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私人画师 第171章

正如预期的那样，最初艾诺莉只以为我的出现，是心神不宁时产生的错觉，并未多作在意，她就像绝大多数迫不及待想要找人倾诉的小女生一样，在意识中对我说起了她的情感经历。

有着显赫的身世受无数人所追捧的她，之所以会陷入悲伤，其原因和我猜想的一样，就是在情感上遭受挫折。她爱上了一位不该爱的人，而当她说出那个人的身份与名字时，我感受到了莫大的惊喜。

在伦理囚笼中滋生的罪孽之花，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加诱人的呢？

我想，即使是你们，知道那个人是谁时，也一定会兴奋地浑身上下都颤栗起来，因为啊，我在你们身上也同样问道了背德的气息。所以，请尽可能发挥你们的想象力去猜想吧，没错，艾诺莉所爱上的人就是——

第六十二章 罪孽的种子

——柯妮莉贝拉·卡斯德伊。

你们也一定对这个名字十分熟悉吧？因为她对于你们来说，也是极其重要的人物。哈哈哈，请收回你们脸上的不可思议的表情吧，艾诺莉所爱上的，确实是拯救了你们的那一位“柯妮莉贝拉”。

已故的若林王妃，也是你们现在所侍奉的公主的母妃。

在西吉斯游历大陆期间，曾经见过一次少女时期的柯妮莉贝拉容颜，用你们人类的词汇来说的话，她绝对当得起世人所赞誉的“神赐的明珠”这个描述，即使是自以为对某人忠贞不二的西吉斯，在那次偶遇中也险些拜倒在她的裙下。

因此，我们涉世未深的艾诺莉大小姐，懵懂的芳心被那位美丽而又温柔的王妃所俘获，这件事在我看来其实并不意外。

我可以想象得出，当时伊丽丝城中暗自仰慕王妃的人想必是数不胜数，本来艾诺莉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将这段禁忌的恋情埋藏于心底，慢慢去遗忘这一杯诱人却含有烈毒的美酒，然而她却没有这么做。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艾诺莉是幸运的。她超然的出身使得她可以随意出入王宫，经常和爱慕之人见上面。又因为同为女子的缘故，即使她作出亲近王妃的举动，旁人也不会觉得异样，反而会为王室和荷鲁斯一脉的亲近而感到振奋。

但很显然，这种幸运也是有代价的。

当时的王妃柯妮莉贝拉对若林国王忠贞不渝，已经为他产下一子二女，更是在艾诺莉爱慕她的那段时间，怀上了第四个小孩。而艾诺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她内心充满了痛苦，却深知自己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

艾诺莉作为荷鲁斯的掌上明珠，地位尊贵更甚于公主，从小到大，她想要的几乎所有东西都是唾手可得。哪怕是遭到了父亲的拒绝，只有她随便给点提示，也会有想要巴结的贵族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双手奉上她想要的东西。

因此，我们这位骄傲又不服输的大小姐，显然不甘心让自己的恋情无疾而终，所以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一件让我十分欣赏的举动。

即使是无法改变自己和所爱慕的人同为女子的事实，即使是对方嫁为人妇已有多年，并且有了数位子女当时也处于怀孕的状况中，即使是艾诺莉内心深处很清楚王妃只是把她当成好友而已……总之，在名为伦理与现实的巨大阻碍面前，她并没有就此退缩，而是选择了前进。

是的，这位任性的大小姐，就这么跑去和柯妮莉贝拉告白了。

至于柯妮莉贝拉，在得知艾诺莉对自己的灼热情感之后，性格温柔的她一时被震惊得目瞪口呆，几乎是当场翻脸，不由分说便将艾诺莉赶出了宫殿。

在那之后，心如死灰的艾诺莉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接近半个月闭门不出，痛苦不堪的她甚至几度产生了放弃的念头——但很显然，如果艾诺莉就此放弃的话，我们的故事就没法继续下去了，不是么？

果然啊，爱与欲才是滋生罪恶的绝佳养料。

当初的西吉斯为了得到那位所爱的人，甚至不惜暗中施以毒药，将她的灵魂几乎永恒地囚禁于狭小的魔法器具当中。而对于年轻的艾诺莉来说，她也同样可以为所爱的人做出疯狂的事情——

绑架。

没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最终也无法熄灭内心爱与欲的熊熊烈火，她打算凭借一己之力去挑战整个国家的尊严，她想要将那位被世人所赞誉的王妃占为己有。在人类的历史中，能够具有这种胆量和魄力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当我从艾诺莉的倾诉中得知她那时的计划时，我简直是惊喜若狂……总之，请允许我将这份喜悦也分享给你们……

尤其是，这位一直在瞪着我的魔女，就算你如此残忍地凌虐我，但相比你的母亲，你在我看来也始终只是一个小屁孩罢了。

如果艾诺莉的计划能成功的话，她绝对能在人类的历史中留下极为有趣的一笔，若林王室必将成为人们眼中的笑柄。可惜，真是遗憾呢，因为某位告密者的行动，如此激动人心的剧情并没有发生。

为了绑架柯妮莉贝拉，艾诺莉找到了一位贵族跟班，这位年轻的贵族当时正好是王宫侍卫。她打算和这位侍卫里应外合，在合适的时机将睡梦中的王妃带出王宫。在不谙世事的艾诺莉看来，这位贵族是自己最为坚定的爱慕者，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背叛的举动……然而她并没有意识到，那位可怜的侍卫在听闻她的计划之后，心情是多么地煎熬与恐惧。

最终，他背着心爱的艾诺莉，向自己的好友以及王室中的青年才俊，也就是你们眼前这具身体的主人佩内洛普·特雷西亚告了密。

巧合的是，当时的佩内洛普也是艾诺莉的爱慕者。虽然他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却是坚定地认为艾诺莉绝不会作出危害国家的事情，他认为这里面必然有着什么天大的误会，于是他找到了王妃柯妮莉贝拉，恳请她和自己同行一起去见艾诺莉，想要化解两人的“仇怨”。

就这样，艾诺莉的住所迎来了三位不同寻常的拜访者。

我说啊，你们能想象得出当时的情境吗？当艾诺莉看到苦恋之人出现在面前时的惊喜与恍然，当柯妮莉贝拉以她一贯的温柔姿态去劝说可怜的少女，当艾诺莉伏在王妃的怀里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倾述压抑的心情，当边上的两位听众得知艾诺莉不伦的恋情后呆滞而不知所措的神情……

太可惜了，如此有趣的故事，我也只能在艾诺莉的叙述中竭力想象了呢。

最终，艾诺莉被诸人所劝服，答应了放下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恋情，表示不再继续纠缠柯妮莉贝拉。

——以上这些，就是艾诺莉向我所讲述的，关于她过往的不伦之恋的事情。

什么？你们竟然觉得这个结局挺不错的？你们认为柯妮莉贝拉和佩内洛普的做法是正确的，认为艾诺莉确实应该选择放弃？哈哈哈哈……人类啊，嘴上都说得冠冕堂皇，但那只是在欺骗自己而已。

你们真的懂人心吗？

只有我才能深刻地体会到艾诺莉的心情哦。

我知道的，当这份艾诺莉最为珍重的情愫被公诸于旁人，被所爱慕的人说得毫无价值之时，当来自柯妮莉贝拉的那份自以为是的“温柔”，像是利剑一般刺穿她脆弱的心灵之时……

我就知道，这份无疾而终的恋情，将会是一枚罪孽的种子，终有一日生根发芽。

第六十三章 蕴育的罪恶之果

青月历282年初秋，艾诺莉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自行离开了伊丽丝城，没有人知道她前往了何处。

这位身份特别的大小姐的出走，在王室内部引起了不小的动荡，部分不知道真相的人，把矛头指向了传闻中和艾诺莉闹出矛盾的王妃柯妮莉贝拉·卡斯德伊，就连国王陛下也曾私底下向柯妮莉贝拉询问过，也都没有得到结果。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某位曾经侍奉于王室的某位贵族青年，也在这个时候辞去了侍卫之职，也离开了王室，追寻艾诺莉的脚步而去。这个时候的他只是家族中最为普通的一位子嗣，还未曾显山露水，又有谁能想到，在这之后他仅仅用了五年的时间就晋升剑圣阶位，然后逆袭获取了家主的位置。

你们一定知道我说的人是谁吧？

他的名字是鲁道夫·佩林，也就是后来的落日公爵。他在当时可是艾诺莉最为忠贞的追求者，也正是艾诺莉的叙述中提到的那名侍卫。

但是，因为当时告密的行为，鲁道夫几乎成为了艾诺莉最为痛恨的人。

就算是如此，他还是追随着艾诺莉的脚步，悄悄跟随她一路往南，在暗中对她进行保护。而另一方面，他深知以艾诺莉的执拗的性格，倘若自己和她见面的话，必然会遭到对方的驱赶，所以从未现身。

所以，说起来有些好笑，整整半年的时间，当艾诺莉漫无目的地在若林中南部闲逛的时候，他也一路尾随，却只是远远地观望着艾诺莉的身影。

啊，这真是一段感人肺腑的虐恋啊……

或许他以为自己的坚持，终有一日可以打动心爱之人，只可惜啊，鲁道夫并没意识到艾诺莉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而是全身心地惦记着另外一个人——这当然是因为，在我的蛊惑下，她重新燃起了追求柯妮莉贝拉的意志。

仇恨与爱意，人类的这两种情绪可是最容易成为罪恶的引子的哦。

至于我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想必你们也没有兴趣听我的自夸自擂，就此略过也罢。总而言之，为了夺回心爱之人，艾诺莉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获取力量。至于获取力量的方式，自然是汲取更多的罪恶，只有这样，我才能以我的方式让她成为凌驾于所有人类之上的存在。

这可是让伟大的魔神大人最为愉悦的事情之一。

在那段时间里，艾诺莉几乎达到了对我言听计从的程度，但我还是感到了苦恼，以她才十七岁的年纪来说，她的实力实在是太过于出众了，而若林这个国家又太过于和平。只要她不返回伊丽丝城，就几乎没有人能对她造成威胁，如何才能顺理成章地让她发现并触碰这个世界黑暗的一面呢？

令我意外的是，契机很快就降临了。

当时人数早已臃肿不堪的佩林家族，爆发了一场惊天内乱，鲁道夫·佩林所在的一脉作为在权力斗争中失势的一方，遭到了家主的残酷清算。他的父亲在软禁中离奇去世，近系的亲人不是被安上各种罪名逮捕入狱就是逃亡国外，而鲁道夫因为一直跟随艾诺莉到处游历，没人知道他的行踪的缘故，反而在内乱爆发之初逃过了一劫。

但是，因为鲁道夫和王室中的佩内洛普交好的缘故，被当时佩林家的家主视为必须除去的威胁之一。

于是，在若林东南部的边境小镇，鲁道夫看到紧急召集令的时候，不得不向家中赶去，然而他才现出身形，迎向他却是来自同族人的埋伏。

那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死斗，当艾诺莉赶到现场，看到昔日的跟班浑身都沾满了鲜血时，她天真地想要制止这场惨烈的战斗，却不料自己也被卷入了其中。然后，顺理成章地，她的权杖上第一次收割了人类的性命。

虽然也有我在暗中推波助澜的缘故，但这位大小姐比我所以为的还要脆弱，在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候，艾诺莉因为对鲜血的恐惧而导致了魔力失控，暴走的魔法元素不仅收割了所有敌人的性命，也使得邻近的数个村庄都不幸移为平地，那些村民无人能从中幸存。

方圆数里之内，还活着的人只剩下她和奄奄一息的鲁道夫。

当时最先赶到现场的人，是千里迢迢赶来拯救好友的佩内洛普，按照你们人类的观念来说，这个男人的情义确实值得赞扬。只可惜，他终究是来迟了一步，让艾诺莉铸成了初始的那份罪果。

得知发生的事情之后，佩内洛普以保护艾诺莉为名义，将她软禁了起来。

当时的艾诺莉，他告诉艾诺莉，他无法接受心爱的人背负杀害无辜之人的罪名，所以他打算伪造现场，将这份罪责转移给佩林家族，等到风声过去，他就会将艾诺莉送回她父亲的身边，请求对方的宽恕。

但是，因为杀人精神几近崩溃的艾诺莉，又怎么会相信昔日的“背叛者”，更何况对方的手上还掌握着自身最大的把柄，也就是她对王妃柯妮莉贝拉的恋情，她本能地以为佩内洛普软禁自己是来自于王室的授意。

更何况，艾诺莉更惧怕的是回到严厉的父亲身边，倘若让父亲知道了她的不伦之恋，她就永远没有机会接近心爱的柯妮莉贝拉了。

这或许是她有生以来最为脆弱最为无助的时候。亲爱的魔女小姐，你猜猜你的母亲为了不让自己的秘密暴露，为了逃脱可怕的囚笼，都做了哪些努力吗？她哭泣着向佩内洛普哀言请求，甚至不惜屈下她那骄傲的膝盖……我想你不会愿意听更多的细节的，没错吧？

面对最为恐惧的事物，艾诺莉绝望的心情是如此令人心痛，我怎么可能不竭尽全力满足她的愿望呢？

于是，我悄悄告诉艾诺莉，她的容貌是如此出众，只要她愿意的话，但凡是正常的男性，就必然会被她的身体所魅惑——这是她所拥有的，在任何时候都无往不利的武器。

这是她逃脱囚笼的唯一机会。

虽然艾诺莉也犹豫了数天的时间，但最终还是听从了我的建议。

没错哦，现在就站在你父亲面前的魔女小姐，这就是你的母亲怀上你的理由，我想知道听到了这一切，你现在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第六十四章 被封印的罪恶

“我要杀了你！”

听到来自“佩内洛普”的嘲讽，杰圭琳脸上的神情一时阴沉至极，只见她倏然抬起法杖，一道紫色的光束直直地朝对方激射而去。

眼看“佩内洛普”就要被杰圭琳所击杀，从边上斩出的银芒挡下了光束。只见尤妮卡手持短剑，挡在了杰圭琳和“佩内洛普”之间，摇了摇头道：“杰圭琳小姐，你不能杀他。”

杰圭琳抿紧嘴唇，盯着十字架上的身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却见“佩内洛普”在死亡的胁迫下丝毫没有畏惧，反而是接着挑衅道：“这个身体的主人，可是你血缘上的亲生父亲。莫非你愿意背负弑父的罪名吗？这份罪恶闻起来是如此甜美，倘若我在消逝之前能有幸品尝到的话，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我的乖女儿，快来杀了我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呵，他是我的父亲那又如何？”

杰圭琳的音色冰冷至极，但看样子是冷静了下来：“我最终会怎么处置他，和你没有关系，你还是先为自身的命运向我乞求吧。我现在只关心我母亲后来的经历，趁我改变主意之前，你快点把故事讲完吧。”

“哈哈哈，没用的。”只见“佩内洛普”摇了摇头，“从将他带到这边来，让他成为我的容器开始，我们的命运就结合在一起了，凡人和魔神的契约是不可消除的，也就只有那个西吉斯那个疯子成功了一次，将我和心爱的艾诺莉小姐分离了开来。但就算是如此，他也无法阻止艾诺莉最终走向灭亡的命运……没错，我只是想引诱艾诺莉堕落而已，西吉斯才是杀死她的元凶……”

说着这些话的同时，“佩内洛普”脸上的神情极为癫狂，眼瞳深处闪过一抹难以觉察的痛苦之色，却不知这份异常的痛苦，是来自于魔神的意识还是来自于这具身体的主人？

你认为“魔神”的本质是什么？

是一切黑暗与罪恶的源泉？是人类永恒的敌人？

不不不，伟大的魔神大人从未把人类当成过敌人，反而是十分欣赏人类的某些特点。至于那些称为魔族的、原本是人类的近亲的家伙，自从所居住的世界变得荒凉贫瘠之后，就在永无止境的彼此杀戮中变成了一群莽夫，全然没有人类的优雅气质，所行的罪恶一点艺术气息都没有。

“罪恶的载体在于心灵”——能够理解这句话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西吉斯对艾诺莉所做的事情，几乎是诠释了何为最完美的犯罪行为——

青月历283年夏。

艾诺莉从东南边境逃离了若林，进入了大陆东南部的那片群山环绕的半岛。在那片区域，存在着年久失修的古城和新兴的商业港口，古老的家族和来自东方异教徒的旗帜交错对峙……对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逃离囚笼的艾诺莉来说，她用惊异的眼光打量着这一切，获取着各种新鲜的见闻。

当然，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她依然对柯妮莉贝拉念念不忘，打算终有一日回到伊丽丝城夺下王妃的归属权。所以，她为了磨砺自己成为了一名自由佣兵，以此为契机踏足荒郊野岭、异教徒的聚居地以及古老的遗迹等地。

不久后，她经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偶遇。

那个男人，也就是西吉斯·安森，在一开始就引起了艾诺莉的注意。他的神秘和沧桑，他令人难以揣摩的实力，以及最重要的，在艾诺莉的眼中，西吉斯身上有种与自己极其相似的气质，正是这种气质，让两人间开始有了交集。

然而，艾诺莉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西吉斯·安森，这位大陆上的顶尖之人，三百年前曾经波西米亚王国的摄政大公，当初对他的老师菲娜·圣·奥利西斯有着强烈的非分之想，为了让自己获得强大的力量他尝试了各种方法，终于找到了一条捷径——主动和魔神签订契约，成为魔神在人间的使徒。

没错，也就是说西吉斯的灵魂深处也存在着另外一股魔神意志。

然而他也是魔神的背叛者和欺骗者，在借助魔神的力量实现占有老师的灵魂的愿望以及近乎无限的寿命之后，西吉斯·安森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本应和他的灵魂紧密相连的魔神意志封印了起来，从而规避了自身的堕落。

就连我也不得不赞叹，他生来就是犯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