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夫人匕首
“您终于来了。”
夜欺霜一开口，秦钩只觉尘埃落定，自己彻底暴露无疑。
在一只无瑕无垢，宛若白玉的小手轻盈挥动之下，大殿内外升起数道法阵，隔音、障目，再无人能打扰他们，也没人能跑得出去。
今日，夜欺霜打扮如常，但似乎花了不少时间，将一头如瀑青丝梳得极为柔顺不带一丝桀骜气质，当一个人天生丽质难自弃，便不再是华美的衣物来装点她，而是衣服三生有幸竟能包裹她的躯体。
“师尊，您还有必要装下去吗？”夜欺霜目光灼灼道：“欺霜可是跟了您一路，将您此次的天坤王朝之行尽收眼底。”
秦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并不知晓夜欺霜已经被他逼得再没了法子，只能使出了这种最原始的方法，而秦钩自己亦在离了玄女罗刹宫之后，便有些掉以轻心。
苦笑一声，秦钩伸手从自己的额头一直抹到下巴，显露出了自己的真实容貌。
“呼……”
夜欺霜清澈恬静的美眸中猛然爆发出一阵狂喜的光芒，三步并做两步朝，迫不及待的朝秦钩走来。
秦钩亦是不假思索的张开怀抱，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紧接着，秦钩一把揽住夜欺霜纤细柔软的腰肢，竟将这位人人闻之色变的魔道巨枭一代夜祖，拦腰抱起转了一个完整的圈，这一幕仿佛跨越了遥远的时空，一如在那银装素裹的弧月山之上，嬉笑追逐的贤明恩师与天真烂漫的少女。
他对她视如己出。
她爱他铭心刻骨。
“好像变重了些。”待夜欺霜重新站稳，秦钩目光温柔，笑着打趣。
夜欺霜千娇百媚的嗔怪道：“是小霜儿长大了。”
“是啊你长大了，许多事情也都变了，一切物是人非。”秦钩一时间思绪万千，笑得苦涩。
“师尊是否对现在的夜欺霜感到失望？”夜欺霜心头五味杂陈，眼眶微微发红。
“是。”
秦钩直勾勾的盯着夜欺霜那双闪烁着慌张怯意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道：“当年，哪怕赵新亭走上歪路，再不敢见为师一面，为师也并未对你表现出更为严苛的管束去自私的限制你的人生，那不是放纵，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而那时的为师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怀里天真可爱的小霜儿有一天会身为玄女罗刹宫之主，贵不可言！”
“欺霜不怕师尊对我失望！”
夜欺霜咬着银牙，娇躯渐渐矮了下去，俯身跪在秦钩身前，将螓首轻轻的靠在秦钩的腿上，声线哽咽道：“只求师尊不要讨厌欺霜！”
失望与讨厌二词看似区别不大，但对于夜欺霜的内心来说却有极大的不同。
秦钩惆怅的长叹一声，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温柔的捧起夜欺霜的绝美俏脸，让她能抬起头来仰视自己，“那你告诉为师你那名动整个修真界的‘采阳补阴之术’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是秘境？不，为师从未听说有擅长此道的大能陨落，是不是有歹人故意传授于你？为师绝不会放过将我可爱的欺霜丫头引上邪路的混账！亦或者，这邪术是你自己独家开创？”
秦钩捧着夜欺霜的脸颊，而夜欺霜亦怯生生的将自己的白皙玉手附在秦钩大手之上。师尊熟悉的声音、这双温暖贴心的大手，多年以来她只有在梦醒时分才能一个人去孤独的怀念、幻想。
“师尊忘了吗？是您亲自传授给欺霜的呢。”夜欺霜含羞带怯的说道。
“夜欺霜，你说什么？！”
第79章 图穷匕见
秦钩差点气得当场窒息，这妮子果然学坏了，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将此等采阳补阴的邪术传授给自己天真善良的女徒儿？这是人干的事吗？在这妮子心里，他秦钩难道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不成？
“师尊莫要动怒，听欺霜解释。”夜欺霜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连忙说道：“其实是这样的，师尊您当年将自己所修炼的《天行功》传授给大师兄之后，欺霜羡慕不已，但您却说欺霜的性子并不是适合修炼《天行功》，便另外传授给了欺霜一部顶尖功法《天女赐福术》，而这《天女赐福术》正是欺霜如今所修炼的采阴补阳的雏形！”
“你，你说什么？！”秦钩猛地瞪大双眼，在内心狂吼道：“系统！混账东西，你给我出来解释清楚，你当初不是说那《天女赐福术》是这世间最温和的功法么？你便是这样陷我于不义，害得我的小霜儿走上了如今这条道路？”
“叮。回答宿主，《天女赐福术》的确是世间至善至美的功法，修炼至高深境界挥手间赐福天下，活人无数、功德无量，但玄女宫主夜欺霜所修炼的却是《天女赐福术》的姊妹篇《咒神索命典》，而且一切功效截然相反！”
见秦钩陷入放空状态，夜欺霜赶紧拼命解释道：“是欺霜独断专行私自逆练了《天女赐福术》，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这绝对不是师尊的错啊。”
“逆练？”秦钩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你是将为师赐予你的功法逆练成了《咒神索命典》，所以才成了所谓开创了采阳补阴之术的夜祖？！”
“在师尊面前，欺霜怎当得起‘夜祖’二字，那都是修真界好事者的无端编排罢了，而且，欺霜认为判断一种功法是否是邪术，并非在于它表面上的手段，而是要看施术者是否用在了正确的事情上，师尊一直以来不也是这样教导欺霜的吗？”夜欺霜俏脸通红，目光如炬。
秦钩眉头紧锁道：“开宗立派，成为玄女罗刹宫之主，让门下弟子尽皆修行双修之术采阳补阴便是你口中正确的道路？”
夜欺霜眼眶噙泪，却展颜一笑，灿如昙花乍现令人怦然心动：“其实师尊在玄女宫待了这么久，想必已经看见了小霜儿的成果！玄女罗刹宫行事毒辣，雷厉风行，可让多少终生修真无门之人获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不弱于人？欺霜严格一直命令女弟子与鼎炉必须保持平等地位，相敬如宾，双方都能通过双修之法获得大量好处。周边城池无数百姓亦安居乐业、夜不闭户，将欺霜奉为真神，功德深厚比之名门正道‘参缘寺’不遑多让！”
“世人只嗅到我的冷漠，却没看到我的热泪；他们有他们的规则，我有我的选择；世人误解我的决定，我贯彻我的信条；闲人们笑我辱我邪魔外道，不当人子，我怜悯叹息他们满口仁义、规矩缠身！与众不同的道路注定孤独充满质疑与嘲弄，但那又怎样？哪怕粉身碎骨，遍体鳞伤，也不会忘却最初的野望，我是夜欺霜，玄女罗刹宫之主，采阳补阴邪术的开创者，能止小儿夜啼的淫邪妖女，脚下亡魂无数的魔道夜祖，我很满足！”
夜欺霜虽然跪倒在地，姿态放得极低，但说出这番话的同时，秦钩却仿佛透过她看见了那具顶天立地的‘咒神之母’法相，那具无比怪异、自相矛盾法相不正是夜欺霜自己的真实写照？
圣洁与暴虐的扭曲结合，令人唏嘘，望而生怯，又带着致命的魅力。
秦钩嘴角抽搐了一下，头疼不已，这丫头真是长大了，冰雪聪明，伶牙俐齿，连往自己脸上贴金都还一套一套的。
夜欺霜哽咽抽泣，却始终强忍不让泪水淌出，倔强道：“欺霜知道师尊的失望，所以一直不敢回弧月山，不敢在恩师面前尽孝。但自始至终，欺霜都不曾觉得自己做错！欺霜正背负着师尊的期望不断前行，哪怕骂名满身也定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救苦救难、普度众生。而这一切都是那所谓的邪术《咒神索命典》带给欺霜最好的礼物！”
秦钩沉默了许久，才再度开口问道：“倘若为师认为你所做的一切都错的离谱，罪大恶极，你会改么？”
“不会。”夜欺霜不假思索的说道。
秦钩点了点头，自嘲一笑道：“所以为师不会这么说，如今的我也改变不了你，什么也改变不了。而仅凭你的三言两语、一面之词自然不可能轻易打动为师，收获我的原谅，但也终于让为师明白我的小霜儿这么多年以来到底在做些什么，以及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能知道这些，为师还是很欣慰的。”
闻言，夜欺霜再也按捺不住，晶莹的清泪夺眶而出，侧颜枕在秦钩的大腿，哭得梨花带雨：“欺霜好生想念恩师！这些年没有一刻停止对师尊的倾慕，做梦都想回到弧月山去，回到师尊的膝下为您煮茶扫雪，时而假装任性，讨您温柔的骂。”
“所以为师便主动来见你了。”秦钩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真没有哭，堂堂天师又怎么能在自己的徒儿面前落泪呢，太丢人了。
“师尊，真的是特地来见欺霜的吗？那又为何要隐藏这么久？”夜欺霜感动不已的问道。
“自下山以来，为师就一直希望能够见你一面。虽然如今因为是一些其他缘由迫使为师更快的来到玄女宫，但现在看来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秦钩柔情的笑了起来，反问道：“你呢？今日特地将为师唤来，大概并不单纯的只想与为师相见吧？否则，你早在几日前的灵舟上，就可以戳穿为师的伪装。”
闻言，夜欺霜破涕为笑，笑颜甜蜜动人，似乎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道：“欺霜希望能和师尊永生永世不再分离，欺霜要让师尊成为我的裙下鼎炉。”
“哦，鼎……”秦钩的笑容直接僵硬在脸上，满眼荒唐，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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