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而苏青月伸出手，从被凝滞的侍者手中端盘上拿走了另外一杯。放入唇边，却没有从中品味出任何感觉。
没有味道。
“因为这杯我没有喝过。”七岁零一个月的多萝茜瞥了她一眼，递过了手中那热气呈固定模样的咖啡杯。“你要喝就只能喝这一杯，而且喝出来的味道只会符合我的味觉。”
苏青月接过了那杯咖啡。
她感觉很奇怪，明明外界正处于千钧一发的战局之下。她却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喝咖啡。明明只要再过一秒，最多两秒。从轨道上坠落的冥卫二便会将北冰洲队连一点残渣都不剩下地完全泯灭，但此刻的她，却一点都不着急。
很奇怪……而她追溯着那份怪异感上行。而在意识的某一层，她获得了正确的结论。
她轻轻地抿了抿那杯咖啡——微苦，醇厚，对于在过往即便熬夜也只买得起劣质牛奶咖啡以提神的她而言，这杯纯正的原品黑咖啡，的确不合口味。
不符合她的口味，也不符合多萝茜的口味。
“你说，多萝茜……我们这算不算是那个什么……间接？”苏青月突然有了一点开玩笑的兴趣。
然后她的另外一支小腿上又挨了一脚。并伴随着七岁零一个月的多萝茜白眼。
“你都把我整个人吃干抹净了，还在这里跟我计较什么间接接吻？你脑袋是不是真的笨到坏掉了？”
——对，对，就是这个！我就是因为这个而感到惊讶！
思绪跳跃到了最初。苏青月一开始的心绪变化终于得到了对应。她终于意识到了多萝茜对她的态度相较于过往产生了一个超越界限的变化。放在以前，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多萝茜都始终会用优雅并且得体的谈吐来和自己交流，从来不会让自己获得任何层面的恼怒或者难堪，然而现在，这才过了多久，她便直截了当地连续说了三次自己笨！
她以前可不会这么直来直往！
“因为好感度提升了。”四周的环境变转，多萝茜似乎变成了八九岁。而交谈的区域却变成了主神空间的环桌。除了大光球不能够互动和眼前这家伙还是只幼女以外，其余的一切都和世界五开启前的某一天没有差异。
“……啥？”苏青月眨了眨眼睛，她以为自己只有在胧那里才能够听到这个词组。
“这样你比较好理解。毕竟你在进入主神空间前基本没有社交。而所有的闲暇的时间大概全都浪费在了阿宅游戏上边……”
苏青月举手，表示这个话题不宜太过深入。
但多萝茜并不。
“你喜欢自欺欺人是你的事，反正我的意思应当已经传达到了——你接触到了我的低层思维结构，而我也对你的心灵深处有了更多的了解。所以在这基础上，我觉得你和我之间可以建立起更加深入一些的信任关系。用你能够理解的话来说，就是好感度从两颗心变成了三颗心的样子。”
苏青月的脑海中飘过了一款熟悉的GAL游，而那里面的好感度上限是五颗心。
但这个游戏并不正经。
“呃，你的意思难道是可以……”
“如果你想要我帮你解决一些基于感官的生理问题，那么我的答复是【可以】。这并不会影响到你我之间的信任关系。不过我觉得，你脑袋里在安置了那么多的愚蠢之后，应该没有太多的空间来储藏黄色垃圾。”
苏青月想说在她玩的那个不正经游戏中，一心二心其实都可以触发特殊事件。
“你的猜测是正确的。即便是过去，我也不是很在乎这点肢体接触。凡人所塑造的伦理体系，社会认知，与我而言都是无价值的东西。不过如果你在三心之前便向我提出这种基于肉体层面的需求，那么我对你的评价应当会下降。”多萝茜补充了一个量词。“永久。”
“而现在就无所谓了？”苏青月问道。
“如果你有兴致的话。”多萝茜回答，她的眼眸中跳跃着繁复的光影。“我现在也不是不能配合。”
“免了。”
“那就好。”
大厅里安静了下来。时间流逝了几秒——事实上，时间连一纳秒，一飞秒都没有流逝。因为苏青月此刻正处于主神的复活工序之中。只不过多萝茜的精神因为先前的布置而从她的灵魂中再生，所以她在观看多萝茜过去的同时，过去的多萝茜能够和她交谈言语。
八九岁的多萝茜生长到了十一二岁，十一二岁的多萝茜又变成了青涩中带着些许可口的十五岁。
主神的复活工序仍在继续，而她眼眸中的光影已然平静。
光影是苏青月的记忆，多萝茜死后，苏青月所作一切事情的记忆。在七岁的多萝茜询问进度的时候，苏青月的表层意识便本能地将这份记忆移交。而在苏青月接过那杯咖啡，意识到这件事情并且做出许可的时候，七岁零一个月的多萝茜才开始翻阅她的记忆。
这是礼貌。
“看完了？”苏青月询问。
“嗯。”多萝茜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身体年龄又变大了些许。
“星漓这种类型的对手的确很难缠。如果她解开了第三阶基因锁，或者你多给了一点时间让她缓冲。那么我们现在大概已经完蛋——这一点，你做得很好。”
“嗯。”
“但是楚其实不需要死，你在那时候应当在楚的身上安置一点保命手段。因为他并不是我这种以死算生的类型。而他就算活着，两人战死的积分变化也依旧能够维持山王的心理评估底线不崩溃——这一点是你做差了，如果楚还活着，至少你在冥王星复活我时，不需要在冥卫二下争分夺秒。”
“嗯。”
“最后……启示录，天司九曜。虽然我的确猜出了简蒂斯的底牌是启示录，也的确猜出了格局过大将是她的破绽。但这枚启示录的运作模式果然还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塔薇尔的晋升在我的估测之中，乔倒是一份惊喜。但愿我用不上这份惊喜才好……”
“你已经有应付的办法了吗？多萝茜？”——以及你丫的是不是偷偷地开了三阶？
“半开不开，还差一点。”多萝茜理所应当地知晓她的想法。“不过这一点很快就能够走完，所以你当做我开启了第三阶也无妨……而至于对方的启示录破解手段。既然我提前猜到了，而苏你又完成了我死前留下的规划。那么，我自然是有办法应付的。”
她的年龄继续增长，从十五抵达十七，很快就会十八。而在她的时间用尽之前，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仪式，以现实的苏青月为轴心，在停滞的时间中开始设立。
“我没有办法击破对方的启示录，也不可能抢夺简蒂斯的启示录权柄。但是，她那过大的格局是她的破绽——她的启示录通过‘塔’来确认统治权。通过民众的信奉和膜拜来作为推动力。而这两点，在冥王星上都十分欠缺。”
塔尔塔罗斯正在展开，塔尔塔罗斯已然展开。在苏青月触碰黄金石台之前，被固化在格兰塞法上的塔尔塔罗斯便已经激活，并朝着朝着星体本身进行延展！
“我是赫卡忒，冥界的女神。塔尔塔罗斯是我的国度，我司掌着它，正是冥的主宰。”
三相女神的威仪出现在苏青月心中的多萝茜身上。她正是通过主神的复活工序来为自己争取仪式的布设时间。无论在那一刻的时局有多么紧迫，主神的威权也将凌驾于万物的升腾演变！
“我主宰着塔尔塔罗斯，我支配着冥土。我即是冥王，哈迪斯之权即是我之权。”
神格变转，基于苏青月从众神手中获得的布置。哈迪斯的神力象征物就在她的手中。而她的手中还有另一样事物！
“我即哈迪斯，冥界之主。冥界之主即是奥西里斯，而奥西里斯之苏醒即是冥土权柄之证实。”
奥西里斯的连枷，在苏青月的身边。奥西里斯的连枷，出现在多萝茜的手里。神格的二次变转依旧成立，因为如今的众神已然尽数死去！
死神既死，那么死神的替代者便是新神。然而诸多死神中唯有埃及的奥西里斯存有神话中的特殊性。在它的神话中，作为冥界之主的它被赛特谋杀。然后在伊西丝的协助下复活。在所有具备知名度的死神之中，仅有它明明代表死亡，却存在死而复生的经历！
“那么，来证明吧。奥西里斯的复苏便是神诞的奇迹。而这份奇迹的权威，将凌驾于启示录的权柄！”
复活工序，完成。
多萝茜的形体，和她所布设的仪式，一起出现在黄金石台的顶端。她的仪式当然不可能胜过简蒂斯的仪式。但简蒂斯依靠太阳系众生所承认的权威，却比不上主神所塑造的，真正超越了宇宙规律的奇迹！
死而复生，便是最大的奇迹。
天司九曜的启示录因此而停滞了瞬息。因为冥王星，冥土，塔尔塔罗斯的主权宣称，因奇迹的出现而转移！
“停下。”复苏的多萝茜抬起手，拒绝的手掌，对准坠落的冥卫二。
于是冥卫二便停了下来。天司九曜在冥王星区域的支配权被她所盗用。那迎面袭来，只差十数公里便会击碎冥王星地表的尼克斯之星，就此消去了所有的行动力。
“回去。”多萝茜的手掌一扇，做出驱赶。
而距离地面十数公里的冥卫二便也骤然消失，回到了原本的卫星轨道上继续运转。
太阳系一片寂静。
核心的战区一片寂静。
封禁塔什的第五行星之内。珍妮所驱动的次元矩阵突然再次展开。空间跳跃依旧因为天司九曜的封禁而禁止。但来自冥土的资讯扰动，却在这核心的战区中构筑出了多萝茜的言语声音！
“我是奥西里斯，我从死境中复活。宇宙承认了我的身份，我的权威凌驾于你。”
“那么，既然我的身份已经被证明。你也应当一样，从‘天主’的位置上坠落下来吧。在我复活之前，将我杀死的……赛特！”
声音在战区中流转，声音抵达了恰恩神域的中枢。简蒂斯眼眸中的星群骤然消失，因为赛特的位格，被强行地赋予进了她的形体！
天司九曜，不再有天！
太阳系内，那不可计数的仪式高塔在一瞬间尽数熄灭。
而下一刻——
‘轰——’
即将成型的第五行星轰然崩解。被解放的塔什外神，漆黑的四臂一齐探出，就此抓向辉光黯淡的恰恩神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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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五·纳尼亚传奇 : 第391章第三百六十五节·涟漪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简蒂斯注视着自己眼前那崩碎的星群，资讯反噬的潮汐向着她反卷而去。她所在的神域宫殿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崩解成了粉末。然而即便她的阵地为她分担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冲击，剩余的百分之十也依旧摧毁了她的肉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会有这种事……她仓促布设的赛特概念，居然比我花费五十年构筑的太阳系天主更加强劲！？”
血肉成泥，森白的骨架在能量潮涌中遍布裂隙。然而她的咆哮却依旧在神宫的废墟之上肆意回荡，漫无目的地释放着她那狂乱的情绪。
她无法理解。
她真的理解不了，她不明白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布置了这么久。在心中预演了不知道多少次，理论上已经穷尽一切细节的启示录居然还会失败。而失败的对象，还不是比自己更加强大，更加睿智的大敌！
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君王’，一个实操水平只有‘高等巫师’层级的‘君王’。规格比自己低一层，境界比自己低两层。而体量上的差距更是大到无可计数。而最关键的是，这里还是自己的主场！
——她怎么做到的？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权威性？
——是‘轮回空间’中的某件不为人知的秘宝吗？可为什么她在上一次不用，非要等到这个时候？
——难道说，她从一开始就算到了这个关键节点……塔什！？
简蒂斯的内心骤然平静下来。她能平静，是因为启示录失控所引发的第一轮冲击反噬在这一刻已然结束。因为反噬的对象不止是她，同样也包括了那遍布太阳系的，数量多到难以计算的仪式高塔。她所承载的冲击等于塔群所承载的冲击，她会被击溃肉身，便也同样意味着所有的仪式高塔都会被夷为平地。
所有的塔，都已熄灭。所有的塔，都已毁灭。
简蒂斯猛地抬起头，哪怕是这瞬息间的耽搁。脱困而出的塔什也已然锁定了整个恰恩星所代表的神域。
恰恩正在毁灭，漆黑的四臂，分别抓住并侵蚀着恰恩的四极。无数身披纯白辉光的天使军怒吼着朝那漆黑的四道天柱奋勇冲击。而它们的结果无一例外，只有被侵蚀堕化成为塔什之力，抑或者被黑暗天柱碾成粉末这样的结局。
大势已去。
启示录已经无法再度发动，塔群也已经尽数崩毁。没有仪式节点。就算临时更换启示录编撰方向，以赛特为核心重铸仪式也难以成功。更何况，编撰一次启示录本就需要消耗莫大的资源和精力，除非从一开始就将二次编撰写入底层结构，否则再怎么尝试，也只是白白浪费力气。
天司九曜的底层结构中有二次编撰的伏笔吗？很遗憾，没有。简蒂斯用以应对塔什外神的是她的全力。她还没本事在启示录中编设另一套备用系统的同时，还不降低启示录运作时的威力。
万策尽了。
天穹之上浮现出巨大的鸦首轮廓。塔什融合体的面容正朝着神宫的废墟压进。曾经的太阳系之主重塑了自己的躯体，而后，她握紧了属于自己的那柄黄金权杖。
漆黑的光流冲刷而下，白色的流星逆飞而上。当两者相触的瞬间，白光压制了黑光，并朝着天空反推了十数公里。
这是最后的辉煌——昔日天主最后的反抗。那枚白色的流星终究还是未能触及到喷吐黑色光潮的鸦之首。数秒之后，黑光便彻底淹没了白光。黑色的光潮刺入恰恩的深处，而这人工的神域，便也在毁灭之潮中破裂，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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