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对不起。”德丽莎轻声道歉,可她没有移开目光,仿佛将罪与罚一同背负着,在神恩结界崩溃的同时,刺出了金色长矛,兵刃对准了女孩的心脏,被支配之键的长矛穿心而过,哪怕是律者也会死去。
嗤……温蒂已经闭上了眼,等待着迎接自己的死亡,这一刻她很安静,就连体内暴动的律者意志也没能夺走躯壳的控制权,仿佛已经放弃了生存的希望。
呼吸短暂,温蒂闭眸三息时间,她听见了破碎的声音,也听见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刚刚一瞬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可唯独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终结,她睁开眼睛,恰巧眸子里望见一抹鲜红。
滴答……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膝盖上,温热的液体有些滚烫的温度。
少女错愕的抬起眸子,看见金色的长矛在半空被一只手紧握住,锋利的棱角划破了他的掌心。
温蒂望着黑甲褪去,她张了张口:“苏白……大叔……”
这一刻,大雨倾盆而落,无数雨点洒在了肩头后背,浸染着焦躁不安的大地。
德丽莎抿着嘴唇:“苏白,别阻止我……松手!”
青年反问:“让我亲眼看着你杀她?我叫你来,可不是为了这件事,你以为杀一个律者对我很难吗?”
德丽莎比苏白还要难过,所以她更加坚持:“温蒂已经不可能变回人类了,这和芽衣的情况不一样,一旦被崩坏意识所捕获,堕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你要杀了她?”
“是!”
“非杀不可?”
“是!”
“可如果我不让呢!”
“即便是你,也不能阻止我!这是女武神的职责,我们别无选择!”
德丽莎以强势作答,她盯着苏白流血的手,停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微弱下来,看上去如此的虚弱,轻声说:“够了吧,苏白,你已经尽力,我们都尽力,不要阻止我,请你让开吧……”
可苏白还是紧握着长矛,一动未动。
他侧过眼睛看向已经落下的另一位女武神:“你也这么想?”
幽兰黛尔默然,无声点头。
纵使身前之人是苏白,是她的恋人,唯独这点,她不能妥协。
女武神或许不能决定自己如何活着,但可以决定自己如何死去。
让温蒂死在这儿,至少保留了一份女武神该有的荣耀。
于是苏白将视线看向了温蒂:“你也这么认为吗?你也认为自己必须死在这儿?”
温蒂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生怕自己被那双眼睛中的某些光芒吸引住。
他在这里,明知不可为,却还是在袒护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袒护自己。
即便知道自己引发了风暴,知道自己侵蚀率突破临界点,知道自己会化身律者,也还是选择了站在了所谓公正的另一面。
温蒂太清楚他只是想要拯救自己,别无他求。
只是这对自己而言,太过于奢侈了,实在是太过于……耀眼了。
自己没有这样的价值,一名已经废掉的女武神,有何存在的价值?力量、外貌还是这颗浑浊黯淡的灵魂?
她们说的都是对的,如果死在这里,至少保留了最后的尊严和体面,苟延残喘的活着,以律者之躯臣服于崩坏,是对过去自己的轻蔑,是一种可耻的逃避和堕落。
温蒂十指紧扣,捧在胸膛上方,虽没有回答,但如此默认。
苏白明白她也在求死。
苏白仰着面容,雨水洒落在他的眉宇之间。
他说:“原来你们都这么想……”
青年环视着三个女武神,发出由衷的质问:“你们……是傻的吗?”
没人回答,他也没有给予回答的机会,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声音回荡在雨水洒落的大地上。
“什么‘女武神’,什么‘职责’,什么‘尊严体面’,什么‘非死不可’,真是狗屁不通,对牛弹琴,鸡同鸭讲……我不明白你们满脑子的忠诚思想和牺牲精神是从哪个时代空运过来的,但!是!这些我都不在乎,因为跟我所想说的没有一丁点关系。”
“我看见的只有对‘同胞’的残害,为什么明明是同一类人,却要互相伤害,明明你们之间已经心意相通,却又不得不杀死另一者?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将‘死亡’的概念已经看的如此淡薄了,生命在你们彼此的眼中就如此一文不值?”
幽兰黛尔将要开口,却被打断。
“我不想听借口。”他抬起手,挥了三千米的剑吟与雷音轰鸣打断了她们的辩驳,长矛抛飞出去,在空中打着旋儿,刺入了地面:“真是可笑,受害者受尽了屈辱、折磨、痛苦,被欺骗被伤害被背叛,最终却反而要感恩戴德的死于兵刃下……何等扭曲?世界会有这种道理?荒谬至极!”
雨幕潇潇,德丽莎低垂着湿透的头发,她当然知晓这是荒谬,可又能如何?这世界本就是荒谬且不讲道理的,故事还需要逻辑,可现实不用,这个世界它根本没有道理!
“大叔,别说了。”温蒂开口哀求道:“别说了……只是我太笨,太傻,才会走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一切都够了,我不想再给你和学院长和布洛妮娅她们添麻烦了,我就应该……”
“应该?”苏白低声重复,嗓音低沉,迎合着天穹的雷声,在这一刻电光划破天际,照亮了他的侧脸和眼瞳,眸子深处只有深刻的愤懑和怒其不争:“应该?你会因为一句‘应该’就安心的去死吗?你的梦想呢,你想要的自由呢?你刻苦铭心的仇恨呢?都被这一句‘应该’给掩盖了?!”
“我……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温蒂摇头,她接连摇头,雨水从湿透的黑发上溢出:“我不想成为律者,我不想变成那种东西。”
“所以呢?”
“我逃不开,我现在每一刻都能听到它的声音,我害怕,我很快就要变成它了,我……”温蒂抱着臂弯,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寒冷而颤抖:“我会失去自我,我会……伤害你们,我很害怕……”
“所以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我不知道,我只能这么做了不是吗,大家都觉得这样最好,那我,我还能怎么办呢……”温蒂按着心口,大口的呼吸着,每一次呼吸都是喘息,她本可以不用这么痛苦,但这样的质问却仿佛一把钢刀刺入了心底,刮的她疼痛难忍,将每一句话都说的声嘶力竭。
“所以呢!”苏白第三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