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瞒君
时间来到八月月底。
许多互联网人都天真地以为，随着版号的开放，互联网游戏时代的版号寒冬终于结束。
但实际上由于许多错综复杂的原因，国内的游戏公司依然活得很艰难。
梅方的公司只能依靠着新作勉强维持开支，而大厂也纷纷开始了新一轮的断臂求生计划，这其中也包括了家大业大的企鹅。
游戏行业巨头向来以高福利闻名，传言说企鹅的员工福利可以凑齐一副扑克牌，但是现在也不断放出裁撤外包、削减福利的情况，一些盈利能力不足的项目组开始陆续被砍掉。
梅方提前从朋友那边得知风声，这边也提醒林有兮要努力些别摆烂：
“最近你那个项目应该要急着出成果，你是程序那边的主力，所以要加的班也要好好加班，现在环境找工作很难找，可不比之前了。”
“嗯嗯，我知道的。”
林有兮对梅方的建议也很上心，“最近我们那层楼很多工位都是空着的了，陆续还是有HR找同事谈话，我们经理也跟我们几个通过气，要早点把东西给做出来。”
“因为这个原因，就是最近晚上可能加班到很晚，没办法跟我家阿方贴贴亲热了耶。”
“没事的，我也陪你一起回去就好。”
“啊，不用你来陪我加班啊，我是要跟项目所以不能回家，其实没那么辛苦。而且公司还有接驳巴士可以直接送我回去，所以应该没你想象中那么累。”
“不了，我还是陪陪你吧，就是担心你太晚了还在加班，如果我先回家到时候不小心睡着了没帮你开门，你emo了离家出走，我到时候到哪去找你。”
林有兮觉得梅方的回答很是可爱，“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脆弱，以前没有你我不也好好活着？”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梅方柔声说道，“总之我陪着你吧，正好也可以在你们公司做《白梅时光》的进度。”
“你要陪着我就陪着我，猝死了我可不管。”
梅方现在在公司的工作内容不多，一般八九点就可以完事，他干完活就去林有兮所在的企鹅公司分部陪着林有兮。
其实梅方也很想通过林有兮的渠道多认识一些企鹅的朋友，只可惜现在这个节点稍微有些尴尬。
毕竟林有兮所在的项目组都是生死存亡的关头，林有兮的周围几个工位也都是空的，多的是位置给梅方坐。
现在梅方每天晚上在自己公司上完班就去陪着林有兮，在她旁边的空工位上一起办公，有时看看番，有时追追剧，或者处理下《白梅时光》的一些进度。
虽然前阵子因为心绞痛导致经常害怕自己心脏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这阵子梅方的胸痛病症就不再犯了，所以梅方也要放肆一些。
毕竟自己的问题有可能只是心理作用，但有兮这丫头可是随时都会发病的。
其实林有兮之前在企鹅上班的时候还有些摆，经理让她做什么她总是马上做好，但是不会马上发出来。
这么做的原因是担心被安排更多的工作，这样就没有时间摸鱼做《白梅时光》以及和梅方聊天亲热了——
但现在她已经改变了心态，开足马力赶工加点。
虽然发病是常态，但是没有工作就无法生活，这是林有兮在与梅方相遇之前一直孤身一人继续向前的觉悟。
而现在为了维持《白梅时光》这个小小的梦想，林有兮更不能就此停下追逐的脚步。
就这样，加班加点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八月底，梅方一直陪着林有兮加班到深夜两三点。
虽然身体感觉愈发沉重，但总算是熬到了项目节点到点的日子。
林有兮和项目组的同事们从大会议室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林有兮脸上也不例外，她一回来就兴奋地挽着梅方的胳膊解释道：
“迄今为止项目的进展都比较顺利，经理说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加班，明天就能验收版本了。”
“呼……那挺好。”
梅方悄咪咪伸了个懒腰，“你们经理有说老板们的意思么？”
“经理说上面的大老板们很喜欢我们这个项目，只要市场部门那边的同事评估没有问题，就能增派人手给我们，到时候项目上线，大家还可以分到企鹅的期权。”
梅方此时还一直在给小公司做事，从来没有闻到过期权这么香的大饼，“哇，那你以后不也是企鹅人的人上人了？”
“没有那么夸张吧，期权不知道能有多少。”
林有兮想了想，接着冲梅方微笑：“离财务自由应该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但至少可以多花点心思在《白梅时光》上面了。”
“嗯嗯，只要你不辛苦就好。”
梅方托着腮捏捏林有兮的脸颊，“这阵子看你这么拼命加班，感觉都憔悴了不少。”
“开始嫌我老了是吧？就算我马上快要30了，你也不准嫌弃我。”
林有兮抓着梅方的手鼓着脸，梅方赶紧解释：
“哪有哪有……我们家有兮看上去和16也差不多。”
“什么你们家的，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少在这给我套近乎。”
“是是是……现在不是就现在不是。”
“以后也不可能是。”
林有兮拍拍梅方的脑袋，开完会的她今天心情很好，“总而言之，今天是最后一天，我看你已经很累了，就不用熬夜陪我了，你要不先回去？”
“不行……这是什么FLAG。”
梅方皱眉道，“我都熬夜陪你这么久了，最后一次肯定也不能落下，你要是出了事，我这辈子也没什么念想了。”
虽然只是很常见的哄人的情话，但林有兮毕竟现在也算是在某种意义上的“热恋中”，听着还是很受用的感觉。
“我要是出了事，你会跟我一起死吗？”
“会，肯定会。”
梅方点点头，没有片刻的犹豫。
“我孤身一人没人疼没人爱无所谓，你爸妈怎么办？”
“欠他们的只能下辈子还，而且我爸爸还有妈妈。”
梅方温声道，“你的亲人包括缘缘都已经去世很久了，他们或许早就转世投胎了，但是你一个人过去，黄泉路上连个伴都没有，我怕你发病把鬼差都吓跑了。”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狂暴？而且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那你也该为了我好好活着，在我忌日和清明节的时候给我烧钱用——”
林有兮说着说着就被梅方堵住了嘴。
“好了好了，别开玩笑了，赶紧工作，最后一天了。”
“嗯嗯，好！”
于是梅方开始陪着林有兮继续加班加点。
鹏城的夜已深了，但是写字楼依旧灯火通明。
它展示着每一个鹏城打工人遥不可及的躺平梦想。
但很多时候，大多数人从未幻想过停止工作。
他们只是想着，能多带心爱的人看一场昂贵的展览，能够陪着心上人买到音乐剧的前排座位票，能为心上人的纪念日献上一场浪漫的烛光晚餐。
再然后，才是一起挣钱买房养育子女延续未来的梦想。
只是，这些美好的愿望都跟林有兮没有关系。
林有兮挣的钱别有用处。
她要赚足自己昂贵的双相情感障碍药物费用，她想作为人而不是疯子活下去，就只能依靠不间断的药物控制。
此外，她要完成《白梅时光》的夙愿，这是她对夏缘今世的眷恋，她想让夏缘永远被人记住，永远不要抵达真正的死亡。
再然后，如果自己还没有燃尽生命的话——
林有兮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她看向一旁躺在工学椅上睡着的梅方，有些调皮地凑了上去，轻轻在他耳边咕哝着，轻声说道：
“我会好好努力挣钱，给我的阿方攒够老婆本哦。”
她说完就在梅方的唇边亲了一口，接着便安心地依偎在梅方的怀里小憩着。
鹏城迎来了新的黎明。
第二天。
困意满满的梅方在公司打着哈欠，开始今天的忙碌工作。
这会儿有兮的产品应该已经在验收中了吧？
虽然很担心会不会出岔子，但有兮的项目算是企鹅的第一梯队项目，她上面的经理也是企鹅的骨干元老，在他的争取下应该也大差不差。
……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梅方准备给林有兮发消息问进展和一起去哪吃午饭，林有兮正好打了个电话过来。
“阿方，你在做什么呀，忙不忙？”
林有兮的言语里尽是俏皮的语气，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不忙，你说呀，什么事？”
“可以翘班出来陪陪我吗？”
“快吃饭了，稍微晚点等饭点可以吗？就差十分钟了——”
“你先过来，顺便……来帮我收拾一下东西，陪陪我。”
“收拾……什么？你慢慢说。”
林有兮的声音从开朗突然变得有些哽咽，梅方在手机那头有些惊讶地微张了嘴巴，心也重重地沉了下去。
一个非常不好、非常不好的预感开始在梅方的脑海里蔓延。
“其实我刚被开了，刚才和HR谈完离职补偿，今天所有人都得收拾东西交工卡。”
“不是……经理说项目上面的高管说你们做得很好吗？”
“高管昨晚临时开会讨论，说这个项目其实已经没有经费了，市场部门的评估认为当前的市场环境很难盈利，总之项目组全部都裁掉了，项目也要……也要全砍掉。”
林有兮在电话那头不知是哭还是笑着说道：“然后我们经理刚才也被开了，他们现在好像在会议室打起来了，我有点害怕……”
“别怕……我、我现在就来见你，你下来帮我刷一下工卡，我陪你收拾。”
梅方一边急匆匆按着电梯下楼，一边叮嘱林有兮：
“对了，电话别挂，我一直陪着你。”
“阿方，我以后可能都没钱养你了耶……”
“没事……我养你呀。”
梅方在电话那头一直鼓励着林有兮，一直到两人在楼下见上面，梅方才慢慢挂掉电话，让林有兮飞奔着扑进自己的怀里，然后抱住林有兮安抚她疲惫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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