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现在你也可以发泄一下。”白歌说:“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真的在考虑杀不杀你。”
“这件事,本跟你无关……”
“这句话你自己信么?”白歌淡淡反问。
“我……”韩教授哑口无言,他其实本来打算把白歌也绑了的,但考虑到效率问题就刻意规避了。
“你们如果换个时间下手,不把我牵扯进来,这件事我也真的不想管,但为什么偏偏挑选我在场的时候下手呢?为什么你要把地方选在这里?”
白歌凝视着他:“玉米地吃人,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楚望舒活!知道了这点,我当然做不到袖手旁观,所以是你亲手把我牵扯进来了!”
白歌紧紧皱着眉头,神情佯怒:“我很不高兴,真的很不高兴,跟你说这么多废话,也是纯粹的想要对这起愚蠢绑架案的幕后指使发一发牢骚。”
他愤怒的模样令韩教授双腿发抖,生怕他一个手抖就按下扳机。
但下一秒白歌的表情重归平静:“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了,已经无所谓了……杀人也好,不杀也罢,我发现自己对这方面的意识可能浅薄的很,甚至于见到血腥都不觉得可怕,你是不是想说我是个疯子?或许我真的是疯子,还是天生的疯狂,治不好的那种,所以……”
他说:“arrivederci!”
扳机扣下,遗言也不留一句,干脆利落的爆头。
白歌丢下双手的枪械,看向自己的双手,红色的血染红,擦不干净。
虽然还有一名光头活着,但白歌已经不担心了,树林里设下了不少小陷阱,足够他耗上很久,他会误认为自己一直都在树林里,可那只是简单的触发机关。
尸体一开始挂在上面,一个人中了机关后会被吊起来,被吊起来的人挣扎的过程中会牵动四周布置好的机关,拉下枪械的扳机,本来就是迷惑性的陷阱,不需要做的太精细。
白歌的精神开始放松下来,楚望舒就在房间里,只要把她带走,余下的事就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了。
他推开门,走进房间里。
楚望舒安静的坐在那里,嘴上贴着胶带,她对外面的动静听得很清楚,白歌来救她了,她也不需要挣扎什么,像个等待被王子救走的公主那样等待着就好。
白歌撕下胶带,打开手脚镣铐,拉住楚望舒发红的手腕:“走。”
只此一句话,有些蛮横,或许此时说些好听的话才能刷高好感度。
楚大小姐没有挣扎,跟着白歌。
两个人一路小跑,畅行无忌的离开了农庄,来到了那个路口。
楚望舒脚步一顿,她看见了地上的血泊,也望见了另一旁树后的冰冷尸体。
“死了。”白歌说:“我杀的。”
“我知道。”楚望舒轻轻点头:“抱歉,因为我的事,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已经发生了,说这些也没用,考虑下怎么处理吧。”白歌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楚望舒:“你能惹到这种大麻烦,应该也有办法处理掉这些麻烦……后面,应该不用我帮忙了吧。”
“不用了。”楚望舒温婉一笑:“辛苦你了……其实感谢的话,说一千句一万句也不够,但说太多又显得太过于虚伪了。”
“你很冷静。”白歌说。
“因为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到大,被绑架了很多次。”楚望舒说的话平静却又令人细思心惊。
“你不怕我么?”白歌说:“我杀了六个人。”
“绑架案发生的时候,也有人在我面前被枪杀的。”楚望舒轻轻摇头:“我不怕的,真的……”
她抬起白皙的手想要握住白歌的手掌,但白歌闪电般的抽回手去。
他退后一步,低垂着面颊,月光下神情隐藏在黑暗里难以看清:“不要碰我……”
他将血染的双手藏在衣着之下:“你处理好自己的事就可以,感谢不感谢对我来说也不重要,这件事也是我爱管闲事的结果……所以,你不用管我了……我该回去了。”
他的话语有些焦躁,有些语无伦次。
说完后,不等楚望舒的答复,白歌已经迈着步子走远,背影在月色下拉长,顺着街道渐渐远去。
楚望舒打开手机,默默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十分钟后。
白歌停下步子,他走的越来越缓慢,仿佛一个严重的心脏病患者,扶着墙壁,每走一步都变得万分艰难,城郊的凌晨深夜空无一人。
他走到一座桥上,桥下的河水静静流淌着。
白歌听着耳畔的声音,一脑袋用力的撞在了钢铁栏杆上。
沉闷的声响传开,如一声钟鸣,白歌差点摔倒,但还是竭力扶着身体支撑着不落下。
疼痛与眩晕感反而让他感到好受了一些,但混乱的思绪依旧不受控制……
白歌那么快的从楚望舒身边逃开,是因为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当自己见到她的瞬间,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放松’,而是‘无聊无趣’。
这份无聊无趣迅速扩大,变成了一种强烈的空虚感,空虚感呼吁着自己去做些什么,甚至有些猫抓挠般的瘙痒,于是脑袋里传出了一个声音——如果这时候把她弄消失的话,会不会很有趣?
一瞬间,白歌的手下沉了一点,分明是撕下胶带,却下意识的抚摸了她白皙的脖颈,那绝不是什么香艳的暗示,而是致命的触摸……哪怕只是一瞬间,白歌彻底的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已经十分的异常,思维不收控制的暴走着,于是他逃脱般的迅速离开了楚望舒的身侧。
这种症状与寻常心理学中所说的战争或杀戮综合征不同……白歌知晓自己是清醒的,但无法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这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以前他按部就班的了解一切,按照逻辑性去剖析事物与概念。
譬如他捡到了一个钱包,会根据钱包里的物件东西来判断丢失者的年龄、职业,然后考虑要不要把钱包上交,或者是自己去找失主……目的都是让失物归还。
但现在他所想的是截然不同的东西,他渴望从这个小小钱包内发现一点有趣的痕迹,譬如已婚男人出轨后第三者留下的某些东西,又或者是一份重要的秘密文书,又或者是难以补办的证件……
得到这些之后,用处就多了,可以做出很多有趣的事,不论是引发对方家庭争论,又或者是将秘密宣而告知,又或者是在不破坏的基础上让证件失灵……
假设这些都没有,那至少可以从钱包里取走现金,然后将钱包丢在地面,等待其他人捡到后把东西归还失主,等待无辜的好心人被缺失钱财的失主责问……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例子,实际上白歌无法控制的思想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恶作剧’的部分了,有的已经超出了道德底线,超过了法律界限……不仅仅只是善恶,更是无法无天……
咚——!
白歌又是一脑袋撞在了栏杆上,鲜血涌出染红了他一只眼睛,强烈的耳鸣与想要呕吐的眩晕感让他站也站不稳……他按着胸膛痛苦的喘息着,混乱的思绪消失了一些,仿佛杂音在降低,更加好受了一些……
“我真是快疯了,哈哈……”他有气无力的低沉一笑:“原来我不是太冷静,所以不怕见血……”
而是从那一刻开始,精神就已经走向另一个极端了,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瞬间,已经无法挽回了。
十七年来,通过教育、道德、法律等等方面对于自我进行约束的枷锁,在触发禁忌的刹那,全部都被击破了,甘甜的血唤醒了沉眠的兽性,无法抑制住那种强烈渴望的冲动,压抑了太久的天性在打破墨守成规的现在被彻底激发,却被理性死死的束缚着,但想要将它们重新封锁回去有多么困难,自己生来如此。
……所以自己之后所杀的人,仅仅只是因为初次接触所以感到有趣就忍不住多杀了几个?
……所以才会那么的顺手,那么的平静。
意识到了那种手感源于何处后,白歌浑身都战栗起来,背脊冰寒,心脏传来一阵阵揪心刺骨的疼,可同时他又想笑,可真的笑出声来,却是惨笑:“原来我天生适合做个罪人。”
最了解自己的人,始终是自己。
白歌过去认为自己了解自己,但只有现在他也真正意义的了解了自己。
……不论通过了多长时间的努力让自己朝着正常人的方向靠拢,自己终究都是异常者。
……身为一个渴求扭曲的异常者,却具备着一个完善的价值观。
……若是自己哪一天突然性的‘觉醒了’‘想开了’……那又会是什么样的一副光景?
……不论如何,我都不想看到自己变成疯狂的小丑。
白歌紧咬着牙关,鲜血从伤口中溢出,痛苦挣扎着挺起身来,他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理性压抑着狂乱的思绪,让他双眼充血,如果疼痛能缓解这份精神的重担……
咚——!
第三次撞在了栏杆上,这次他终于支撑不住,仰面倒下。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楚望舒怀抱着倒地的少年,她轻声说:“你会没事的……”
她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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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一章写的是有点艰难的,转变总是艰难的,白歌的性格剖析是一个难点,这个人物是复杂的,性格的产生是有过程的。
他是一个愉悦党,一个追求愉悦的好人,这定位原本就十分矛盾,愉悦是自我欲望的满足,善恶道德观念的好人又是约定俗成的概念。
所以,白歌存在最大的特质,是他的矛盾性。
我在很久之前就写到过,白歌的本质极其恶劣,极其恶劣,比言峰绮礼还要恶劣,跟丑爷差不多的那种,但是他没有任何外在影响导致产生,纯粹是天性如此。
但白歌相信善良,也待人真诚,至少十七岁之前,他是个三好少年,哪怕会有些恶作剧行为也是孩童脾气……也是个标准的白家老好人模板,可偏偏摊上了一个恶劣至极的本质。
他的矛盾性是我笔下其他角色所没有的,是本性和自我的较量,两个都是他。
大多人看到了白歌智商无敌,随意浪翻,但他终究是个可怜人……成不了理想中的自己,也不能放任自己随波逐流,那还能如何?强颜欢笑吧。
其实可以说的内容还有很多,这里不展开了,毕竟后面还有内容,白歌怎么跟楚望舒翻脸,怎么变成两年后的样子,都还有的解释。
我看不少书评间贴都说苹果对白歌最好,但是恕我直言,表面风光不代表什么……我对这孩子,爱得深沉。
第三百三十五章如人饮水
睡梦深沉,白歌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正在照着一面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冲着他微笑,镜面里的他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似乎想要从镜子内部挣脱出来,白歌想要退后,可怎么都无法挣脱开。
恐惧感袭来,白歌身体猛地紧绷住,他睁开了眼睛。
视线中是白色的天花板,白歌立刻坐起身来,但一阵剧痛袭来,脑袋一阵昏沉,他按着头,看向另一侧的窗户,透过窗户上的倒影,他见到一颗缠绕着白色纱布的脑袋。
“你最好不要乱动,伤的不算重,但也不算轻。”
白歌沉默着看向身旁的少女,她坐在床铺边,之前在打着瞌睡,但现在已经醒来了。
“还没天亮,我以为你会睡很久。”楚望舒轻声说。
“为什么跟过来了?”白歌皱着眉头,他凝视着楚望舒,视线下移至她白皙的脖颈,眼中阴鸷一闪而逝,他之前差点拧断了她的脖子,可她还不知道……
“你看上去不对劲。”
“所以我让你离开!”白歌的语气重了一点,他沉声说:“让我一个人待着行么?”
“我不放心。”楚望舒轻轻说:“你现在有一定的自毁倾向,现在精神上承担着很重的压力,因为你毕竟为了救我而……所以我有义务要照看你的安全,也有义务陪着你渡过难关,而且我也想要这么做,我平日也没做过陪伴看护,但我想要照顾你。”
白歌没有回答,他此时意外的冷静,絮乱的思维也能够控制,他注意到桌案上摆放着空荡的药品以及一个使用了的注射器,他问:“你给我打了镇定剂?”
“嗯,医生建议。”楚望舒轻声说:“也能缓解你的疼痛……你还需要休息,可能会觉得有些困吧,不妨睡一觉,我就在这儿。”
她看上去也很疲惫了,眼帘微微低垂,微笑也有些强颜欢笑,无力的轻轻捧着白歌的手,白皙肌肤的手腕上还残留着挣扎时留下的红印。
明明今天遭遇了这么多事,她不哭也不闹,平静的微笑,主动的留在床边陪伴着不正常的自己,这不仅仅只是感谢,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