一记竖劈。气浪爆发的感触并不如同以往一般澎湃。而同样留有余地的她便在鬼怪屠夫借势撞击的同时轻飘飘地向后退走。
退后三十米，就像是一枚狂风中的枯叶。怪物的冲击在第二十九米时力竭走形。而她则轻巧地抬起念动力刃所化的光枪。精准而又优雅地穿过那被铁笼所保护着的屠夫头颅，在两个幽深的眼窝中，轻快地分别点了两下。
‘嘭——！’力道不足，杀伤力不够。屠夫的双眼猛地炸开，却并未带来头颅粉碎的的畅快死亡。
——我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死它。
——就算不能击杀，也能够极大的削弱它的力量。
苏青月想到，她像是一个真正的灵族一样在鬼怪的狂暴怒吼中避开那向着四面八方胡乱挥舞的锋锐刀斩，任由这斩击的气浪构筑成一道微型的风暴。而她顺着风的流动闲庭漫步，甚至有心情等到对方眼部伤势稍稍复原，再给对方的肩和臂膀增添两道枪伤。
——它会使用拖刀斩，过大的动作卖出背后的破绽。但这破绽是陷阱，因为它已然悄悄地在皮下压缩了气势场，用以构筑最为坚固的铠甲。
刀轮转动起来，逆着刀斩的方向。苏青月轻易地避开了这一势大力沉但却存有破漏的诱导斩击。错过她的风撞向远处的地面，撕扯出一道十几米长的浅浅月牙。而她的身形却借势挪移到鬼怪的身后，那失却防护的脊背便映入她的枪刃之下。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怪物周旋——因为在交战的初始，她和自己的同伴们用默契约定好了斩杀的计划。计划需要准备的时间，而她原本的任务就是拖延时间。
她知道自己为何明明已然能够击杀，却仍要拖延时光——因为她在交战中逐渐掌握了收束情感和心绪的能力。并察觉到了心灵深处那积蓄着的庞大力量。
基因锁第三阶，她知道自己已经摸到边了。
没有使用剧情中的药物，没有使用主神提供的道具，没有借助前知带来的奇遇。单纯是靠她自己的才能和努力。感知到了心灵深处所寄存着的锁。
她感知到了它，但她还未开启它。而在此时此刻，她想要好好体味一下这每一步都更加接近开启第三阶的美妙。
枪刃掠过，没有贯穿致命的后心，而是切断腰部的尾椎。积蓄的暴怒气势场从屠夫的脊背处爆发，却被她提早避让。
扬起枪刃，身形挪移，避开气势场后屠夫的左腿也被轻易切断。巨物的身形因此而在咆哮中趔趄倾斜。绝佳的斩杀时机已到。
然而苏青月却在这极短的刹那里稍稍蹙起眉梢。
这一枪本不应该砍这么重，这个对练的靶子本不应该就这么轻易迅疾地毁掉。而之所以这一枪的切斩失去控制，是因为心中积蓄起来的情绪正在流淌。
急迫，担忧，对多萝茜那边战局的焦虑引发了本不必要的失误。而当心中积蓄起来的情绪显露出破闸而出的征兆时。那源于基因锁的第三阶，对敌我双方的完美把握感，也悄然地变得黯淡。
积蓄还不够，时机还不好。现在，还不是时候。
少女的心中浮现出了一抹遗憾，而她并未有丝毫犹疑，而是以精神力轻轻地触碰了随着暴怒气势场收束而靠近战场核心区的珍妮。而下一刻，全威力的无形之弹，便在这巨物屠夫的体内骤然爆发。
压缩到五米上下的真魔之躯猛地膨胀到十米。魔躯随即坏毁，从各个裂口中释放出了炽烈的能量射流。而在同一瞬间，突入自己身侧的胧，便展开了时空断裂的系统。
时缓的空泡猛地展开，失控流散的能量冲击着空泡的稳固。但空泡被击破之前，魔剑提尔锋，便先一步接触到了爆炸。
第一特质，对无主游离能量的高速吸收。
堪比三分之二个广岛核爆的庞大能量在破裂的空泡中被魔剑尽数啜饮。就如同昔日被虚空之射狙击的公爵一般，这一能级的爆发并不足以填满提尔锋的储量。而在虚空爆破被汲取的瞬间胧便也全力以赴地提身一斩，猩红的剑光，将眼前的屠夫肚腹连着竭力防护的气势场一齐分断出巨大创伤。
而苏青月则稍稍换气，并顺着剑光创伤，踏入这暴怒真魔的内部执念体构造。
随后，自眉心处，所有念动力。负距离，和积压的情绪一起完全爆发。
空气扭曲一下。
而紧随其后，在剧烈的爆破之中，显露出苏青月的身形。以及主神的通告。
计划之中，预料之中。
在轻盈地落下并被胧接住的同时，她的目光，看向了最后的一处战场。
………………………………
最后一处战场，是幽绿的战场。让麾下的魔军倒戈并不能够对这依存之魔造成什么有效杀伤。相反，这样的举动只能够激怒它。
那反戈的鬼怪们在一瞬间尽数湮灭。最后的怪物挥动战戟，则它们无论服从于哪一边都像是田里被收割的麦穗一般纷纷扑倒。这或许是一个破绽，约拿所化的红龙乘机撕下了一大块附着盔甲的灵质血肉。而天界兵器的光剑随即刺入，并在这鬼将形态的幽绿真魔体内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
沉重，但并不致命。
在混乱卷轴激活的瞬间，所有的轮回者便都在多萝茜的指令下快速退下。只有乔独自一人挡在战戟挥斩的末端，接下了这踏破百军的一戟。
这一戟并不如瑶姬的随手一拳沉重致命。但仍旧让他全身喷血，被击退十数米且双脚在地上撕扯出两条狭长的沟壑。但接下就是接下，他的重创，换来了其它撤退者的无伤。
而下一秒，原本尽数被歼灭于战戟下的失控鬼怪百军，便又一次地从幽绿的气势场中重现并踏入战场。当它们出现的瞬间原本略显衰弱的依存鬼将便也猛地奋起，破损的伤口中喷吐出幽绿的火炎，被击破的伤势还原，且浑身爆发出炽热的气浪。
‘轰——’红龙发出痛苦的低吼，幽绿的火炎，灼烧着让它的鳞片融化。它喷吐出炽烈的龙息，但先前能够起效的力量，却并未在这一次再度造成创伤。战局随即稍稍倾斜，采取守势的天界兵器也不得不投放出更多的力量。
并伴随着幽绿气势场对守护光域的进一步挤压。
“果然如此。”仪式厅内，目睹着己方的颓势。多萝茜却并未显露出丝毫破漏。她看了眼光幕，确定了塔薇尔的位置。并向约拿发送了一条讯息，让黑光的生命核心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哪怕多挨些打。
她注视着幽绿气雾的逼近，百军踏入守护光域，又被格兰塞法的舰炮压制。而她随即轻盈地伸出手，触碰天地大气中流转的能量。
“依存气势场，依存之魔。军势依存于将领，只要将领还未死去，军势便会在将领的气势场中无休止地重生。而降临依存于军势的力量，士卒鬼怪越是浴血奋战，越是损伤惨重，便越能振幅将领的力量。”
“有趣的手段，哪怕直接斩将，你也会将自己的士兵斩杀。除非用超限手段一击彻底毁灭掉所有的执念结构。否则就注定如滚雪球般越发强大。而若是和其它的真魔汇合协作，那击破的难度将更加增加。但是……”
她挥动手，掌间的能量涡流便从仪式厅中流散。无形的风于顷刻间跨越整座战场。而胜负就此决断。
幽绿的真魔不安地抖动了一下，它扯开纠缠不休的红龙，迸发出的炽烈火炎再一次地将部下尽数斩杀。
斩杀，然后重生。它更加强大，而红龙却在天界兵器的协助下再度扑上，撕扯扑咬着搅动一重重气浪。迫使它在靠近格兰塞法前先一步对红龙施以刀枪。
多萝茜踏出仪式厅，她的手中，仍旧持有赫卡忒的象征权杖。
“你所支配的，是我的军队。你所敌对的，是鬼魂的女皇。”
“概念锚定，你即统率叛军者，你即君王的叛逆者。与红龙交战之叛逆者，其名……”
“——莫德雷德！”
更强大的风涌动起来，庞大的能量潮汐甚至引发天象变化。红龙死死地抱住了幽绿的鬼将，任由刀枪剑戟劈砍在自己身上。
鬼将咆哮，被危机感簇拥的它猛地举起一把战刀。它的双眸中喷射出对多萝茜的炎流，却被天界兵器的剑刃挡下。
而战刀随即斩下——
——约拿，不要躲。
生命核心已然转移，斩落的战刀将红龙的首级切断。正如同亚瑟王传说中的剑栏之战绘画一般。叛逆者的剑，击中王的首级。
而下一刻，全力爆发的塔薇尔，带来了一马赫的聚能长枪！
气势场的防御骤然崩溃，所有强化的机制瞬间破碎。正如同击杀亚瑟王的莫德雷德注定被枪捅死一般，死亡的诅咒，在红龙断首，长枪贯穿的同时，降临到了依存鬼将的身上。
下一秒，幽绿的气场崩溃。鬼将和它的军势，尽数凋亡。
第二百零五节o战后修整
胜利了。
胜利的果实虽然甘美，但却略有瑕疵。
当苏青月回归主战场的时候，多萝茜正指派着没有过多参与战斗的人员打扫战场。处理几只比较零散的弱小鬼怪。而总数为三的战损消息，也在此被她所知晓。
诗眉，以及两个新人，乔治和卡罗尔。他们的死亡都由欲愿真魔所引发。而苏青月在检视了一番战场之后，不是很想做出评价。
诗眉的死是在正面战场上，因为没有撑过欲愿的全体检定而当场暴毙。只能说他自己缺乏防护和坚定意志，没有什么蹊跷特别的地方。而另外两个新人……根据避难所内幸存者的自述，基本也可以确定为这两家伙是自寻死路。
——我都说了，只要不离开安全舱，生命就有保障。但你却主动打开门，还向着外面踏出了一步。
——而在那之后，沉醉于欲愿，也被欲愿所侵蚀同化。只能够说是自作自受。
苏青月想到。她知道多萝茜肯定能够提前发现格兰塞法内的变乱征兆。她知道哪怕这两人在自寻死路，多萝茜也绝对有能力在欲愿侵蚀起效之前将他们从浴室内拎出来，打断他们的‘放松’活动。虽说这未必就能够救下他们的小命，但那至少证明多萝茜有尝试过。
——但是多萝茜没有阻止，而是任由他们去送死。并借此完成了对欲愿真魔的歼灭。而根据当时的战况复原来看，一旦没能够在依存真魔赶到之前解决掉欲愿。二者夹攻，减员必然更加惨烈。
——用新兵所犯下的错误来惩罚他们自己。所谓的‘用兵如泥’么？啊……虽然早就知道多萝茜是一个冷漠的家伙。但果然，不亲眼见证一下，总归是没有什么实感呢。
她有点忧郁。但总归还是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计较——从她能够感知到身边人的情绪波动时开始。她就知道多萝茜是一个外热内冷的家伙。哪怕在平常再怎么温和，再怎么平易近人，露出柔软的笑。但在时机合适的时候，她下手时，不会犹豫分毫。
多萝茜做出这种事，并不出人预料。倒不如说，自己在将指挥权临时转移的时候，就已然在潜意识里默认了这样的损耗。
以及最重要的……
——立场和能力交换，如果是我在这里，我会怎么做？
欺骗自己是没有意义的。而真相并不难以洞察。为了更多人的安全和战局的胜利，舍弃掉不听话的碍事新人……这种事，自己其实一样会做。和多萝茜的区别，最多也就是自己会犹豫一下，多给一次机会。但欲愿的侵蚀已经深入，结果不会产生变化。
——我终究不是第一世代的那只圣母大猩猩。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做不到用蛮力来‘全部都要’。我会履行队长的职责，确保团队的利益和队员的生存。但前提则是，团队里的成员要遵守我所定下的秩序。
这便是北冰洲内的契约，庇护的前提是遵守秩序。如果不遵守，那么便不是团队中受承认的一员。而既然不是，那么生死便要置于团队的利益之下。
多萝茜的行动没有违反这最基础的秩序。所以即便指摘，也只能够放在道德层面之上。她的决断对于团队来说是正确的。不应该因此而施加责罚。
——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如果在一场战争中一定要付出牺牲。那么作为牺牲者的人，能够死得其所呢。
思考花费了她十几秒钟的时间。其它人或许以为她是在为死者默哀。一部分人便也一起有样学样。于是她便索性在格兰塞法前站够了三分钟。没有行动，也没有说话。
尸体是没有办法收敛了。被欲愿真魔所侵蚀同化的结果，基本可以归类于形神俱灭的分类当中。他们的死亡甚至没有触发BT的聚合机制。没有BT被新诞生的尸体吸引过来，自然也不会产生虚空噬灭迹象。
苏青月轻轻吸了一口气。
“耶利哥，天界卵还可以维持多久的行动时间。能否将它收起，并小型化？”
她询问，并很快获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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