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私人画师 第126章

黄昏将至，对峙的双方可以暂且缓一口气，然而这场战争却不知道还需要持续多久，还需要牺牲多少性命才能终结。

如此沉重的负担，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茜雅，原来你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来人走到了她的身后便停下了脚步，低声说道：“你不见了好一段时间，大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

茜丝雅娜依然闭着眼睛，轻声问道：“很久吗？”

来人略一迟疑，还是说道：“嗯，很久了……毕竟是你带领大家走到了这一步，所有人都会关注你的一举一动的。”

“这样啊。”茜丝雅娜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向少女问道，“尤妮卡，我应该让大家失望了吧？”

“并没有这种事。”尤妮卡认真地摇了摇头，脸色变得有些惨然，有些不敢看茜丝雅娜的眼睛，低下头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知道的……都是我的错，不仅把爱琳那边的事情搞砸了，明明我没有那么讨厌她的……就连在这边也没法帮上茜雅的忙，都怪我拖了大家的后腿……”

唯独在侍奉的主人面前，她才会流露出软弱的模样。

茜丝雅娜露出了柔和的微笑，摇了摇头说道：“没法做到就不用勉强自己。放心吧，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尤妮卡抿紧了嘴唇，一时想说些什么，确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茜丝雅娜上前一步，主动牵住了少女的手，温和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尤妮卡应了“嗯”一声，便跟上了茜丝雅娜的脚步，在此期间，她听到对方接着问道：“夫人那边的状况还好吗？妮琪妹妹还会像之前一样闹着要踏上战场吗？听说柒夜小姐和贵族那边起了一些争执，应该不要紧吧？”

这几天里，由于心魔而没法上战场的尤妮卡，只能作为茜丝雅娜的助手处理一些内务方面的事宜，她一一回答了这些问题，便又汇报道：“刚才诺顿将军找了过来，似乎对于联军的进展很是不满，声称如果茜雅在十天之内还是没法攻破弗洛兹的话，就会从诺罗夫请援进入西里西亚。”

这位诺顿将军，正是莉迪亚夫人的父亲，即诺罗夫南部的“恶狼公爵”派来支援女儿的狼骑兵队伍的统领，他从一开始就对联军由茜丝雅娜统领这件事表达了充分的不满，表示不愿意接受她的辖制。

正因如此，他那支本来有着不俗战力的狼骑兵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独立行动，游离在战场的外围，没法成为联军实质上的助力。

从表面上看来，联军一方的实力确实比伊诺克大主教一方要强大，却并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这才造成了双方僵持的局面。想到此节，茜丝雅娜又是叹了一口气：“要是我的实力能够对抗大主教就好了呢。”

走在她身边的尤妮卡身体不由一僵，默默地咬起了嘴唇来。

不多时，主仆两人携手返回了军队的驻地，迎接她们的却是出人意料的一对组合，“旧教”的原圣女柒夜·弥赛亚以及新任的萝莉公爵妮琪·奥尔德里奇。看到茜丝雅娜时，妮琪迫不及待地跑了上来拉住了她，用可爱的声线撒娇道：“茜雅姐姐，怎么才回来啊，人家在这边等你都等得脚软了！”

茜丝雅娜一时有些莞尔，俯下身勾了勾小萝莉的鼻子，轻笑道：“我的公爵大人，我可没让你在这边等我哦。并且，这么掉面子的事情，让别人知道了可是会笑话你的，不要胡闹了，被人看到之前赶紧放开我哦……”

“我才没有在胡闹啦！”悻悻地松开了手，妮琪抬头睁大了眼睛，“我知道茜雅姐姐在困扰什么，才特意过来献上锦囊妙计的！”

茜丝雅娜不禁愣了一愣：“什么锦囊妙计？”

只见妮琪眨了眨可爱的眼睛道：“如何打败敌人的锦囊妙计啦！”

留意到一旁的柒夜对她点了点头，茜丝雅娜的脸色才变得认真了起来，低声问道：“莫非妮琪妹妹真的有办法？”

妮琪露出了一副骄傲的表情，指了指身后的一人说道：“这个锦囊妙计，就由我的随从来告诉姐姐大人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位青年从妮琪身后走了出来，对茜丝雅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说道：“我的名字是格纳·奥尔姆，是镇子里的居民，也曾经在弗洛兹作为店铺学徒待过一段时间，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

茜丝雅娜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说是地形的话，我早就将周围的地形仔细探查过一遍了，应该没有遗漏的地方，不知道你说的是？”

“我并不是怀疑公主殿下的实力，只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地形’其实非常特殊，哪怕是强者都很难一下子发现……我当时也是由于偶然才觉察到的，敌人有很大几率是不清楚的，我想我军说不定能利用这一点来取得胜利！”这位叫格纳的青年很是自信地说道。

茜丝雅娜提起了精神：“你说的到底是？”

格纳给出了答案：“在弗洛兹的南郊，存在着一条隐秘的地下暗河。”

第七十五章 荒野中的反击准备

西里西亚中部，荒野。

某处幽暗的山洞，爱琳正在为娅妮薇儿敷上草药。

吸血鬼女仆原本光洁的背后，呈现出一大片吓人的青紫色，肌肤上的触感冰寒彻骨——就在半天前，为了从艾丽卡的手中的逃脱，娅妮薇儿拼死掩护爱琳撤离时被艾丽卡一掌击中，导致她的背部留下了如此的创伤。

源于荒古海蛇的毒性刚猛异常，伴随着彻骨的寒意渗入肌骨，幸亏娅妮薇儿作为吸血鬼的体质也非常出众，这才勉力支撑了下来。

就在刚才，终于找到可供藏身的地方时，爱琳看到娅妮薇儿痛苦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这才意识到她的伤没有那么容易化解，连忙让自身转换成了修女的形态，根据记忆中的知识帮她疗伤。不过，由于对象是圣光所排斥的吸血鬼，她只能在附近尽可能找了一些草药，将其敷在伤处。

身上的服装变成了神圣的长袍，纯洁无暇的气质显露无疑，受到这种形态的影响，爱琳对“吸血鬼”有种近乎本能的恐惧，然而她深知娅妮薇儿是极为重要的人，抿紧了嘴唇，手上的动作姑且保持了镇定。

半晌，仔细地将草药敷好，爱琳轻声问道：“好些了吗？”

并没有得到回应，爱琳抱住娅妮薇儿翻过身来，发现她正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昏睡了过去，不过面容明显缓和了一些，心下稍安，静静地抱住了对方依然有些凉的身体，希望能传递一些温暖过去。

用柔和的视线注视着怀里的女孩，爱琳嘴唇开阖自问了一句：“奇怪……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吸血鬼这种黑暗生物呢？”

也只有在这种形态下，受到“爱琳·冯·泼斯坦”心性的影响，她才会去想这种似乎本似乎是理所应当的问题。但紧接着，爱琳就想到了娅妮薇儿不幸的经历，意识到这种问题对她而言是非常失礼的，连忙打住了思绪，喃喃自语道：“抱歉，我……又变得不是我了。”

爱琳伸手握住了自己胸前悬挂的十字架，颔首垂眉，一时间柔和的光晕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正当她要将身份转换为原本的“自我”时，却又忽然改变了主意，松开手上所握着的十字架，停止了转换。

借着此时的模样，去思考一下更多的事情吧。

如此想着，爱琳将娅妮薇儿抱到了柔软的干草推上，小心地安置好之后，便起身向洞穴外面走去。

圣洁的长裙在身后拖曳，由于本就是由魔力编织成的服饰，所以纵然接触到地面也不会沾染上尘埃。当爱琳苏醒后看到那两幅画作时，便意识到了画中之人和自己的密切关联，这种由纯粹的念想所促成的形象，无论是圣洁的“修女”还是高贵的“皇女”，都有种不可思议的出尘脱俗之感。

在早先的时候，纵然精神受到了莫大的折磨，爱琳也从未排斥过那些不属于原先的自己的记忆，并且一直试着以最大的努力去理解“她们”。所以，后面所发生的转变，或许就是对爱琳的态度的回馈。

接受了这种形态的此时此刻，爱琳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这件事。

迈着娴静的步姿走到外面，天色早就彻底暗了下来，零星的窸窣之声在荒野中悄然回响，仿佛在隐喻着未卜的来日。

深吸了一口气，爱琳开始思考当下的状况。

和这场战争有着直接的关联，也和自身来到这个世界密切相关的，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去面对的人，首先是——

伊诺克·冯·泼斯坦。

本来是虔信圣教的贵族，后成为旧教的长老，被布罗德大公赦封的大主教，目前群龙无首的波西米亚实际上的控制者，正在和茜丝雅娜所率领的联军战斗着的人，以及……“爱琳”这个名字的父亲大人。

想到“记忆”中这个不容置喙的事实，爱琳不禁伸手扶住了自己的胸口，难受地咬起嘴唇来。接受了“爱琳·冯·泼斯坦”这个身份，也就意味着接受了她的过往，包括“父亲大人”为了复活她所犯下的一切罪孽。

在这具帝国公主的身体里，发生了诸多阴差阳错的事情，等到这具躯体终于接受外来的灵魂，承认了“爱琳·冯·泼斯坦”这个名讳时，许多事情却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她和这个名字的父亲不可避免地走到了对立面。

不……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爱琳正在扮演的，这位心思纤细的修女猛然意识到，是否在更早一些的时候，自身还一无所觉的情况下，就已经和那人产生了联系？

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总觉得还有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思索之间，爱琳几次想要放弃“修女”的形态，因为怀疑、苛责他人本就违背了她此时的心性，然而她深知只有以这样的模样去思考，她才能找到被隐藏在千丝万缕中的那个“因”，以及……真正想好如何去面对那个人。

……

漫长的夜晚过去，爱琳在身体不自然的燥热之感中醒来，只觉自己正紧紧搂着某物，某种罪恶的触感从指尖处传来。

短暂的怔然过后，爱琳慌乱地低头看去。果然不出所料，不知何时扑到怀里的娅妮薇儿正一脸享受地**着她的手指，伴随着血液流失时酥麻的触感，爱琳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嗯唔”嘤咛。

“不，不要……”

由于还处于修女的形态中，爱琳的脸上一时红白交加，大喊了一句，便近乎本能地推开了怀里的吸血鬼女孩。

娅妮薇儿显然有些猝不及防，毫无防备就被推倒在地上。不过她紧接着就坐起了身来，带着意味不明的眼神盯了爱琳一会儿，便平淡地说道：“我知道了，下次我会先征得‘爱琳’的同意。”

刻意在“爱琳”上加重了语气，言外之意显而易见。

过了好一会儿，爱琳才反应过来，露出了歉意的神情，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用这副模样来面对你的，等我一下……”

说着，爱琳握住了胸前的十字架，闭上眼睛，很快就卸下了修女的外表。

变回最初的自我的同时，内心深处对吸血鬼的恐惧随之消失不见，爱琳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上前搂住了娅妮薇儿，解释道：“趁着昨天晚上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事情，一不小心忘记切换回来了……”

“会讨厌我吗？”娅妮薇儿问道。

“那种感觉，并不是讨厌……”爱琳想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其他的解释，转而正色道，“我们往北边走，先和茜雅碰面吧。”

娅妮薇儿怔了一怔，才应道：“嗯。”

“不过，艾丽卡肯定还在追踪我们，我还得在这边修养几天，才能‘恢复’全部实力和她对抗。”顿了一顿，爱琳的脸上出现了几分不自然的意味，小声说道，“还有，恢复实力的方式以及在那之后的一些事情，我都需要你的协助。”

发觉爱琳用的是“恢复实力”这一说法，娅妮薇儿略微有些诧异，不过她倒是没有多问，继续应道：“我昨天的伤差不多好了，尽管吩咐吧。”

点了点头，爱琳眸中出现了坚定的意味来：“想要去面对那个人，首先要冲破艾丽卡这一关……关于我们三个人在画室里所结下的因缘，关于我和艾丽卡之间沉重的血债，这一次，我会以最大的努力去面对的！”

“……假如能有再抉择一次的机会，当初的你还会帮助我吗？”后面这一句呓语，近乎微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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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恢复更新，附上爱琳和艾丽卡当初逃亡时的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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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教廷的白袍修士

晦暗的天幕之下，艾丽卡·雅克布依然在搜寻着爱琳的位置。

寒流开始从北方南下，此时入秋的气候中已经有了显著的寒意，风儿在耳畔刮出了簌簌的声响，艾丽卡伸手裹了裹身上的风衣，寒着脸在空旷的原野上一步一步地进行搜索。

通过某种方式，艾丽卡可以很明确地感觉到爱琳就在方圆数十公里的土地上，不过对方似乎是用了什么障眼法，她没法确认爱琳的具体位置，只能用这种方式进行搜索。

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则是，艾丽卡已经将娅妮薇儿打伤，两人在短时间里绝对是没法逃出太远的，而按照爱琳的性格也不太可能抛下同伴不管，所以她们肯定是躲在了附近的某个地方。

想到找到爱琳时，所看到的她和“米娅”亲密的情状，艾丽卡的心底里蓦地涌起了一股无名火焰，加快了搜索的步伐。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着，不知不觉间，当初三人在画室里相处的情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艾丽卡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变故，当初的三人所构成的奇怪的组合，或许真的能成为令人舒心的一段记忆吧？

然而……不可能的，从自己由于害怕向圭狄尼斯出卖爱琳那一刻开始，她们之间无论如何都没法回去了。从那之后，她花了半年的时间一边逃避通缉一边独自游历，终于让心境稍微平静下来。来到弗洛兹找到柒夜，目的是为了找到让自己的心灵获得安宁的可能性，然而她却从另外一人的行动中看到了某个唯一的希望——仅有的能让她和爱琳的关系获得“救赎”的方式。

为此，艾丽卡必须要达成那个“目的”。

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她和爱琳才能真正地让彼此达成谅解。

所以，这双手所沾染上的一切鲜血，都是必不可少的——就想她当初为了保护爱琳所犯下的杀戒一样。

这样想着，艾丽卡稍显湿润的眼眸中难得露出了温柔之色。恰在此时，滴落到脸上的清凉液体，让她稍微回过神来。

艾丽卡还以为那是自己的泪水，抬起头来时才发现有雨滴从天幕上的阴云处落下，水滴开始时稀稀疏疏，但很快就汇聚成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将视野中空旷无垠的原野变成了雨水的海洋。

孤身一人站在大雨中的她，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幸好的是，艾丽卡早就对这种狼狈的状况习以为常，她很快就打住了思绪，沿着道路继续进行搜索。没走多久，她就看到正前方有一群人正忙乱地驻扎营地，看对方盔甲上的徽章显然是隶属于教廷的十字军。

在这段时间以来，西里西亚邻近的西斯林郊区成了整片大陆的暴风眼，可能发生的教皇与西斯林教派发起人维克夫主教的对决，显然对历史进程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几乎所有国家都在关注着事态的发展。相比之下，西里西亚这边所发生的混乱以及内战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但实际上，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对教廷极度厌恶的伊诺克·冯·泼斯坦的手上也握有一个足以逆转两边局势的筹码，只不过这个筹码需要那个“目的”达成的时候才能真正获得。

当然，由于艾丽卡当初在因斯特堡见证了教廷代言人之一，也就是“狂信者”查理斯亲王的暴戾，本身对教廷也绝无好感，此时更不愿意与可能的敌人产生交集，在确认并没有看到爱琳的身影时，就决定绕道避开。

却想到艾丽卡刚刚背过身去，就有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在这个时候还在原野上徘徊，这位小姐是否需要帮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