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石久感谢地拱了拱手，目送牢头和狱卒走出这一层。
狱卒和牢头一走，大牢里立刻又开始群魔乱舞。这群死刑犯好不容易见着个新面孔，恨不得用舌头把他的皮都扒一遍找点乐子。
“哎！那个新来的！过来！”对面牢房的犯人叫嚣着。
石久见两人走了，却没有继续跟唐白草说话，而是径直走到离他最近的犯人牢房前，客气地笑了笑：“你好。”
犯人一见石久居然真盯上了自己，顿时一乐。可石久并不在乎他的反应，用手指抠出了一颗钉在牢门柱上的铁钉，另一只手如闪电般捏住了犯人的下颌。
“喀嘣。”
石久毫不费力地把犯人的下巴捏脱臼，然后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那枚生锈的铁钉塞进了犯人的喉咙，甚至还调了调位置，让它卡在犯人的喉咙里。
“很好，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啊。”石久亲切地拍了拍犯人的脸，“你如果出声、大喘气或者其它动作大一些，这枚铁钉要么刺穿你的喉咙，要么掉进你的肚子里。等我问完那个人，会回来把钉子拿出去的。”
石久随即便走到另一个牢房前，留下刚刚呆若木鸡的犯人在牢房里扮演木桩。
“听到我刚刚说的话了吗？”石久客气地笑了笑，也从牢门上把挂餐盘的钉子拔下来，一模一样地把犯人的下巴捏脱臼，不顾犯人的反抗把钉子塞进了对方的喉咙，“你也一样，等我问完话，会帮你把铁钉拿出来的。”
第三个，第四个，直到第五个的时候，那名犯人已经缩在墙边不敢动弹了。
犯人背靠着墙体，绝望地惨嚎着：“我刚刚没骂你！我没骂你！都是他们干的！”
石久赞赏地摸了摸他的头：“嗯，我知道，真乖。”
然后照样给他来了根补铁套餐。
数了数牢里的犯人，确认除了唐白草外每个人都在喉咙里卡了一根钉子后，石久才回到唐白草面前，用温和的笑容对唐白草打了声招呼：“唐先生，你好，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虽然石久在在系统的思想道德建设教学里拿了个满分毕业，但他有两个被动技能，一个叫【表演直觉】，一个叫【天性解放】。
顾名思义，前者赋予了石久在各种环境下随机应变的直觉，后者则解开了石久对于自我身份的认知束缚，是作为演员的基础课程。这也就使得石久可以随时将自己的杀气释放出来，甚至把自己代入变态杀人魔的角色。
也许这些江湖人士并不会被石久吓到，但他们喉咙里的铁钉却是实实在在的。
反正杀生这种事，石久已经干麻了。尤其是牢头刚刚还跟石久讲过这些犯人是为什么进来的，他下起手来自然也就不会手软。
这里的犯人都不是善茬，但恶人自有一套恶人的社交准则。既然秩序社会的王法他们不认可，那就给他们混乱社会的王法。
而且这些犯人显然也很适应这样的规矩，他们老老实实地蹲在墙角，张着嘴，撑着喉咙连喘气都不敢大口。
当然，石久在把铁钉卡进去后顺手就把它收进了道具箱，但类似于橡胶假手实验的效应却欺骗了他们的大脑，让他们以为自己的喉咙里还有铁钉，并且大脑还会产生真实的触感——如果他进了一趟大牢结果犯人全死了，这麻烦可就大了。
……
唐白草面不改色地注视着石久，他知道刚刚石久是在给他施压。
“唐师傅，你的身份在合欢宗里恐怕也不低吧。”石久把狱卒的凳子拖了过来坐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袭击月奴姑娘这种还没什么名气的青楼女子，为什么不去京城抓一个花魁？”
唐白草瞥了石久一眼，冷笑了起来：“你去抓个试试？”
石久一愣，哈哈大笑：“咱以男人的身份私底下问，你前些日子抓月奴是不是为了？”
说着，石久挺动下半身，做了个男人都懂的动作。
唐白草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些许猥琐的笑容，但笑容中却也带着些不屑：“官府的人也没正经到哪去。”
“话说回来，你一个五品高手，为什么连月奴这个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弱女子都抓不住？”石久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她身边明明只有一个四品武者保护吧？”
唐白草的表情不耐烦了起来：“没空。”
至此，石久已经基本验证了月奴的证词——她确实是在路上被唐白草袭击过，但显然，唐白草当时放过她的原因是还有别的正事要做。
“当时你要去干什么？”石久顺着唐白草的话继续往下问。
“你到底想问什么。”唐白草不耐烦了起来，“有事就问，没事就滚，别老拿这种屁事烦老子。”
石久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今天我们接到了一封信，你猜猜是谁写的，里面的内容又是什么？”
唐白草冷哼一声：“信？关我屁事。”
“你仔细想想，很有名的。”石久继续暗示，试图让唐白草自己说出那个名字。
之前自己推断出洛琉璃的时候系统没有给出任务完成的提示，那么这次石久试图让唐白草说出洛琉璃的名字，没准能行——反正试一试又不会少块肉。
唐白草怎么可能想不到洛琉璃，但他此行就是来抓捕她的。若洛琉璃真的给斩妖司写了信，想必内容不可能对自己有好处。
见唐白草保持沉默，石久叹了口气，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故意问道：“你好歹配合我一下，你看到这个东西，难道还不知道她是谁吗？”
说着，石久将昨晚在街上找到的合欢铃托在手中，向唐白草展示。
昨晚石久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就是柏树秋确认城中闹事的江湖人士是合欢宗的人时，给出的证据正是一枚合欢宗独门暗器合欢铃。
但在后来与楚婉婉的战斗里，石久却没有看到楚婉婉使用这种暗器。而另一名嫌疑人唐白草，也根本就不是用暗器的路数。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街上掉落的合欢铃是何人所用？或者说，昨晚在锦香城里闹事的江湖人士，不只有楚婉婉和唐白草两个才对。
唐白草脸色一变，先是瞳孔紧缩，后是隐隐闪过的愤怒，最后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不屑。
在【鹰眼】的帮助下，尽管光线昏暗，石久也没有漏掉唐白草哪怕一丝的表情。
人的表情往往不会把详细的内容写在脸上，但只需要一个反应，就足以暴露一些事。
比如说，唐白草现在很明显已经想到了一个明确的人名。而结合萧玉笙给出的情报，那一直没有暴露的第三人是洛琉璃的可能性来到了四成。
“小子，你想诈我。”唐白草冷笑一声，“这点斤两还是别拿出来卖弄了，可笑至极。你是怀疑我们还有第三个人，想方设法地编……”
“洛琉璃嘛，她给了衙门一个信儿，要拿某样东西把你换走。”石久十分坦然地说出了唐白草心中的那个人名，表情自信中带着莫名其妙，仿佛困惑于唐白草为什么睁着眼说瞎话，“你想说啥？”
石久不是专业的刑讯人士，更不是什么身怀绝技的特工，但他上辈子是个苦逼的客户经理。
作为一个长年在外跑业务的苦逼，他见过的奇葩客户足以盖一座奇葩客户藏馆。把客户的年营收套出来，根据客户的反应判断客户企业究竟有没有闲钱，猜出客户是真心想买还是想套解决方案——这是他的专业。
如果说最容易让对面的人相信的情报是对方自己推断出来的情报，那最容易让自己变得可信的方法就是让对方误以为自己不知道某件事真相的时候，证明自己其实了解内幕。
这样会证明对方的猜测有误，加深对方的自我怀疑。当之后石久再说出某些事的时候，对方就会先入为主地害怕自己猜错了，从而相信或者至少保持观望态度。
有的时候，一个优秀的审问者并不需要猜出真相，只需要排除错误答案。
唐白草的眼神产生了些许变化，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石久。
看到唐白草的反应，石久确定了，洛琉璃必然在锦香城。若是她不在，唐白草不假思索便能知道石久在骗他——可他偏偏思考了一下。
思考说明信息的存在，而信息的存在则侧面证明了第三人的存在。
第三人是洛琉璃的可能性来到了七成。
唐白草的反应已经告诉了石久真相，那剩下的就是抽丝剥茧地把错误答案排除，甚至引诱唐白草主动把真话说出来了。
第45节 第四十三章 我就诈你怎么了？
“算了，不逗你了，你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石久叹了口气，“我就直说了，洛琉璃想捞你出去，提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上头已经在考虑了。”
说完，石久向前微微欠身，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不过我更好奇的是，洛琉璃为什么要捞你出去？除非你身上有更大的价值。”
石久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身高不足一米二的侏儒：“更何况……唐师傅，想必就算我们把你放出去了，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而另一边，唐白草已经陷入了混乱。石久说得有鼻子有眼，更是把洛琉璃此时就在城里的信息说了出来。在他看来，这个说法虽然有些破绽，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洛琉璃没有任何救自己的理由，因为就是她设计埋伏自己和楚婉婉暴露的。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她故意埋伏自己二人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后又假扮自己把官府的人引到他的藏身之处，自己怎么可能落到这步田地？
如果面前这个人是在说谎，那一切顺理成章；可如果他没说谎，那么洛琉璃捞自己出去的理由又是什么？
唐白草的头微微垂下，思索着洛琉璃这么做的理由，忽然明白了过来。
现在洛琉璃背叛宗门，孤身在外，想必是需要收拢势力以求自保。那么要捞自己出去的理由，必然是把自己炼成死士，化为她手底下的战斗力。
虽然自己的琵琶骨被穿了，丹田也被锁了，但自己本就是精修肉身，哪怕只剩下一副肉体，也足以炼制成一尊四品死士。
一想到死士的炼制方法，唐白草就不寒而栗。
他之前中了洛琉璃的埋伏，身上埋着四味毒。而这些毒药都是洛琉璃叛出宗门前从她师父七情尊者那偷的，从七情尊者发青的脸上看，这批毒药价值非同小可。
能让尊者都感到肉痛的毒药用在了自己身上，唐白草并不觉得自己将来与洛琉璃对峙的时候能占到便宜——要知道，自己体内还有三味毒没有激活。
唐白草蓦地生出一股寒意，往更深处想想，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从未想过的事。
也许从一开始，洛琉璃就在计划着要把自己炼成死士。
她先用毒削弱了自己的战斗力，随后引诱官府收拾了自己。接下来她又拿出不知什么东西要来把自己换走，而且看起来官府居然心动了？如果真的按照她的计划一步步进行下去，已成了废人的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当做把洛琉璃钓出来的诱饵……
不对，她这么做简直是舍近求远。如果她只是想杀了自己或把自己炼制成死士，只要给自己种下毒种就可以，根本用不着绕这么大的圈子。
唐白草犹豫了，他的神色变化没有逃过石久的眼睛。
犹豫意味着真假不定，真假不定意味着这件事有真实的可能——而这可能性，一定有一个确定的证据作为基础，否则这可能性就是一纸空谈。
“看来你很怀疑洛琉璃要把你换走的理由。”石久仔细观察着唐白草的表情，兴趣越来越浓厚，这种需要剥皮的瓜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洛琉璃……”唐白草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你怎么就知道她没骗你？她是个天生的骗子，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石久乐了，既然唐白草已经开始怀疑洛琉璃救他的理由，那洛琉璃就一定存在。
把握来到了九成。
石久的笑容在唐白草眼中忽然变得诡异起来，他的笑容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分外阴暗：“唐先生，我有个问题：昨天一掌把西桥轰断的，不是你吧。”
唐白草沉默着一言不发，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石久。
洛琉璃背叛合欢宗是合欢宗的机密，宗内的全力追捕她的同时也要提防外人知道洛琉璃的具体情况。如果说石久之前说的话还是有理有据，那他刚刚表现出的对洛琉璃的兴趣就不是那么正常了。
“哦……那就是洛琉璃，而你也不知道她后来逃去哪了。”石久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唐白草，笑容愈发意味深长，目光似乎要把他刺穿，“那种场合她是怎么逃走的？哦，遁水而逃，但当时你从江面上逃跑，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走了，没有人注意到水底下还有个洛琉璃。”
唐白草的脸色一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面前的年轻人却把真相一个一个地说了出来。
楚婉婉已经死了，而自己什么也没说。那这些事，就只有可能是洛琉璃告诉他的。
石久继续用肯定的语气说着自己的推理，语速越来越快：“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好啊，舍己为人——故意暴露自己，就是为了给她创造逃跑的机会。”
唐白草的眼神变化顿了一下，似有一瞬的茫然，接着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眼中浮现出丝丝恍然。
“你诈我！”
当时的情况是他恨不得当场跟洛琉璃火并，但洛琉璃在顿入烟尘的时候亮出了合欢铃。已经被洛琉璃暗算中毒过一次的唐白草犹豫了一下没敢动手，却没想到洛琉璃只是虚晃一招，抓住机会从水下逃了。
当时的他也不是不想从水下逃走，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生怕洛琉璃在水里给他布下什么毒阵，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换方向逃跑。
而石久……完全说错了。
石久的眉毛挑了起来：唐白草没听懂自己的第一句话，因为当时的真实情况与自己所说的不符。所以唐白草先是茫然，后确认了自己在诈他，接着才恍然大悟。
那么结合当时的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石久的眼神带着几分玩味，盯着老鼠洞的猫。
既然唐白草已经知道自己在诈他，那审讯就可以加速了。
“哦——你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伙的，你们中了她的计。她玩了一手驱虎吞狼，而你……既然都被她害成这样了，为什么不肯把她供出来？反正你已经被我们抓到了，干脆把你的仇人也一起抓了，岂不美哉？”
唐白草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石久拿来当作线索的真假辨认器，此时他只能以沉默回应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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