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飞
第906章 相安无事
一夜相安无事。
早晨风卷着沙粒打在张扬脸上,张扬就知道,昨夜是南柯一梦。他睁开眼望着有点灰的天空飞着几只斑鸠,心里怅然若失,“何时才能再相遇呵。”
天地间只剩下张扬一个人,昨夜遮风挡沙的屋子已是不见了,还有那个令人神魂颠倒的女子。女子唇若涂朱,张扬记得清清楚楚。
他抓了一把沙洒向空中,沙粒随风向东北方向而去,张扬手托着下巴,“海市蜃楼当离此两百里。”想到海市蜃楼那个臭不要脸的家伙,张扬头痛不已,若他见到自己这个样子,估计会拿此事笑话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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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问道与世长辞后,轩辕王朝太师柏士健力排众议,未再发妖界一兵一卒,说是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需要休养生息。其实,那时的妖界只剩海市蜃楼跟芙蓉城几座大城在负隅顽抗,就一口气而已,况被轩辕问道打的怕了,风声鹤唳,国民厌战,轩辕王朝若毕其功于一役,可说胜券在握,远未到柏士健说“伤彼一千,吾将自损八百”,柏士健却白白的丢掉了这个时机,当时的他是否存了养寇自重之心就不得而知了。
轩辕王朝休战,妖界巴之不得,许连年纳贡,又卑辞厚币以事轩辕王朝权贵。二十年间,跟轩辕王朝恢复了外交关系,两国又通商贩之路,令货利往来,为此,两国在容许贸易城市的必经之路各修驿站迎接远道而来的商人,海市蜃楼作为两国贸易的重要城市,不在话下。
天已暗了,离海市蜃楼最近的驿站里阒无人声,三匹嘴边流着沫的马拉着一辆马车驶进驿站,马夫豹头环眼,扬着马鞭,抽在马身上,马衔着枚向驿站廊廨奔去,卷起铺天盖地的尘土。
拐过前面的路口,在街的那一头,马夫拉紧缰绳,三匹膘肥体壮的马人立而起,让街上三三两两的商客与驿站廊廨门口的驿丞叹为观止,跑的一身汗的马,马蹄挟有奔雷之势,但马夫轻轻松松就让他停下了,膂力可想而知。
马夫从车上跃下,四肢着地趴在地上。
一指若春葱勾起车上的窗帘,客商们都引颈朝这边望,想知道让端的是一条好汉的马夫甘为下马凳的主人是什么模样?
主人从刻有花藤浮雕的马车里钻出,将夕阳西下时最后的阳光挡在后背。所有人都石化了。若说女人是一本书,那这位着一袭绫罗绸缎裁成的流仙裙,凹头深目,长肚大节,昂鼻结喉,肥顶少发的女子只能说是加长版。
她手捏着兰花指,踩着马夫的背下车,马夫明显因力不能支而皱着额头。女子先扭腰摆臀的走了两步,又扭捏作态的摸着脸,嗲声嗲气朝着一条街喊:“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蛮。”
见过丑的,可是没见过你这么丑的。一大街心碎的声音。
留着几根山羊胡须的驿丞早被通知有大人物要来,他摸了把汗哈着腰上前,“虢邑先生,一路辛苦。”
虢邑,是她啊!怪不得。来自轩辕王朝和诸侯小国的客商面面相觑。
轩辕王朝跟妖界称呼那些德高望重者流喜欢带先生两字,虢邑是否德高望重,这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了。她跟花城斗过富,曾在朝歌迎宾酒家楼上向人山人海中撒珍珠一万斛,看民众抢的头破血流,让花城一败涂地。花城是谁,穷的只剩下钱了,说的就是他。虢邑跟省吃俭用的花城又截然不同,传她铸有金屋一座,藏面首就有百位之数,日日享用的是龙肝凤髓,穷奢极欲。
虢邑不睬堆着笑的驿丞,脸都快抬到天上去了,摆着水桶腰进了廊廨。驿丞只能跟着,没一丝一毫觉得不应当。
廊廨厩枥下伏蜃几十头,嘴咧开如盆,抵着两只角,两肋覆着白色的甲,拿三只眼看着驿站中三五成群的商人。只因海市蜃楼你看着近在咫尺,但走三天三夜,还是不得门而入,此城妙就妙在虚无缥缈间,只有蜃多出来的第三只眼才看的到海市蜃楼的城门,妖界为了迎客商入城,特命驿站养蜃近百头。
“伦家要进城,帮我选几头利索点的。”虢邑娇娇滴滴的捂着鼻子,看着一日可行千里的蜃。她的脸上浓妆艳抹,本就少的头发扎成的发髻上插满了珠翠钗梳,胡珠环子。
“先生你看天已将晚,你看是不是等明天。”驿丞陪着笑。
“伦家可不管,伦家现在就要进城。”虢邑兰花指拢了下发髻,强人所难道。
“先生有所不知,此刻海市蜃楼城门已关,已进不得城了。”驿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早就听前几任驿丞讲过虢邑是一个如何如何难缠的主,他要用心应付才是。
“伦家可跟跟海市蜃楼的长卿公子是好朋友,你看着办。”虢邑将驿丞晾在一边,自顾自看着指甲,指甲绘着纤毫毕现的图案。
“这个......小的委实没的办法。”驿丞想着虢邑口中的长卿公子,头一阵大。难道长卿公子比长的奇形怪状的虢邑还要难惹?
“哼,你这奴才,难道这就是你们妖界的待客之道,伦家从朝歌远道而来,却进不得城,在这喝西北风吗?天理何在,等我告诉长卿公子,非要打烂你的屁股。”看着好整以暇的虢邑说翻脸就翻脸,她竖着眉拿一根手指戳着驿丞的额头。
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要是好,就不跟长卿走在一起了,虢邑是驿丞躲不起也惹不起的,他的腰都弯到九十度了,“小的真心没办法。”
驿丞还想虚与委蛇,虢邑已用大拇指跟食指扯着他的脸咆哮,唾沫四溅,“好大胆的奴才,妖界若都是你种侍宠放刁之辈,我们这些客人还敢上门吗?
第907章 易如反掌的事情
整个驿站都听到了这声河东狮吼。
刚还踌躇满志的驿丞脑子一片空白,她这是干嘛吗?有话就好好说啊。他也见过那么几位所谓的大人物,无一不是笑里藏刀,就算被人骂了娘,依然是和和气气的样子,哪有虢邑这样的,他还没怎么着了,她就先动手动脚了
最后,驿丞一面遣属下往海市蜃楼先报与那位长卿公子,一面从厩枥下为虢邑选了几头蜃来拉马车。整装待发时候,虢邑来到车前,她的马夫却不见了。这个人好像无缘无故的就消失了,虢邑也不急,对她来说,只要马夫不死就成,而她显而易见对马夫有足够的耐心,站在廊廨下等,不忘搔头弄姿,对来来往往的客商抛媚眼不计其数,却都石沉大海,连个波纹都没。有客商牵着小童过,她冲着小童欢欢乐乐的招手。小童看着这个脸上画的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的大妈一嘴的龅牙,大概想起了妈妈讲的故事中的什么专吃小孩子的妖怪,哇的一声哭了,小孩的父亲尴尬一笑,说了句,“乡下来的孩子,没见过世面”,抱着孩子跑了。
大街上,虢邑脸上的笑像风中的玫瑰慢慢凋零。
瞧见这一幕,驿臣可算解了气了,肿了的脸也不是那么疼了,嘿,叫你欺负我,看,报应来了吧,千不该万不该他笑了一声。
青着一张脸的虢邑转头食指指着驿丞,声色俱厉道:“你,过来”
驿臣肠子都悔青了,怎么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他只是个小人物,做不来威武不能屈,只好唯唯诺诺的上前。
“跪下。”虢邑脸上的肥肉一块一块的抖。
驿臣愁眉苦脸,这是要拿我当凳子上车吗?看着虢邑虎背熊腰的身板,他的背非断了不可。
“怎么着?”虢邑睁圆怪眼,看着这位他瞧了一眼就看穿了心肝肾脾肺的驿臣还想男子汉大丈夫一回,她不得不给他提个醒,“知道得罪我你有什么下场吗?”
男儿膝下有黄金,驿臣却也顾不得了,扑通就跪在马车下。他三天前收到海市蜃楼那位长卿公子的信函,信里了了几句:若获罪虢邑先生,男的代代为奴,女的世世为娼。谁都知道让妖界恨不得想要族谱出名却仍然活蹦乱跳的长卿是说到做到。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让你三代以内为奴为娼,可说还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驿臣单薄的身影在风中瑟瑟发抖。他又是哪一个孩子的父亲?哪一个女人的丈夫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有人都不敢靠前。
你若知虢邑养的狗在朝歌咬了人,那个被咬断一只手的人反而要被京兆伊以虐待动物罪罚三十金,就知虢邑多么横行霸道了,在对轩辕王朝俯首称臣的妖界你还望她做个遵纪守法的良民?
虢邑有意为之的在驿丞背上多站了会,才上了马车。
驿臣让众人出乎意料的竟没被踩趴下。
“狗奴才,你死哪里去了,还不给姑奶奶滚出来。”虢邑剁了一下脚,扫了一眼,满大街都在对她指指点点,其中轩辕王朝的人不在少数,对他来说,却都是无关痛痒的。
“来了来了。”马夫提着裤子从廊廨里跑出来。干马夫这一行,多的是吃不饱睡不好的时候,这不,拉一坨屎都要半途而废。
“还没死喃你,没死赶车走人。”虢邑撩起车帘钻进车厢。
“是”马夫裤带一拉打了个结紧赶着上车拿马鞭抽在蜃上,动作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