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青鸟本想问问为什么自己没事,但这时她又认为这件事不再重要了。
女子走到白歌的身侧,陪着他静静的看着朝阳,看着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紧靠的肩膀上。
沉默了一会儿。
白歌说:“有件事,我想对你说。”
青鸟颔首:“你说吧,我听着。”
她心间升起了些许的期待感,俏脸上微微一抹红晕和慌乱。
白歌要说的却不是她所想的那些。
他说:“我要走了。”
青鸟装作听不明白:“你要走了?去什么地方?你还回来吗?”
他摇头:“我真的要走了,你知道的,我的修为,生命,全部都已经……”
青鸟大声反驳:“可以治,我会找到天下最好的医生,拿到世界上最好的灵药,哪怕是去仙宫遗迹去找寿元丹或是蟠桃也……”
白歌静静的凝视着夕阳:“来不及了。”
王女绝美的容颜上凝滞着惨白:“我不信……”
白歌失笑:“我是为了求死而来,所有的旅程,经历,都是为了这一个目的,相较于寿元走到尽头,躺在病榻上等待结束,我更情愿自己的生命在最旺盛的燃烧中化作雪白的灰,这本就是我所希望的事。”
他缓声的说:“现在……我的时间到了。”
青鸟咬着嘴唇,这个脆弱的表情对她来说是那么的罕见。
她的眼眸里流淌着浅浅的令人黯然神伤的光,话音倔强又脆弱。
“我不信……”
“还记得你欠下我的那个承诺么?”
白歌已经起身,他冲着青鸟一笑:“要照顾好你自己,也照顾好千颜。”
他起身走向山丘的另一端,背影逐渐和朝阳的光芒融入一体:“再见了,青鸟,我的这条命……的的确确已经为你所用了。”
金色光亮逐渐吞噬了人影的轮廓。
青鸟起身想要追赶,但她脚步沉重的几乎迈不开步子。
视线凝视着对方的背影,眼中有着千言万语的话还没来及说出口。
就这么凝视着他逐渐化作光影消失不见,青鸟呆呆的站在山丘上,她脚下一软,失去了气力坐到在地。
隔了很久,她迈开步子去追赶。
“你别走。”
“你别走啊!”
青鸟发出沙哑的喊声,她追逐着光影,脚下失衡,摔下了山丘。
疼痛感没有传来,她重新睁开眼,坐起身来,全身传来强烈数十倍的剧痛。
一旁的云婵立刻扶住她,将她放着躺下,责备道:“殿下,你还不能起身,强行驱动王剑,你的妖力已经崩溃了,必须静养!”
“梦……是梦,刚刚的是梦?”青鸟望着熟悉的卧室,她虽然全身剧痛,但流露出劫后余生的神情,她握住云婵的手:“云婵姐姐,我,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他死了,我梦到他向我道别……”
云婵握着她颤抖的指尖,强忍着情绪,她张了张口,将话语咽下,但片刻后还是止不住开口:“殿下,那不是梦……他战死了。”
青鸟的目光一瞬间失神,她目光无措的慌张着:“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云婵抱住她,轻声说:“殿下,这是真的,他已经战死了!您已经昏睡了足足三日……妖力崩溃,伤势过重,是他背负着浑身是血的您和千颜殿下回的王城,然后便……”她已经不忍将当时的场景再复述一遍,抱住了青鸟:“伤心的话,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些……”
“他葬在哪里了?带我去见他……”
“您还不能行动。”
“带我去见他!”她压抑着声音说:“求你了……”
云婵搀扶起她:“白公子的遗骸保存在风来丘上……我带你去。”
……
风来丘,是辟邪的葬地,大多辟邪死亡后,都会直接消亡,不会留下尸骨,因此也无需掩埋,只会在这里垒起一个小小的石堆,用来作为墓碑,它们上面甚至不会有名字,不会有人记得。
青鸟来到了风来丘,却听见了喧闹声。
“我不信,我不信,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云千颜踢碎了遍地乱石,她双手刺入泥土中,挖出了被掩埋的土层,指尖破碎,滴着鲜血。
其他辟邪族试图阻拦,但听到了青鸟说:“随她吧。”
云千颜挣脱开,她徒手掘开了坟墓,挖出了一个匣子。
她咬着牙,仍然固执:“我不信,这里肯定是空的,肯定是……”
掀开了木匣,一副遗骨完整的摆放在里面,她的视线凝滞了,最后一丁点的倔强也得来更残酷的结果。
“千颜殿下,够了……”云婵出言劝解:“不要在打扰亡者了。”
“亡者?打扰?”云千颜仿佛找到了发泄口,她怒目而视,将悲伤和愤怒化作言语:“都是你们,都是你们的错,如果不是为了你们,他不会死,不是为了辟邪王城,他不会死!”她的目光死死的锁住了青鸟:“我会记住的,我会永远记得!”
她拾起了木匣,却被青鸟阻拦了:“憎恨我可以,但他应该留在这里……”
“他应该葬在花国。”云千颜冷冷的说:“亦或者送回家乡。”
“抱歉,但他应该留在这儿。”青鸟说:“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云千颜很想强行冲破,但她不放下木匣绝对无法离开,狠下心,从从木匣中拾起了一截指骨,她握住这节骨骸,离开前说:“迟早我会将这些拿回去。”
青鸟不答,只是任由她远去。
“殿下?”
“我没事……让他重新入土吧。”青鸟声音虚弱且苦涩:“一切都结束了,该结束了。”
她聆听着风声,握紧发白的手指,风声呜咽,仿佛是在悲戚哀伤的歌声,悠远,悠长。
……
光明野中。
大云千颜问:“这样就好吗?”
白歌说:“废物利用罢了,即便骸骨不是同一具骸骨,人也是同一人。”
他大概也猜得到,当初时空穿梭之后,原本的身体和云千颜落在同一个地方,过去上百年,哪怕她没杀了这个身体,他也活不了这么久,按照云千颜的习惯,一定会留下遗骨。
遗骨的作用可以欺瞒其他人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让天位的幻术大师演一场戏并不困难。
白歌问:“倒是你连自己都骗,没问题?”
云千颜反问:“有什么问题?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你以为她还能演好那出戏么?”
白歌干笑:“说到底,你还是想弄死我啊。”
云千颜说:“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夫君。”
白歌冷漠:“我可没答应要娶你,哪怕娶你了也是可以离婚的。”
云千颜笑:“你以为你会有机会?”
白歌斜眼:“等我突破天位就有了……不过,也该回去了。”
云千颜颔首:“改回去了,等我们返回了千年之后,是不是会发生什么变化?”
白歌说:“等你回去,云千颜不再有两个,而是成为一个完整的个体,过去的平行世界会收束,世界线固定在第三世界线上,轮回会迎来结束,至多加了一层时间线上的循环,而我……”他表情略微纠结:“我又是谁呢?千年后的复仇者?还是千年前的甲天下?”
“你就是你自己。”云千颜抱住了他:“你是我的挚爱。”
白歌想要挣脱开:“我是真的认为……你们妖国三喂公主是真的油猫病。”
“那也是你的错。”她轻声说:“病名为爱,不是吗?”
光芒爆炸,光明野上升起了无人看见的光柱,随着一阵涟漪扩散,两个时空的穿梭者再度跨越了时间轴,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登龙阁中的银龙女轻轻拨响古筝,微笑着将错乱的音律调整了回来。
……
光影交错之间。
白歌落在了一片繁华街道的中央,身旁不见云千颜的踪迹。
望的见是巍峨的青丘皇城,以及飘然下落的雪景。
云霄灯会结束也不过短短几日,许多灯笼仍然高挂,耳畔传来妖族们的欢声笑语。
他望着这熟悉的一光一景,撑起手边的一把纸伞。
青年迈步前行,踏上拱形的石桥。
桥中央,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扶着栏杆,倚靠着,垂下眼眸,望着雪融于水。
灯火阑珊,而她孤零零一人,遗世独立,却也孤独陌然。
此情此景,令人想起一首古诗词。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肠断白频洲。
闺怨之词,望人不归。
白歌将纸伞递过去,接下飞舞的雪絮。
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凝视着江雪。
白歌站在她的身后,念起一首诗。
“手卷真珠上玉钩。”
“依前春恨锁重楼。”
念及此处,她也仍是未曾流露任何神情。
但当他念出了第三句。
“青鸟不传云外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