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语微雨
第五十一章 陆地尽头的狙击
“爱琳，提前恭喜你成为圣女呢。”
青月历272年，春意盎然。
在最虔诚的托兰顿教区的圣修院门口，身着修女服的薇薇安站在门口处，为即将奔赴东方战场的爱琳·冯·泼斯坦送行，她的眸中分明闪烁着不舍的泪花。
只见这位被一众教廷骑士护卫者，圣洁娴静，面上还有几分青涩意味的少女轻声说道：“我现在还不是圣女啦，需要先替父神传播足够的恩泽，拯救更多的苍生脱离苦海，才有资格被称为圣女。”
“这种事情，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你只用去几个月的时间，随便拿点战功就能回来，获得教皇的敕封。到时候，还不知道你还看不看得起我们这些被抛下的小伙伴呢……”
虽说对好友的口无遮拦习以为常，但此时的场合让爱琳不得不摆了个嘘声的手势：“我们一直都待在温室里，未曾知晓传播福音的艰辛……想要成为合格的侍神之人，这是必不可少的历练呢。”
薇薇安有些感慨似的说道：“半年前刚进来时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现在都已经会用大道理来教训我了呢……”
爱琳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总是用这种长辈的语气和我说话，明明你和我是一样的年纪吧！”
“说不定不是哦。”
俏皮地做了个鬼脸，在爱琳困扰的神情中，薇薇安走近了一步，在对方耳边说道：“爱琳，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质朴友善，反而充满了欺瞒与残酷。说不定某个你所认定的，最好的朋友才是一切阴谋诡计的幕后元凶呢。”
爱琳露出困惑的神情：“薇薇安又在说奇怪的话了呢。”
薇薇安退后一步，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这位“至交好友”，轻声说道：“爱琳，当你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记得回来找我……命运之手已经将你和我的血脉连结在了一起，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爱琳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谢谢你的承诺。”
薇薇安犹豫了一会儿，方才下定了决心似的，用轻微的音量说道：“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绝望与痛苦，都将在漫长的时光中稀释殆尽，唯有那份炽热的倾慕之情，历久弥新。这段时间的相处，令我甘之如饴……无论如何，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呢……”
是年四月，身为候选圣女的爱琳·冯·泼斯坦，随十字军远征东方，却遇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又遭到异教徒玷.辱，不幸身死，被教皇追封为圣女。
次年，薇薇安因和爱琳的故交以及出色的神术资质，获得了崇高无上的圣女头衔，然而她却在被敕封并获得神恩赐福的当天，盗取了教廷数件圣器，击杀击伤红衣主教以及圣骑士数十人后扬长而去。
几乎同一时间，封印着爱琳身躯与魂魄的圣棺遭到盗取。
事后教廷追查后才证实，薇薇安的真实身份是某位古神的眷族，她通过一系列高超的手段，才得以潜入教廷高层，甚至骗过了耶利沙的甄别，玩弄整个教会乃至神明于股掌之间……这件事，几乎成为了教廷历史上最大的丑闻。
此后，“大魔女”薇薇安名震大陆。
她本人却至此消失不见，只留下了种种怪诞的传闻。
虽说没有证据，但当时许多人都认定了，薇薇安正是谋害前任候选圣女爱琳的幕后元凶，目的是为自己的上位扫除障碍。
至于两人之间的真正关系，以及真相到底为何，早已被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直到……有人重新翻开历史的这一页。
……
“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绝望与痛苦，都将在漫长的时光中稀释殆尽，唯有那份炽热的倾慕之情，历久弥新。”
在由多萝妮奈以及一队由十几人组成的特种士兵护送途中，姬娜再次将这句话复述了一遍，便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大魔女薇薇安，放逐之地的冰雪女王，那位被封印的命运女神的眷族……我真的和她存在某种联系么？”
——命运之神戈薇茜，有着勘破甚至改变命运的能力……在上古时期，是十分令人畏惧的一位女神。
“和你相比起来呢？”
芙蕾似乎在表达不满般的，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只不过是一介末流神祇而已，戈薇茜几乎站在了诸神的顶点。如果是她的话，在历经数千年的封印后依然还保留着能力，能够对外界施加强大的影响力，倒并不令人意外。
“这样啊。”
姬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视野望向了北方苍蓝色的天穹，低声自语道：“不管将面对的是什么，莉莉……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假如说命运将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那就亲手打破它好了！
此时此刻，姬娜已经确切地觉察到，自己这具身体里蕴藏着极其强大的力量。正如芙蕾所说，这具本就资质不俗的身躯，曾经蒙受过神祇的赐福与改造……在昨夜关于自己和珀菲莉莉的“梦境”的激发之下，“她”也正在从悠久的睡眠中苏醒过来。
而同一时间，灵魂中那遭到“封印”的，仿佛是属于真正的“自我”的记忆也正逐步复苏。
其中，最直接的改变，便是姬娜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与身体都不可思议地变得充盈了起来，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在尝试运用头饰探查周边环境的时候，发觉有效范围达到了以往的十倍，便已然证实，此刻的自己，距离突破圣阶仅差一步之遥。
就连多萝妮奈，在起床时睡眼朦胧地和少女打招呼时，都一瞬间觉察到什么露出了惊愕而警惕的神情……这仿佛让她更加确信了金发少女就是某位鸠占鹊巢的“古神”的想法，因而几乎在整个护送的过程中，都保持着隔阂和戒备，没有主动说过话。
花费了四个多小时，姬娜一行人抵达了半岛的最北端，正如卡特伯爵所说，一道微渺的虹光出现在了天际上，一头连接此端大陆，另一头延伸向冰洋的彼端。
在午间敞亮的光芒照射下，这份不可思议的景致，映射在了所有小队成员的眼眸中，而多萝妮奈也不由驻足凝望，说道：“冰洋尽头的彩虹之桥，我们到了。”
然而，话音刚落，众人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降临而来，随即，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了彩虹之桥的下方，缓缓走来，不紧不慢，却不由得让人陷入了窒息。
来者黑发黑瞳，瞳孔深邃仿佛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
正是这段时间一直在追杀姬娜的监视者。
“同僚告诉我，你一定会前往放逐之地寻找另一位‘钥匙’，果是如此。”男子的视线盯着金发少女，缓缓说道，“可怜的公主殿下，尝遍了世间的苦楚过后，为何又非要踏上这无妄的道路？是所谓‘命运’的安排吗……很遗憾，纵是如此，当你沾染古神的烙印之时，便仅剩终结一途。”
说着，男子缓缓伸出了手，他背后的空间呈现出了破碎的景状，深邃的色泽铺天盖地般喷涌而出，须臾间染遍了半片天幕，将此方天地笼罩在一片阴森可怖的图景之中。
随即，一股庞然的黑雾被男子重重推出，转瞬间便抵达了姬娜的身前。但见后者身上碧光大作，堪堪抵挡住了黑雾，伴随着犹如爆炸般剧烈的“滋滋”之声，黑雾与碧光的接触面，无数枯枝败叶黯然寥落，化为齑粉。
——主人，这好像是属于深渊恶魔的力量！
正面抵挡下这一轮攻击，芙蕾的精神体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就连声音都有了几分萎靡。
姬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没想到对方提前来到此地守株待兔，而自己依然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她低声对周围的人说道：“这人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可以不用卷入战斗。”
话音刚落，数十枚漆黑的球体从远处飞来，迅如闪电，姬娜不得不提起力气进行躲避。
霎时间，剧烈的爆炸接连在耳畔炸响，激起漫天的冰水几乎淹没了少女的身体。
姬娜在勉力躲开这一轮攻击后，在一瞬间将感知扩展到极限，举起复合弓锁定了前方黑衣监视者的身形，拉开弓弦，正要展开反击，忽觉某个幽冷的气息从侧后方袭击而来。
此时的她几乎全部气力都放在指间，已然是避无可避。
心扉几乎被恐惧所占据，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姬娜感觉自己被人猛地扑住，在冰面上滑翔了好一段距离……几乎同一时间，放在所处位置的冰面上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姬娜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而近在咫尺的上方之处，多萝妮奈的面容上出现了恼火的神情：“让我们护送的队伍离开，打算独自面对敌人……阁下是在羞辱我们吗？”
“这人是‘监视者’。”
“我知道！”
短暂的交流之间，两人快速从冰面上起身，只见护送小队的十二名成员得到多萝妮奈的指令后，迅速结成了三个战斗小组，手持魔导枪支个盾牌，启动飞行魔器，摆出了应战的姿态。
至于多萝妮奈，则从剑鞘中取出了一柄长剑，和姬娜昨天看到的不同，这分明是一柄魔导长剑。但见剑身上铭刻着细密的魔纹，湛蓝光华流淌之间，所蕴藏的魔力清晰可察。
“十四对一，我们这边的队员都配备了最先进的魔导装备，未尝不能易一战！”
话语之间，多萝妮奈手中的长剑直指远方的恐怖监视者，茶色马尾辫在烈风中飘动，神情坚定英姿飒爽。
第五十二章 探寻命运的道路
在传统的观念中，实力阶位是不可逾越的门槛，高阶位的存在可以轻易碾压下位者，其中的差距不可能用人数来填补。因此，听到多萝妮奈话语的时候，姬娜不由得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难道说，她有什么依仗？
十二名全副武装的小队成员，迅速呈扇形分散开来，有人端着盾牌、布置结界为掩护，有人举起魔导枪支向监视者射击，还有人取出数个部件，开始在原地搭建小型魔导炮。
从魔导枪口中发出的，密集的幽蓝光束向着监视者倾泻过去。
而监视者也不客气地给予了反击，抬手挥出一团黑紫色的火焰，成汹涌之势，朝着一支四人小队席卷而来。
火焰接触到了阵地结界的一瞬间，半透明光幕闪现出了绚烈的色泽，紧接着光幕上就呈现出了破碎状的龟纹。
“后退！”
在该小队队长急促的呼喊声中，端着魔导枪支的人第一时间向侧边飞去，后方两人也放弃了搭建到一半的魔导炮堪堪跑开，唯有挡在最前方的手持盾牌之人，来不及撤离，被烈焰所吞没。
“消耗高等魔晶，能够抵挡圣阶攻击的结界居然一击就被……”
看着己方精锐小队转瞬便折损了一人，多萝妮奈眸中闪过一抹震惊的意味。但很快她就回过了神来，命令道：“改用三号战术！”
另外两支小队闻言，立刻改变了策略，放弃搭建阵地，转而驱动魔导之力飞向了天空，用轻型武器对监视者发起了攻击。
“现在撤离还来得及。”姬娜低声提醒道。
多萝妮奈摇了摇头：“我们合力拖三分钟，城主大人就会赶来支援！”
姬娜怔了一怔，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帮我到这种程度？”
“你想错了，并不是在帮你！”
说话间，多萝妮奈无声地吟唱了一句咒文，便见魔导长剑的尖端绽放出了数道虹色的光华，如轻燕般飞出向着监视者扫去，迫得后者不得不暂缓了攻势，起身进行躲避。
“守望之塔要塞继承了旧帝国时代的部分尖端魔导科技，城主大人一直被监视者视为眼中钉，几十年来遭到过多次暗算刺杀……若非早有应对方式，你觉得为什么要塞能维持这么多年屹立不倒？”
听到多萝妮奈的解释话语，姬娜略微怔然过后，才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们是同一战线的呢。”
说罢，姬娜也放弃了先行撤离的想法，鼓起勇气举起了复合弓，搭弓、瞄准、拉弦，紧接着，一支箭矢犹如银色的流星，划过悲怆的半昏天幕，射向了那个实力骇人的存在。
监视者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伸出手来，做了个抓取的动作……这一瞬间，姬娜几乎有种自己的灵魂都被对方揪住的错觉，呼吸停滞，视线在一瞬间陷入涣散，眼睁睁看着一道漆黑的光束占据了视野。
毕竟，对方是在传言中暗中控制了大陆局势有数百年之久的，并肩顶端十人，足以令孩童啼哭“监视者”。
却是近旁的多萝妮奈再度抱住了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带着少女躲开了攻击。
“白痴！为什么不躲？”
听到责难的话语，精神力遭到重创的姬娜大喘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这个人，是我的宿敌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视野中，监视者随手将银箭矢碾为齑粉，似乎是吟诵了一句什么咒语，整个身躯便被漆黑的雾霭所包围。
战斗小队的成员们见状，朝着雾霭发起又一轮齐射，然而密集的光束纷纷贯入黑色雾霭后，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毫无作用。随即，监视者所处的方位光线开始扭曲，厚重的雾霭如轻烟般散去。
“空间跃迁。”
伴随着冰冷的话语在身后响起，姬娜心头警兆大作，转过身去便看到黑发黑瞳的男子站在半步之外，那只夺命的手朝着自己额头处拍来。
心灵彻底被恐惧所占据，几乎没有思考的空间，仿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毙命于掌下……这一瞬间，在旁人的视野中，金发少女额头处的挂饰绽放出了极为灼热的、纯净无暇的光芒，将方圆数公里的空间照得一片敞亮。
监视者神情微变，急忙收手后退。只见在光芒的倾泻之下，他周身的黑雾不断遭到灼烧，腾窜起幽色火焰……而等到光芒散去之时，监视者已退到了数百米之外，手上带着灼伤的焦痕。
回过神来，姬娜惊魂未定地摸了摸额上的挂饰。
姬娜依稀记得，那位黑发少女柒夜说过，她是通过挂饰才真正确定自己的身份的……而对于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姬娜·卡特”来说，她并没有佩戴饰品的习惯，那张和“珀菲莉莉”的合照中，这件挂饰也并未出现。
“这是就连父神也难以揣摩的，亲爱的爱琳身上最大的谜团之一呢。”当时柒夜带着近似于迷恋的神情，对她说了如此原话。
“是你……救了我吗？”姬娜喃喃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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