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语微雨
青月历三零一年，恰值冬至。
这是一年中黑夜最漫长的一天。
这也是一个在史册划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日子。
安鲁尔的查理斯亲王，率领麾下的八千军队，长途奔袭至因斯特堡。当日凌晨时分，东南方向升起的冬日，给这片原野带来的微弱的曙光，和黎明一同降临的，还有犹如神兵天降的骑兵。
听从了“神旨”，在因斯特堡城外驻扎的白袍信徒们，大多数都是从四方聚集到这里的苦修士。这些能在冰天雪地里驻扎生活的苦修士，均是意志坚定之人，保持了早起了良好习惯。
在骑兵出现的同时，苦修士们就注意到了他们。
出现在地平线上的骑兵，映射着队列后方的朝阳，那一列银色的铠甲在昏暗的凌晨里熠熠生辉，散发出神迹般的光辉。
不禁使人产生顶礼膜拜的心思。
这一瞬间，凛冬厚重的寒意在大地上拂过。
在西斯林教徒们，正由于这支沐浴在圣光下的军队产生了诸多的猜测，以及某些天真的遐想时，忽然感到脚底下的大地开始颤栗。
这群声势浩大的骑兵，开始往因斯特堡这边的方向移动。
轰隆不绝的铁蹄声在耳畔越来越响，不多时，铺天盖地而来骑兵团就几乎杀到了眼前。骑兵们冷峻的面具和锋利的银枪里，透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直到此时，被寒芒所指的西斯林教徒们，才意识到大难临头。
犹如炸了窝一般，在因斯特堡城外的白袍们开始向四方逃去。
处在队伍最前列的一位信徒，意识到自己必然无法幸免于难，干脆放弃了逃命，兢兢战战地站在那里，闭上眼睛在胸前划着十字架，做着最后的祷告。
尽管他知道，这完全无法阻止死神的降临。
银甲骑兵疾驰而过，银枪将穿透了这位修士的躯体，将其高高挑起，绽放在朝阳下的第一抹血光，揭开了屠杀的序幕。
站在城墙上望去，惨烈的血光迅速染透了大地。
咒骂、惨叫、祈求……所有的声响都被震耳欲聋的铁蹄声所淹没，西斯林教徒们试图反抗又拼命逃亡，均无法抵抗这股钢铁般的洪流。
银甲骑兵们摧枯拉朽地穿透了西斯林教徒的阵列后，又调转马头，去追赶那些向四方奔逃的信徒。在毫无遮掩的原野上，仅靠双脚自然无法逃过追击，被紧随而上的骑兵轻易地猎杀。
还有西斯林的信徒跑到了因斯特堡的城下，祈求城上的士兵们打开城门。
但是，守城的士兵也早已心惊胆寒，均是沉默以对，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刽子手一拥而上，将城外的西斯林信徒屠杀殆尽。
铁蹄声渐渐沉寂，浓烈的血腥味在原野上扩散开来。
在冬日渐渐升起的这段时间，不过数刻功夫，原先驻扎在城外的数千名西斯林信徒，被这支从天而降的军队屠杀殆尽，无一幸免。
尸横遍野的景象，令人不忍卒睹。
那些刺眼的鲜血染遍了白袍，在大地上汇流成河。
被叫醒来到城墙上的伯爵，看到下方那可怖的景象，脸色一阵苍白。只见那些披着银甲的刽子手当中走出一人，用傲慢的口吻说道：
“吾乃虔信者查理斯·路德希维，协助清洗异端而来，还望汝等引路！”
说着，这人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高高举起。剑刃一片血红，不知道是被鲜血浸染还是它本来就是这种颜色，妖异而令人心悸。
伯爵的脸色一片颓然，低声吩咐道：“开门。”
伯爵知道，在说出这个命令的同时，他就失去了作为领主的资格。
……
从噩梦中惊醒的爱琳，怔怔地坐在床上发呆。
清晨的微光，从旅馆的窗户处，渗透过窗帘幽幽洒在床上，她从床上爬起身来，穿好衣服，打开窗户，从窗外涌入的寒意，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下。
但紧接着，她仿佛嗅到了从风中飘来的涩味。
……这是，血的味道么？
强烈的不祥预感，在爱琳的心底涌起。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她不敢小觑这种“预感”，而是从枕边拿起了“凡赛提的低语”，将其戴在头上。
在被强化的感知里面，爱琳清晰地嗅到了从风中飘来的，那份过于浓烈的血腥味。只听“砰”地一声，爱琳惊觉房门被人暴力地推开，她转过身，却见一脸急切的艾丽卡走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说道：“让我带你走！”
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还没问出来，爱琳就感到自己被艾丽卡拽着往外走去，急忙说道：“不行，我去通知先生，大家一起走！”
“来不及了！”艾丽卡摇了摇头。
发现艾丽卡的眼眸被恐惧所笼罩，爱琳试着唤醒她，轻声说道：“艾丽卡，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
“所犯的罪孽无可宽恕，血戮之剑终会指向他的仇敌……”
艾丽卡的脸色一片惨然，犹如呓语一般叨念着：“我将成为被诅咒之人……而这一次，他们也是朝着我来的……”
话音才落，爱琳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时，爱琳发现艾丽卡已经带着她飞到了外面，只得试着唤醒她道：“艾丽卡，你冷静一些！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肯定走得掉的，我想拜托你帮一下先生他们，可以么？”
艾丽卡一时怔然，眼神里恢复了几分清明，带着爱琳在一处屋顶上落了下来，低声问道：“爱琳……想要我去帮助别人吗？”
……
同一时间，以安鲁尔王子圭狄尼斯为首的百人精英小队，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因斯特堡的城下。
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景象，圭狄尼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咒骂道：“……这个疯子都做了些什么！”
“这是刚发生不久的。”圭狄尼斯身边的，隶属于情报部门的首席战力“血雀”雅达，此时的脸色也相当难看，但她还是沉着地说道，“亲王的部队应该要进城了，要制止他吗？”
“算了，已经来不及了，这个疯子迟早会死在他的暴虐之下。”圭狄尼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转头望向了身后的一位青年，问道，“最后问你一次，她们真的在城里，没错吧？”
“殿下，我愿意以性命担保！”
说着，这位青年的眼神里流露了出了坚毅的意味。
“很好，大家随我进城，搜寻目标，其他的事情都不要管！”
对身后的属下吩咐完毕，圭狄尼斯的神情有些狰狞了起来，自语道：“你所赐予我的耻辱，这次必将全数奉还。”
第六十一章 再遇圭狄尼斯
隶属于查理斯亲王的军队，入城之后，丝毫没有掩饰杀戮之意。
控制了城门，吩咐当地领主将所有信仰圣教的民众集中起来，等到后续的大军全数进城，“狂信者”查理斯对部队下令进行全城“清洗”。
只要不是圣教的信徒，就格杀勿论。
任何试图反抗清洗的人均视为异端。
在这样的行动宗旨下，这一场持续了大半天的屠杀，最终导致因斯特堡二十万居民被屠戮过半。在这个过程里，当地领主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子民受到屠戮，并于半个月后难忍良心的谴责而上吊自杀。
从此，因斯特堡作为独立伯爵领的历史终结，正式并入安鲁尔。
不过，查理斯的部队在屠杀的期间，也遭遇了顽强的抵抗。
由于提前收到警报的缘故，黑潮骑士团所组织的撤离还算及时。
以罗恩·费利蒙为首的黑潮骑士团二十六位骑士，加上亚尼斯、魏斯和六位精英战士，以及机缘巧合获得了先祖的力量的艾丽卡·雅克布，共同组成了一道稳固的防线，且战且退，往东面的城墙撤去。
在防线的后面，是包括爱琳在内的，另外一些没有战斗力的成员，以及聚拢而来一并逃命的人们。
对于与安鲁尔王国同根同源，却已经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的黑潮骑士团而言，这场战斗，是骑士团和安鲁尔正规军的首次交锋。
这是爱琳首次见识到战争的残酷。
她看到那些安鲁尔士兵的刀刃上沾满了鲜血，毫不留情地斩杀着所有阻挡道路的人类，任由手无寸铁之人的求饶声和哀嚎声在耳边彻响，将人性的冷血无情展现到了极致……而在自己这一方，包括亚尼斯在内的所有人，为了争取生存，也都竭尽可能地挥舞武器，去杀伤本来素不相识的敌人。
混战之中，爱琳震撼地感受到了生命一个个逝去。
至于守在阵前的艾丽卡，在一开始的战斗中分明有些束手束脚，但也渐渐地被残酷的战斗所感染，面临安鲁尔士兵不要命般的攻击，出手均变为了杀招，只是一小会儿，就在几十人死在了艾丽卡的手上。
战斗时身体周围浮着蓝芒，发出的攻击以凝结的冰雪为主，却又能在被近身时轻松折断敌人的躯体。获得了在海上罕有敌手的海蛇的力量之后，艾丽卡的成长速度着实令人惊异，更像是一种“本能”的觉醒。
只是，这样的觉醒，对于少女而言，是否太过残酷了一些？
爱琳……想要我去帮助别人吗？
艾丽卡刚才询问的这句话，在脑海里回响的同时，爱琳注意到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的少女，又拧断了一个敌人的脖子。
“咔”地一声，断口处喷涌而出的鲜血霎时淋了她一身，也使得她那耀眼的金发染上了血色。只见艾丽卡丢下了敌人的身躯，提着那被拧断的头颅，往前跨出了一步，染着血污的漂亮面容上浮现出似是委屈、又似是痛苦的神情，静静地扫视着前方的士兵，身形宛若妖魔。
这番凶残的手段，一时彻底震慑住了周围的士兵。
为了保护所在意的人们，被迫选择了用残忍的方式来吓退敌人。
在所有人之中，只有爱琳默默地注视着艾丽卡的背影，在心里呼唤着她的名字，无声地说道——
艾丽卡，你的心意，我确实感受到了……
在诸人的奋战之下，一行人成功地从东侧的城门处撤离到了城外。
那些士兵暂时并没有追过来，而是继续收割城里的生灵。为首的亚尼斯清点完幸存者之后，神情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尽快离开！”
仿佛是为了寻求安慰一般，浑身血污，神情疲惫的艾丽卡来到了爱琳这边，与她共乘一骑，从身后环抱住了女孩，低声说道：“爱琳，我做到了呢。”
“嗯，我知道。”此时此刻的爱琳，已经不知道如何去感谢这位少女，只能低声应道，“抱歉……”
艾丽卡将头靠在爱琳的肩膀上，语气中带着细微的哭腔，语气颤抖地问道：“不会嫌我脏吧？”
“当然不会！”爱琳拉住了艾丽卡的一只手，安抚着她道，“在我的心目中，不管艾丽卡变得怎么样，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呢！”
“骗人！”艾丽卡轻哼了一声，不过，她似乎对这样的甜言蜜语很是受用，情绪也稳定了不少，轻声说道，“借你的肩膀休息一会儿……”
“嗯。”刚刚回应完艾丽卡，爱琳就看到了出现在前方的一群身影，心陡然一沉，意识到险情还没有解除。
“尊贵的奥尔巴赫小姐，还有这位不知道怎么称呼的会长大人，很遗憾我们又见面了。”十几日不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圭狄尼斯，脸上那浮夸的微笑依然是如此令人讨厌。
同样骑着马匹从四方包围过来的，约有一百多人，足足是黑潮骑士团这边的三倍，看起来均是圭狄尼斯麾下的精英。
刚刚浴血奋战过的骑士团成员，均是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战斗一触即发。
圭狄尼斯摆了摆手，为自己澄清道：“请不要误会，制造屠杀的是我那个疯子叔父，和我没半点关系。相反，倘若诸位在刚才的战斗中落入险境的话，我倒是有出手相助的想法。”
紧张的氛围似乎缓解了一些，又似乎没有。
说实话，如果不是立场对立的话，爱琳倒是不讨厌这位王子殿下。
只是，在现在这样的状况里，她不禁后悔起了当初在卡弥拉宫殿里没有连这位可恶的王子一起干掉这件事。
仿佛知道爱琳在想些什么，圭狄尼斯微微笑道：“至于诸位当日对我的‘款待’，我也必然会回以相应的礼仪。”
扫视了一圈，亚尼斯盯着圭狄尼斯，干脆省去了多余的交涉步骤，直接询问道：“殿下的条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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