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性命双全 第204章

作者:阳台上的灰著

徐景荣按响门铃,不一会便看到门上的“猫眼”暗了下去,随即又射出房屋内的光。

咔嚓——

门开了。

开门的那人有一双清彻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显然是长期细心打理的结果,她长长的眉毛微微颤动着,像是刚睡醒似的带着些许泪花,白皙无暇的皮肤透露出淡淡的粉红色。

这是个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少妇,她戴着扁圆的金框眼镜,两侧的长发有几根还贴在镜面上,碧绿的翠烟衫,浅绿的单薄百褶裙,脚下却十分俏皮地趿拉着一双粉红的拖鞋,显得年轻又有些可爱。她看清来人,慵懒地打着哈欠露出高凸的锁骨。

“景荣啊,好久没来,我还当你回内地了呢。”

徐景荣语气有些嚷怪和嫌弃地说道:“汤圆姐,你又睡懒觉啊!我早跟说过的,我回去肃州,你忘啦。”

“啊——”唐媛眯眼又打了个哈欠:“昨天看股票到半夜,刚睡醒洗了个澡,差点又在浴室里睡着了……进来吧。”

徐景荣进去唐媛的房子,换了拖鞋,穿过大理石贴墙的玄关,和上一次来这儿相比,玄关鞋柜那儿又变得乱糟糟的,客厅地下多堆积了几个包裹,将原本宽敞的客厅挤得有些促狭起来,等离子彩电前的真皮沙发上散落着一件单薄的绒毛毯子,茶几上是残留着咖啡渍的马克杯。

徐景荣皱起眉头:“姐,你这儿没找人收拾一下吗?好乱啊。”

唐媛打了个哈哈:“你姐一个人在家,这不是不方便么?景荣,你来得正好,帮个忙啦!”

“去去去……”徐景荣嘴上嫌弃着,却是将手提包丢到沙发上便开始上手拾掇起来。

唐媛依靠在客厅墙上看着徐景荣忙碌,有些狡黠又温柔地笑了笑,也不帮忙,而是看着她整理片刻后,从冰箱里翻找起来。

“呃……”唐媛看着狼藉的冰箱沉思片刻,最终从其中拿出半盒牛奶,看了眼繁体字的说明,确定还没有过保质期,于是走到厨房,将牛奶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嘟——

徐景荣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颇不淑女地咧了咧嘴,向她道:“别忙了,你啊,还是继续睡吧,一会儿别把微波炉搞坏了。”

唐媛听完后有些不爽,迷迷糊糊地回应道:“我哪有那么傻?你收拾你的!……对了,你刚刚说回了肃州?”

“嗯,我回去看我爸。”

“哦……你老家的新房子建好了么?”

“都是我爸操办着弄的,可惜他不想回县城住了,不然交通还方便点。”

“你爸舍得花钱呐?”

徐景荣有些恼地放下手上的活计,挺直身体,“他真是老古董了,哪儿舍得花钱!以前的老大衣都不舍得扔呢!县城内最新的房子可以安地暖,比我们以前住得好多了,但他还是回老家烧炉子,你觉得他舍得花钱么?”

“老人都这样……”唐媛说着,将微波炉打开,牛奶有些烫手。

“姐,你别老站到微波炉那边,听说这东西辐射很大的。”

唐媛翻了个白眼:“你又是哪个花边杂志上看到的,你也算高材生了,别信这些啊。”

徐景荣踌躇着说道:“宁可信其有嘛……而且微波炉加热出来的东西硬邦邦的,把水分都弄没了,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如灶台呢。”

“你也是老古董……”唐媛撇了撇嘴,还是听话地从厨房出来。

“对了,我到老家住了几个月,还有几个高中同学都结婚了呢。”

唐媛“哦”了一声,“跟你关系好么?”

“有个朋友,还有一个人以前蛮讨厌的。”徐景荣皱起眉头,像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过往。

“有个叫陈晓东的,他爸活着的时候可坏了……就是,欺负过我的。”

唐媛有些吃惊地张开嘴:“就是当时你同学妹妹的生日宴上?他……唐牧之,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徐景荣坐到沙发上,拄着脸蛋有些郁闷地说道:“就是那回啊……他爸后来听说被关进去了,那段时间他也消失过,回来后好像高二没上完就转学了。”

“他在肃州办的婚礼?你去没去?”

徐景荣撅起嘴说道:“去了,我还真想看看他变成什么样子。他爸出事之后他变好了点,后来在一中也混得不错,但是老有人打他,他就转学了,人缘还是不错的,我在他的婚礼上遇到了好多老同学。”

唐媛端着牛奶走到客厅和她并排坐下,而后紧盯着她问道:“好多人来啦?那唐牧之来没来?你再没见过他么?”

徐景荣目光呆呆地摇了摇头:“他没来光邵倒是来了,他那边放假早么……我问过光邵,他也没见过唐牧之。”

唐媛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不是想起那些欺负你的人了?别怕……”

徐景荣咧嘴说道:“怕他们干什么?要是提前几年还流行的话,这些人都是死刑。当年他们基本上都进局子了,我再没见过一个。而且当时我喝多了,迷迷糊糊的,早都忘了。”

唐媛笑嘻嘻道:“当时还是他,我儿子救了你呢。”

徐景荣盯着前面的电视,突然将头歪到一边,神色黯淡地说道:“可是那次出事之后他就走了……其实这件事我最感谢的是薛佳啦,要不是她我名声就毁了,可惜,九八年的时候她回河南老家,就再也没有回来。”

唐媛闻言也是心中一紧,薛佳是徐景荣最好的朋友,在那个她们年轻又敏感的年龄,好友的早逝无疑是世上最痛心的遭遇之一。

第333章 关于同学变成我阿姨这档子事儿

如同做任务一般,唐牧之对着张旺给他的地址核对了几遍,最终确定他的生母唐媛就住在这里。

这是一处上世纪九十年代标准的商品楼,落户在轩尼诗道路南方,装璜豪奢,墙面上有近年粉刷过的痕迹,暖白色的墙体。楼只有八层,不算高,但配备有全封闭的电梯。

唐牧之再次确定地址后,进入电梯按在数字“6”上。

他大致知道这栋楼的户型,每层楼两户人家,每家占地都在一百平以上,在如今寸土寸金的香江来说,住在这里也算大户人家了。

叮——

电梯内比较狭小,唐牧之站在里面微弓着腰,到了六楼,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唐牧之迅速抬眼往前一瞥。

电梯口正站着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子,装扮时尚,容貌秀丽,年纪看上去像是刚毕业的学生,却有股都市丽人的气质,她梳着马尾,正在低头摆弄指甲,听到电梯门发出“叮”的响,她抬起头,正好和唐牧之四目相对,二人目光短暂相遇后又错开。

徐景荣?

唐牧之眼神微微一愣,马上便认出眼前这个女生正是他短暂高中生涯中的同学、朋友,当时正和她做同桌的肃州女生徐景荣。

老话讲女大十八变。这倒是一点儿没错,几年不见,徐景荣的形象气质真和从前大相径庭,若不是唐牧之识人看的是炁,这时隔多年的第一次见面还真的认不出她。

徐景荣随意瞥了一眼这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片刻后她眉头微微蹙起,这个人,似乎从前见过的,这栋楼的住户?

“讓一讓,多謝。”

徐景荣用的是香江的方言,唐牧之听得一愣,有片刻甚至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唐牧之先走出去,给徐景荣腾开电梯后,在她即将按下要走的时候,唐牧之看向他问道:“是……徐景荣吗?”

徐景荣吃了一惊,猛地抬头朝唐牧之看去,随即便被一双明亮的眼睛吸引住。

“唐、唐牧之?”

徐景荣感到自己鼻头莫名地酸,眼前视线好像也有些模糊,她紧紧盯着唐牧之明亮的目光喘着气,语气似乎有些抽噎起来:

“你,明明没怎么变的……”

唐牧之温和地向她点头,替她将即将关上的电梯门给拦下。

我怎么会没认出来呢?

徐景荣心底懊悔,像是犯了什么重大的错误一般,内心如针扎般的阵阵刺痛。

“好久不见了……呵,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要出来吗?”

“……嗯。”徐景荣发觉自己的老毛病又出现了,脸颊开始发烫,她错开唐牧之的目光,步伐轻盈从电梯里出来。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兀地抬起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说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知道么?汤圆……你母亲她就住在这里。”

唐牧之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认得她。我专程来这里找她。”

“她住这边!”徐景荣急不可耐地充当了领路人的角色,伸手朝唐媛房间一展,而后上去咚咚咚敲门。

唐牧之下意识想拦住她,却又将升起来的手放下了。

徐景荣敲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尴尬地咳嗽一声,动作轻盈许多,姿态也放得淑女起来。

“这么快回来啦?”唐媛从房间内喊了一声,这次她没有透过猫眼看,而是直接打开了门,随即便看到两手空空的徐景荣杵在门口。

“我的猪脚饭呢?”唐媛歪着头,莫名其妙地看向徐景荣。

徐景荣看到唐媛,如梦初醒般的,她挪开身子,让心不在焉的唐媛看到身后的唐牧之。

“……”

“你……”和徐景荣想象的大不一样,唐媛看到唐牧之后,脸上首先升起一种怪异之色,像是惊讶、畏惧、震惊等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徐景荣站在一边看着这母子俩,只感到两人虽然站得很近,中间却像是间隔着黄河一般的疏远。唐媛没有如她预料中久别重逢自己亲生儿子的喜悦,唐牧之还是刚刚看到的那个样,面色平静,眼神温和。

唐牧之扫了一眼唐媛,她的生活状态和自己想象得很不一样,他心情有些复杂,具体倒谈不上是什么,只是感觉到一种落差,在他的记忆中,唐媛不该是现在这样。

“……旺爷让我过来看看您。”

唐牧之打破这阵沉寂,唐媛看了一眼徐景荣,两个女子目光对视,都有些莫名的意味,徐景荣转过头看了看唐牧之,而后朝唐媛眼神示意了一下。

“噢,我忘了,唐……牧之,快进吧。”

唐媛脸色有些发烫,有些局促地说道:“呵,也不知道你要来,家里有点儿乱,你先进来吧。”

“没关系。”

唐牧之迈步跟在徐景荣后面踏了进去。

“这里坐……我去给你倒水。”唐媛手足无措地招呼着,愣是原地转了几圈,才要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哦,你不忙……我来吧。”唐牧之刚坐上沙发,又腾地站起来。

“哦、哦……景荣你先坐着,牧之,还没吃饭吧?”

徐景荣像是被教导主任罚站了一般的,从刚进来就木木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唐媛说这话,她马上反应过来:“姐,啊不……我下去买饭。”

“你先坐!”唐媛闻言神色有些慌乱地道,她一把拉过徐景荣坐下,而后一脸歉意地对唐牧之说道:“牧之,你先休息,我去买菜,一会儿就回来了。”

唐牧之下意识要抬手制止她,想了想又将手放下了,轻轻点头道:“好,您走路慢点,不急,我不饿的。”

唐媛像是要逃跑一般的,快步走到卧室还了件外套,出来的时候又把卧室门关住,而后急匆匆换过拖鞋就往外边走,唐牧之走到门口送了送她。

砰。

房子内只剩下唐牧之和徐景荣两人。

“……”

唐牧之盯着门看了一阵,沉默着回到厨房,在一次性杯子内结了半杯桶装水。

“……景荣,你有杯子吗?”

徐景荣一直在半身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听见他开口问,她抿了抿嘴,从桌上拿起一个瓷杯,走过去轻轻递给他道:

“嗯,我用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