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不语
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许多。
虽然陆晨之前数次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让他隐约意识到，这石炭之事，或许会有他意想不到的蹊跷。
他也在时不时听到陆晨“不务正业”，整天待在天工司和那些钻研奇技淫巧的歪门邪道修者厮混的消息中，愈发感觉不对劲。
但是当所有的不安和不详预感化作现实时，他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在反应过来后，瞬间心痛到无法呼吸。
我的天，老夫这是错过了一只会下金蛋的鸡？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多月前，陆晨在朝堂上提议组建天工司，由户部出资，并将其划归到六部之一的工部，盈亏和户部挂钩的画面。
那时的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甚至为此不惜得罪陆晨这个当朝大红人，不惜跟女帝据理力争，好不容易为户部节省了一大笔开支。
事后不少同僚夸他公忠体国，刚正不阿，敢说话敢抗上，乃无双国士。
但是现在......
无双国士？怕是不给他扣一顶误国误民的帽子就不错了吧？！
而其他朝臣在反应过来后，不由得呼吸一滞。
这石炭…倘若当真如陆晨所言的那样，那木炭……还有多少人会买？
恐怕就只有家境殷实的大户人家了吧？
那家里有木炭生意的人怎么办？需求一下子减少了这么多，他们还怎么在每年寒冬来临之际大把大把的麻袋装钱？
怎么从那些无知黔首的兜里抠出铜板？
这一刻，明明今年才到春末，但大殿内已有一些人明显预感到，今年的冬天，对他们来说，很有可能会变得极为寒冷。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敢多说一句。
毕竟，天工司直属于皇帝，天工司的人都是女帝的内臣，这个衙门的盈亏也只跟内帑，也就是女帝的小金库挂钩，跟六部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纯粹是女帝的私事，他们哪里敢多嘴？
第225章 建言
敲定石炭的开采开发事宜，并拟定由内帑出资，在太和县的黑山开设有史以来第一个石炭精炼厂后，陆晨又把话题转到了天工司上。
“陛下。”
陆晨瞥了笏板一眼，接着道：“石炭一事，已经足以证明，格物之道并非可有可无的小道，而是能够利国利民的大道，朝廷应该大力推广，鼓励钻研，提高专修格物之道的地位和待遇，完善天工司的荣誉制度，并嘉奖在格物之道上有卓越贡献的修士，以起到千金买马骨的作用。”
听到这话，颜松的眼眸深处逐渐透出一丝阴沉的气息。
这家伙的目的…果然是坏我圣贤道统么？！
一旁同为三阁阁老之一的萧韵虽然眉头一蹙，但是面上闪过的，却是一抹忧色。
刘东阳和方平则选择了沉默，对陆晨的话充耳不闻，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大佬们都在沉默，吴岳则是在风中凌乱。
一时间，朝堂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女帝放在龙椅扶手上的右手动了动，纤纤玉指在上面轻轻敲打，发出规律的声响。
“陆卿，有具体章程么？”
陆晨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自然是有的。”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份奏疏，交给在女帝的示意下走过来的小李。
小李恭恭敬敬地将陆晨的奏疏放在女帝面前。
在女帝打开奏疏的同时，陆晨再次开口，侃侃而谈。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微臣认为，不只是石炭，任何与工事，甚至是户部、刑部等其他部相关的国事，在效率和管理、廉洁等方面，都可借助天工司提升，是故，天工司前景远大，陛下应当给与高度重视。”
“在地位上，天工司的官员虽然不涉朝政，但对我大夏的贡献却丝毫不亚于朝堂诸公，所以，微臣认为，应该按照现有官级制度给予天工司相应的待遇，并制定一套完整的荣誉职称制度，比如此次在石炭的研究上贡献极大的苏凝苏司业，可授予其院士职称，给予其从二品官员的级别和待遇。”
闻言，不少朝臣脸色瞬间变了。
此时的他们已经彻底回味过来。
陆晨这厮…心思不纯，心术不正啊！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女帝便一边看着手里的奏疏一边毫不犹豫地应道：“准奏。”
众人：“……”
陆晨：“……”
又一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陆晨的奏请，众人只感觉头皮发麻。
这么大的事…陛下连问都不问他们一下，就……答应了？
他娘的果然只要是陆晨的奏请，陛下就不会拒绝是吧？
陆晨也有点无语。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于是只是稍微怔了一下，便继续道：“另外，相关的律法也应当予以完善，严格执行专利法，保护技术工艺，确保劳有所得，保证钻研此道之人的利益，只有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沉浸于此，为我大夏朝的繁荣兴盛打下基础。”
“同时，除了贡献卓越的人才以外，普通的科研…额，格物修士也要予以重视，微臣建议，天工司拿出两成收入，半成用于提高待遇，一成半用于各种格物奖项，不局限于天工司，任何在格物之道上有所成就之人，都能评奖，以此鼓励发明创造，并在天工司定下规矩，任何项目，只要钻研成功，其未来收益的两成属于团队。”
对于这个提议，女帝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道：“陆卿所言，甚合朕意，准奏。”
这漫不经心的回应方式，一下子就让不少准备站出来仗义执言的“义士”瞬间偃旗息鼓，悄悄把伸出去的半条腿收了回来。
他娘的这怎么玩？
陛下这明显就是不讲道理地偏袒陆晨，这时候站出来，别说能不能阻止陆晨倒行逆施，连今天能不能站着离开紫极城都是问题。
而且陆晨这厮实在太邪门了，站出来明着和他作对的人，几乎就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明明这厮没有使任何阴谋手段，甚至连城府都没有，但不知为何就是弄不倒，就好像老天爷都站在他那边一般。
邪乎到家必有鬼，他们现在是真的怕了。
陆晨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微臣还有一事。”
女帝终于抬了抬眼眸。
“陆卿请说。”
陆晨肃然道：“微臣就任工部右侍郎已有不少时日，发现如今我大夏最要紧的工事，并非建造皇陵，也并非修缮城池，而是全国各地的道路急需修缮和建设。”
“我大夏三京七十五省，官道逾百，妖后乱政六年，各地贪腐横行，官道尚有失修，民道则惨不忍睹，几乎与荒地无异，各处民道道路崎岖，车马难行，正所谓要想富，先修路，路不通，则商不兴；商不兴，则民不富；民不富，则国不安，是故，微臣以为，当大力修建道路，加强物品流通，促进商业繁荣，加快恢复民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吴岳陡然瞪大了眼睛。
修路？
而且还是修全国各地的民道？
国库出钱？！
他下意识地张开口。
“不可！”
女帝美眸一扫。
“吴尚书，陆卿还没说完，你先别说话。”
语调中的不满之色，几乎满溢而出。
闻言，吴岳脸色顿时微微涨红。
陆晨颇为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这老貔貅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都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还敢冒头。
原本天工司可是属于工部的，其盈亏自然也跟户部挂钩，赚的钱，基本都要归国库，但他不看好天工司的前景，甚至觉得格物之道就是个笑话，一文钱都没投，把天工司这个会下金蛋的金鸡推给了女帝。
现在好了，现在天工司成功研究出石炭精炼所需的特殊药水，任何生产这种药水的地方，都要给天工司交专利费，光是这个，天工司每年就不知道要赚多少钱。
原本这笔收入是归国库的，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户部的压力。
但是现在，这笔钱全给了女帝的私库。
女帝的钱包一下子就鼓了不少，手中有兵有钱有粮，她能做的事一下子就多出了不知道多少。
户部少了这么一个财源，他吴岳还有没有脸继续当户部尚书都是个问题，竟然还有闲心管他的事。
真是不知死活啊。
第226章 进退两难
“陆卿。”
女帝单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微笑着看向陆晨。
“你继续说下去吧。”
“是，陛下。”
陆晨应了一声，然后接着道：“微臣知道修路耗费甚巨，劳民伤财，吴尚书的顾虑也有道理，毕竟国库如今依旧入不敷出，但微臣认为，要想实现陛下盛世之志，这路非修不可，而且刻不容缓，否则，民生难复，岁入依旧连年减少，而后国库更为艰难，就此陷入恶性循环，盛世也就无从谈起。”
“况且以工部新制修路，百姓能够获得一份生计，不说生活富足，至少能有个温饱，对恢复民生有不少益处。”
“结合两者，微臣以为，可着令天工司即刻开始从设计、材料等方面，对道路修建工程进行全方位的优化，研究新式建材，以期在减少修路成本的同时，强化道路通行效率和使用寿命。”
听到这里，女帝顿时了然。
“让天工司立项，研究低成本快速修路之法么……”
陆晨点了点头，道：“没错，微臣正是这个意思。”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相辅相存，石炭便是利用此理去除其中的毒烟，而在不同外界条件，物质也会呈现出不同的形态，比如水在低温下会凝结成冰，烧热煮沸会蒸发为水汽，特殊粘土经过煅烧会变成陶器瓷器，既然如此，这世间或许也存在某种能在某个简单的条件下凝结成诸如石头一般的新型建筑材料。”
顿了顿，他眼神有些微妙地扫了不远处的吴岳一眼，而后颇为意味深长地道：“当然，要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研发需要成本，而且这个成本定然不小，如果由户部出资，新式建材的知识产权可归户部，今后若是建厂投产，为工部修路提供建设材料，便不需要支付专利费给陛下，只需将相关产业的一成利润给天工司作为报酬即可。”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得转头看向吴岳。
和燃烧时没有毒烟的石炭一样，新式道路，或者说新式建材，大抵也是打破世人认知的新生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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