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石久犹豫了一下：“其实卑职也不敢肯定，是卑职从合欢宗妖人口中诈出来的。而且属下还根据那妖人的反应猜测他与洛琉璃不和，双方很有可能是在内讧，故而才在城中打了起来。”
柏树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虽然认为石久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但没有证据的猜测不足以让上头重视起来。
敲了敲桌面，柏树秋语重心长地说道：“光凭猜测是不够的。”
“但目前我们没有进一步的线索了，需要等大牢的人审讯出进一步的情报，比如说他们为什么潜入锦香城。”石久也知道自己的猜测缺乏实际证据，所以没有固执己见，“属下认为……月奴姑娘有些不寻常，我们需要对她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柏树秋的眼神略微变化，轻轻咳嗽了两声：“小久啊，你是否还记得，当初就是你提出妖兽袭城案件与合欢宗有关的？”
石久颔首：“正是，因为当时确实有合欢宗驱使过妖兽的情报，并且合欢宗也确实在锦香城附近现了踪影。”
柏树秋点了点头，温和中带着严厉：“那天你们去乡月阁问讯，得出的结论是合欢宗妖人看上了月奴姑娘，故而要把她掳走，才发动了妖兽袭击，没错吧？”
石久的心里顿时有些没底，低下了头：“但那只是猜测，属下认为合欢宗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普通女子犯下如此大案。要么是因为月奴的价值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要么就是……妖兽袭击与合欢宗并不是一个案件。”
柏树秋的眼神愈发严厉：“所以你现在要推翻原本的推理，把这两个案子分开来看吗？”石久沉默了一会儿，偷偷看了柏树秋两眼，却摸不清他的想法。
柏树秋清了清嗓子：“那个月奴姑娘如果不是那么重要，你还是把工作重心放到妖兽袭击的事上来吧。毕竟我们当初是为了调查妖兽袭击案件才把目光转移到了合欢宗上，如果这是两个案子，那合欢宗的事就该交给衙门去管，而不是我们。”
斩妖司只管妖怪的事，衙门只管人的事，井水不犯河水。如果越了界，事情就麻烦了。
石久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说：“柏堂主，属下明白。”
柏树秋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石久借着公务的名头去泡妞。到时候就算石久有暗使的身份当挡箭牌，自己这个治下不严的把柄也得被人握着。
又要给微服私访的领导打掩护，又不能让领导知道，还不能给自己留下把柄，为官难啊。
“今天斩妖司……对了，你刚刚说的洛琉璃在锦香城的事，你有几成把握？”
石久犹豫了一下，拿出昨晚展示给唐白草的合欢铃：“柏堂主，不知您还记得吗？当时您说有江湖人士在街上闹事的时候，用现场发现的合欢铃作证据，认为是合欢宗的人在闹事。”
“但后来，属下发现那两名合欢宗妖人没有一个是使用合欢铃的，这意味着很有可能有第三个人存在，并且会使用合欢铃。”
这个推理让柏树秋眼前一亮，拿过石久手上的铃铛细细端详：“你从哪弄到的？”
“那天晚上捡的。”石久硬着头皮回答。
“这是重要的证物，不可私藏。”柏树秋嗔怪地看了石久一眼，“这次我就不给别人说了，毕竟你也不是故意的，但这枚合欢铃我得交给案辅房。”
“行了，今天我们不需要离城巡妖，有经验的缉妖使都在堂中编撰地图。你要是没事或者有兴趣，就过来学一学，对你将来有好处。”
石久拱了拱手：“明白，属下还要去见一个线人，待属下见过线人后，再回来观摩学习。”
柏树秋万万没想到石久刚来锦香城两天，连线人都整出来了，心里对他暗使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线人……很着急吗？”
石久想了想：“算算时间，现在他应该已经回来了。待属下问过他，若是有有价值的情报，定会向您汇报。”
柏树秋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既然忙就去吧。”
柏树秋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了一声。
这京城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明里暗里……白天在斩妖司当差，晚上还能出去找监天司在锦香城的线人收拾情报，处理事情有条不紊，不愧是皇城根儿底下的人。
再看看锦香城的这班子人马，冯鼠是个江湖人士出身，到现在身上还有不少江湖气的陋习；周国泰是个干什么都急匆匆的急性子，从来不听人说第二句话；马叔才是个看似稳重实则莽撞的……说好听点叫莽夫，实际上就是个二楞子一根筋。
哦对了还有王路，他干什么都普普通通，别人叫啥他干啥，如果不是自己记性好都把他给忘了！
要叫他们查案，查一个月都查不到石久这几天查出来的东西。
柏树秋不由得心生感叹：要不人家怎么是京城来的！
在石久把门关上以后，柏树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哎对了，我有个事忘了说，小久你回来一下。”
石久折返，困惑地看着柏树秋。
“那个……合欢宗妖女的尸体今天晌午应该就能拿到仵作的报告了，关于这个……是何人斩杀的事……”柏树秋看着石久的表情，硬着头皮说道，“当时江边有很多武林人士都看到了，是你所为。”
……
石久的心里咯噔一声，这事儿终究还是躲不了。
也怪自己没什么经验，完全忽略了系统任务和自己苟着发育的目标背道而驰的事。江边那么多双眼睛看见自己一刀把那人妖砍了，这事儿是洗不脱的。
可只要人家事后一打听就知道，一个斩妖窟里出来的新人缉妖使，凭什么斩杀五品的妖人？要么是在吹牛，要么是这个新人隐藏了自身的实际修为。既然有隐瞒，那上头必然会对自己进行一波盘问。
石久万万没想到自己就疏忽了这么一次，就能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不过幸好他提前有准备，早在入职的时候就埋下了伏笔。
“公文上明明写着你是一品修为，却能斩杀五品的妖人……”柏树秋慢吞吞地说着，“这……”
……
柏树秋心里咯噔一声，这事儿终究还是躲不了。
江边那么多武林人士都看见了，而且石久的相貌也暴露无遗，自己总不可能说他们都看错了吧？
柏树秋也怪自己没有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没准备好面对这种情况的说辞。江边那么多人都看见石久了，这事儿是洗不脱的。
……
石久双手抱拳，小心翼翼地说道：“因为……卑职天生神力。”
管他呢，反正问什么自己都天生神力。这世界连什么通明剑心都有，自己天生神力怎么了？
更何况他的气感确实只有一品，肉身力量强悍而已，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石久只能寄希望于大乾确实有天生神力这一说法，让自己的胡扯能蒙混过关。
“哦，天生神力，怪不得。”柏树秋捋了捋胡子，“今天城里的世家大族都来问，问那个斩杀了五品妖人的缉妖使是何方神圣……”
石久的脑袋就像被炮轰了一样嗡嗡作响，自己居然真的蒙混过关了？
谢谢你，常威！来福！
柏树秋憋了半天，脸都快憋紫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暗示石久：“那个……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比如说那个……为什么能踏水而行这件事？”
石久有些茫然了，但转念一想，又想出了个解释：“卑职有一个名叫李倬云的天门山弟子朋友，拜托他给在下施展了一个水上行走的道术……”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赌一下道门有这种稀奇古怪的道术了——而且概率理论上不低才对。
柏树秋紫色的脸稍稍往蓝色缓了缓：“哦，这样啊，怪不得，我明白了……”
石久紧张地观察着柏树秋的脸色，只觉得他脸色不太好。
而柏树秋确实也憋得慌。
水上行走的道术他又不是没见过，过个河还行，想用它在江面上作战，根本就是在说梦话！
上头不知为何似乎对石久斩杀了五品妖人的事并不在意，更没有帮忙掩饰其身份的意思，反而要把这消息散播出去。
但如何对暗使解释的苦差事，就落到了柏树秋头上。
李副使的原话是这样的：【石久嘛，我们都知道，青年俊杰，年纪轻轻便已是五品修为，是我们锦香城斩妖司的中流砥柱。他的功劳，必然是得好好表彰。你告诉他，城里的世家都来问他是谁，这我们也藏不住，就告诉他们石久是我们的缉妖使了。】
这个谎他根本就圆不下去啊！李浮川的脑子秀逗了吗！
上要应付领导，下要统领基层，中间还要时不时的应付检查，中层管理人的痛苦有谁懂得！
人到中年的痛从四面八方向柏树秋涌来。
“这个……我年纪大，叫你一声小久，你也叫我柏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柏树秋叹了口气，在再三考虑过后，他决定摊一半的牌，“这个……其实吧……有个事儿我得给你说明一下。”
柏树秋的大脑高速运转，用毕生所见所闻为石久寻找合理性。
自己装作不知道石久的真实身份，然后给石久瞎编一个虚假的身份。只要暗使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顺势一答应，那这事儿就完美结束了。
京城的世家公子遭到排挤，被下放到江南当个小小的缉妖使，所以他修为才那么高，官职才那么低，完美的剧本！只要对外这么说，一切就都解释的通，还不用暴露暗使身份了！
但是这个五品修为也太放肆了点，不是说蒋侯爷的儿子蒋莫听也才四品巅峰……
柏树秋险些两眼一翻背过气去。
完了，编岔了。
四品和四品巅峰可完全不一样，这里面是天赋上质的差距，而且差不止一筹。这个年纪的四品巅峰才有几个？能突破到五品的又有几个？
这京城里修为高的年轻人除了蒋侯爷的儿子，就是令狐将军的外甥，再就是裴尚书家的侄子……这哪个都不可能被排挤出京城啊！自己这不是编坏了吗！
柏树秋突然就明白了过来，这哪是暗使来寻访啊，这是上头派公子哥来镀金了！
他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庆幸自己没把刚刚心里编的蠢话说出口。
自己早就看这石久气宇轩昂不似凡人，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这个……城里的各个大家族都派人来问，问那天晚上的青年才俊是不是斩妖司的人。”柏树秋犹豫了一下，试图亡羊补牢，“那天夜里毕竟那么多人都看见你了，这事儿是瞒不下去的，已经在小范围传播开了，而且有可能会大范围传播开。将来要是有人问你，你也得知道该怎么解释。”
硬着头皮把这些话说完，柏树秋没敢放松半分。反正李浮川的意思他已经传达到了，这事儿最后怎么办，还得看你石久自己怎么想。
是要以五品高手的身份亮相，还是用那套天生神力的说辞糊弄所有人？
……
石久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天生神力这个幌子糊弄过去了。
第54节 第五十二章 我有一个朋友；我也有一个朋友（4k））
石久觉得自己的原则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既然有言出法随的能力，保不准就有能看穿自己是穿越者和系统的大能。万一把他当天外邪魔抓起来，那可就连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卑职……确实天生神力。”石久决定说实话。
大不了自己就给人当场演示一下什么叫做修为一品的天生神力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知道，这天生神力也是分等级的。”柏树秋虚弱地摆了摆手，心中忐忑不安，“没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累了，既然石久想这么解释，那就按照这个去解释吧，反正自己没见过能打死五品的天生神力……
“不过……既然你来了锦香城斩妖司，又拿着朝廷的公文，那就是经过验证的自己人。”柏树秋正襟危坐，目光严厉，“而且你也为锦香城立下功劳，这我们大家心里都明白，不会为难你的，你大可放心。”
朝廷的公文乃是天工坊特质，给任职公文签名的墨水是由署名者的血加墨水制成的，只有在血的主人手中才会显露名字。
那天柏树秋检查石久公文的时候已经确认过了，那公文是真的。既然如此，就不必追究那么深了。
“行了，你忙去吧。”
石久愣愣地看着柏树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完了？
神志不清地走出斩妖司，石久心底一沉，开始唉声叹气。
显然，正是因为自己的经验不足，才险些暴露了自己是个挂壁的事实。
自己将来一定要小心，慎防系统的任务陷阱。
这个可恶的系统，总是想让自己当逼王，难道当逼王就没有代价吗！
石久的脸色阴晴不定地在斩妖司门口站了半天，直到看大门的司阍冲他打招呼为止。
“这不是我们石大侠吗？”司阍跟石久也聊过几次天，算是很熟，拿他打趣，“怎么大清早的在这发呆，没想好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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