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她觉得，自己的枪应该已经斩下了一具化身的头。
世界跳了一帧。
五痨七伤的塔薇尔完整地出现在距离她最近的强大化身身后——在她身后的是咒怨麦维斯的无头残骸。而在她面前的，则是被枪尖切落的断首。
“……离谱。”咒怨麦维斯最后的表情，扭曲得像是一个熟悉，但却记不得是谁的男人面孔。
随后，咒怨麦维斯和依靠她力量而展开的虚空树系，都崩坏成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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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六·咒怨 : 第472章第四百四十二节·倾斜
智者们都有缺陷。
越是强大的智者，就越自信。越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越是信任自己所布设好的棋局。它们或许会在关键的节点留置多手准备，哪怕出现意外，也可以通过及时调整策略来修正计划或者挽回损失。
但智者们不会在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变化，每一个突发状况中都准备预案，准备挽回损失的后手。
就比如咒怨实体猜测不到塔薇尔这突然发疯的举措——它猜不到，因为它对塔薇尔的来历和过去一无所知。它或许知道降下小队中会存在冒进试探的个体。但直到塔薇尔发疯吞下咒怨载体之前，它都不知道那个被寄托了重任的个体。
多萝茜知道得或许更多一些——因为多萝茜了解塔薇尔，知道塔薇尔的心思，心愿。她知道这位从世界六开始就一直处于被雪藏状态的复合血系骄傲少女内心究竟积压着多少的战意和不甘怒火，而这股气注定会以一种及其激烈的方式宣泄。
她猜得到一些，算得到一些。
所以即便塔薇尔真的一口吞下了咒怨化身的血肉，她也不是非常意外。
然而她再怎么猜，却也的确想不到塔薇尔居然会在这种关头临界突破，甚至还不是厚积薄发，水到渠成的类型。而是明明上个世界才解开了第三阶基因锁，结果这头铁去冒个险居然直接跳了两小阶！
三阶初到三阶高——甚至还直接将他化天地的技艺运用到实战之中。弄出了苏青月费了不少力气并且之前也不打算投入近战的‘跳帧移动’！而她达成这一切根本就只是花费了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简直可以说是离谱！
离谱——无论是对于地表的咒怨，还是对于太空中的多萝茜。塔薇尔这突如其来的境界跃进都属于全然离谱的操作。因为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把在这里的些许交锋当做是决定最终胜负的关键节点，这次冲突，本不应该有一方如此伤筋动骨！
塔薇尔击杀咒怨麦维斯的时候，多萝茜的思绪，有着长达一毫秒，也就是足足千分之一秒的瞬时空白。她的脑回路要花费不少时间才能够形成一个完整的概念。而她也立刻便计算出了后续的影响变化。
天平被打破了。咒怨和轮回者们的力量，已经不处于相对均势。
而苏青月迟早会迎来成功……不会很久。
那么……会发生什么？
发生什么？
一毫秒的时间，流失殆尽。
多萝茜毫不犹豫，对着仪式厅内临时设置好的一枚大红按钮便是一拳头砸下。而在她反应过来的那一毫秒之前，正和米海尔处于僵持状态的咒怨阿卜杜拉，其身形于顷刻间便化作乌有！
它跑了！
它放弃了维持平衡！
而它的目标，只可能是——
“去地球！”格兰塞法，启动跃迁模式。定向通讯发送给米海尔，而他在飞船出现虚化状况的刹那便挪移并吸附到舰体的表面。
传送开始了。
但是传送……无论如何也需要几秒钟的时间。
………………………………
‘嘭——’咒怨麦维斯的形体，于顷刻间灰飞烟灭。
虚空的根系正在解离，然而在它解离之前，哪怕只有一两个瞬间。它的根系阻碍了珍妮和帆心雨的痕迹也是既定的事实——它，还有咒怨梦芸，以及更弱一点的两个化身。咒怨剩余的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这一区域。
塔薇尔眨了下眼睛。
某种极度强烈的危机感从她心灵深处浮现。而这危机感的指向，却仍旧不是她自己。
——是珍妮？还是另外那个？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长枪。然而在她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另一股迫在眉睫的杀机便已然近在眼前！
是梦芸，咒怨梦芸。它在先前所释放的那海量咒法哪怕尽数落空，当下的指向却也和塔薇尔相距不远——而就在这一瞬间，那所有的咒法便在咒怨梦芸的意志下化作一只黑色的符箓大手，自下而上，封锁了塔薇尔前往下方的机动空间！
它要杀她。
它竟然胆敢试图杀她！
一个只要杀人，就会被杀的咒怨化身。一个凭借特殊奇物而被固化在第三阶高段的，专精于远程手段的术师，居然试图在这并不遥远的距离下，和一个自开三阶高的，装备齐全且战意昂扬的近战专精个体战斗！？
它在找死。
那杀意无比的清晰透彻，塔薇尔在感知到它的瞬间，便确信了自己已然获取了击杀咒怨梦芸的权力。而接下来要做的，只需要向着咒怨梦芸所在的方位全力突进。
杀意不是想褪就能褪的，条件已经符合，这种距离下，无论是采用物理手段，还是直接用刚刚能够实战的‘跳帧步伐’挪移过去，都完全足够将咒怨梦芸在此斩杀。咒怨将失去另一个具备强大战斗力的化身，而代价却只是一点小小的考验。
想都不用想，击杀咒怨梦芸，那么自己其它的同伴就将陷入某种未知的危机之中。
可即便那是危机又能够怎样呢？自己难道不应该相信她们能够保护好自己吗？或者再退一步说，自己难道不应该相信苏青月的守护？
思绪，急剧变转。
然而就在即将付诸行动的刹那，塔薇尔的脑海中却骤然涌现出了另一个念头。
——不对，不是这样。
——我不是在保护珍妮和海洲的精神力者。我是在保护……
——其它的人！
——我……应该在封锁之下！
一步。
他化天地，万物皆为己身。
漆黑的符文大手，被毫无痕迹地翻越而过。并在同一刹那，塔薇尔的瘦小身形，出现在了珍妮所化的阴影巨蛛旁边。
她看到了那像是杂鱼一般数量繁多的伽椰子化身。
她看到了一个高大雄壮的熊人壮汉，看到了一个消瘦惨白的赛博牛仔。
她看到了它们中的一员正在变转，正在融化。在她挪移身形的瞬间，她看到一具量产的伽椰子化身已然呈现出阿卜杜拉的颜面……
“展开！”一声尖叫。
展开的是领域，是深红，是绯色的月下城都。改版的死河，红色的不夜城，便在塔薇尔的意志下延展并且在第一时间将身后的阴影巨蛛覆盖。
她的动作很快。
她因为做出了完全正确的决断，所以动作非常非常地快。
快到了……及时。
阿卜杜拉的身形，转化完成。
而紧随其后的则是……
无量光。
光的潮汐遮盖天地。
那还未被红色城楼所遮挡住的，阴影巨蛛的些许延伸，在接触到光潮的瞬间便被这炽烈的冲击在顷刻间焚烧殆尽。珍妮的本体跌落下来，面色发白，发出一声轻哼。
光克制影，理所应当。强大的光克制弱小的影，毋庸置疑。
而深红的领域便在这光的潮汐中燃烧，蒸发！只是接触的瞬间，接近一千的‘命’便在冲击中焚灭殆尽。庞大的红色不夜城，只剩下一座核心的洋馆！
月光垂落了下来——青色的月光洒落在了洋馆上，便要融入其中。哪怕反应并没有苏青月苏醒时那般迅速，却也能够及时地保下三人的性命，甚至连大部分的伤损也能免除。
苏青月守护着所有的同伴——她一直守护着。
然而就在青色的月光即将融入洋馆的瞬间，它却被塔薇尔自身坚定的拒绝意志所阻断。
——不要过来。
——不需要！
——我能够顶得住——去保护那些顶不住的人！
沸腾的血在塔薇尔的体内流转。只是交流的一刹那，变种死河中所有的‘命’便在这炽烈的光潮中焚毁殆尽。庞大的死河就此蒸发得只剩塔薇尔自己。而她依旧保护着洋馆中的珍妮和帆心雨。
死河已经干枯了——她就是最后的死河。
洋馆已经毁坏了——她就是最后的洋馆。
她的血肉不再维持少女的外形，而是直接化作深红的墙壁，从物理层面上隔断阿卜杜拉所释放的光之潮汐的冲击。她的每一寸血肉都在不断地被蒸发然后以意志力复原，能量急剧地消耗着，而皮肉筋骨都在光潮中崩散扭曲。
痛？
痛是必须的，她必须维持每一处神经末梢的敏感，才能够确保自己的身体能够为体内的两人提供全面的遮护。如果说千刀万剐是一个量词单位，那么她一秒钟内就将体验数百乃至于近千次，如果她还有多余的体力来维持一个发声器官，那么她肯定要放弃一向那优雅骄傲的姿态，大声地哭嚎起来。
但是她没有。
她没有多余的体力，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她感知到了帆心雨的扩展和溶化，在这生死一线的时机，同为第三阶的海洲队精神力者终于做出了正确的应对。
帆心雨部分地展开了自己的巨兽之躯，然后溶解了所有能够释放出来的体积。血肉化作了生命的羹汤，哪怕只是杯水，也为塔薇尔的坚持提供了一份助力。
塔薇尔或许能够因此而多撑一秒……或者半秒。
无量的光，并不能够将深红的血蒸发殆尽。
阿卜杜拉没能做到。
如塔薇尔所预估的一般没能做到。
而这就意味着……
——这……只是，一击之力。
——我，不是首要的目标。
…………………………
塔薇尔的猜测是正确的。她并不是首要的攻伐目标。
她的妄动为这场战局带来了出乎所有智者之外的变数。她打破了平衡，迫使咒怨必须在轮回小队占据足够充裕的优势之前，做出一些冒险的举动，从而颠覆整个战局。
她是最大的变数——变数固然需要排除，但那是在其它的参数稳定的时候。而若是时间和精力都不够，那么搁置则是一个更加惯用的处理手段。
她猜对了——她被搁置了。或许她没有猜对，阿卜杜拉是在确认立刻将她杀死之后，才主动搁置了她。
无所谓，这不重要。因为结果已经写定——阿卜杜拉在降临之后便会占据咒怨全部的算力。而临时打开无限之门的它，却仅仅只是朝塔薇尔等三人打出了一击。
只是一击，再无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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