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祈耳喵
看那伤势，大概是被枪抵在额头上打死的吧。商人身上料子不错的上衣不知被谁剥走，为了取走戒指，他的手指都被人暴躁的砍断。
无论是作恶多端的恶人，还是不断做善事度日的善人，在死亡面前变得毫无意义。
面对战乱，瘟疫，不可抗拒的死亡，人类没有任何办法。企图反抗只会死的得更惨。
就算这样，他还是为了救人而走遍全国。但映入眼帘的，是只有无尽的焦黑原野。
他曾经发下宏愿，想要拯救苍生。
那曾经深邃而充满智慧的双眼，如今已如不可直视的深渊般黑暗。
“……无法拯救所有人、吗。”
他的面色，变得越发苦涩。
绝望之外还是绝望，叹息之上仍是叹息。无论使用任何对策、无论做什么……铺在僧侣面前的死亡数量，仍然在继续增多。
于是，他终于明悟了。
“我……谁也救不了。”
在压倒性的死亡面前，他领悟到了自己的渺小。
世界上的幸福是恒定的，救济就跟流动的钱一样。只要有幸福的人活着，就一定存在没有回报的人。
傲慢、憎恨、仇视、嫉妒、愚蠢、健忘……人类的不完整性，永远无法让所有的人都幸福。极乐之地的净土是不存在于人世的。
那么，面对无法拯救的人类，要用什么来回报他们的一生呢？
——荒耶宗莲找不到答案。
“但至少……也要清楚的记录下他们的死亡。”
人类无药可救、世界没有救赎，所以他才会要记录死亡。
如果能直到世界的尽头，一直记录死亡、见证死亡的话……那就等同于记录全人类的人类死亡的价值。从那角度回过头来审视人类本身，那些因为愚蠢可笑的原因而无谓死去的人，也会在整体上被赋予意义。
举个例子。某场战争中，一位精锐的士兵因流矢而死。
如果他没有死，他或许会击杀敌阵的某位将官。而这位将官在之后做出的某个决策，在长久看来却正好导致了他们的失败。因此就可以说这位士兵导致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位无谓死去的士兵的死，就具有了特殊的意义。
若是能够将视野提高、纳入的信息继续增加的话，就能彻底分析所有的东西。进而看到每一个人的死在人类史上具有的某种价值。
所有的人都是世界必须的因子，每个人都具有特殊的价值。
每个人都缺一不可。
只有这个——才是人类唯一、永恒的救赎。
“……于是我开始，收集死亡。”
黑衣的僧侣，以苦闷而沉稳的声线念道：“如果救不了他们，至少要清楚记录下他们的死亡。”
伴随着他的低语，堆砌尸体的幻境如同泡沫般破碎开来。
静止之线已然断绝。他脚下的三重结界也不知何时破败不堪、明灭闪烁，仿佛快没电的日光灯般奄奄一息。
不知何时，周奕已然出现在荒耶宗莲身后，握持着魔枪沉默的背对着他。
“荒耶，你失败了。”
周奕垂目，沉声低语：“你将自己化为墓碑，也没能拯救人类。你……痛苦吗。”
“我早就放弃拯救人类了。你应该已经看到了。”
他与周奕分别避开对方的视线，注视着大厅对过的两座楼梯，淡然说道：“我现在，只是想要追求一个结论而已。如果人类总是不得好死的原因，是因为人类本身的丑陋和愚昧的话，我也能安心了；若是并非如此，我也能得到一个理由。”
“可惜，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真的非常可惜，”周奕深深呼了一口气，眼中浸出的暗红渐渐消退，“人类是看不到自己所在的历史的。”
排除掉周奕和荒耶宗莲两人本质性的不同，他其实并不讨厌这个化为概念的魔术师。
虽然荒耶宗莲没有意识到……但其实周奕也是和他相似的某种东西。
并非是人，也不是以人的躯壳行走的恶魔，而是一个现象的理论体现。
——某种活着的概念。
作者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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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类之爱
以不太贴切的方式进行比喻的话……
周奕，或者是荒耶宗莲，比起同样怀抱某种纯净的愿望存活于世的贝狄威尔，却要更接近于盖提亚。
“荒耶，你爱着人类吗。”
周奕突然开口问道。
“不。”
荒耶宗莲毫不犹豫的回绝道：“那正是我所厌恨的东西。现在回想起来，你来杀死我，大约正是因为抑制力发动了吧。人类哪有什么爱情、亲情或是美好的愿景之类的东西，那种东西追根溯源，最后也只是想让自己、想要自己的血脉、自己的民族、自己的种族延续下去的生物的本能而已。”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生命之火开始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