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变成河道蟹了？ 第1140章

这座城市坐落在一处巨大的天然岩洞之中，其大小足有小半个康州之广，绝大部分建筑都是用最简单、最粗陋的石头切削堆砌而成，这些简陋的建筑毫无秩序地挤在城市中的每一个角落，密密麻麻，晃得人眼睛生疼。

放眼看去，能生活数万人的城市，几乎找不到一条笔直的大道，简直就是城市规划的完全反面案例，与其说是【城市】，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型的，单调到令人犯密集恐惧症的贫民窟。

而让这个城市与【铂金】二字沾边的唯一要素，便是整个地下城市的最中央，有着一颗悬浮在空中的脑子。

是的，脑子。

在铂金城中央上方，有着一颗巨大的，足有一所体育馆大小的铂金色人脑，这人脑完全由涌动的液态金属构成，城市各地时不时有铂金液流涌入空中，如同归流的溪水，融入那巨大的人脑当中，为其提供微不足道，无法用肉眼察觉的膨胀。

这一幕看上去邪性异常，莫岚苍蝇转过头，问一旁的霍工苍蝇：

“嗡嗡嗡，嗡嗡？（你之前来过，解说一下？）”

“嗡嗡（我也不知道）”霍工苍蝇尴尬地搓了搓手，摇头道：“嗡嗡嗡嗡，嗡嗡（我们当时是直接闯进来的，刚在门口就遇上了好几个高手，没来得及深入便全军覆没了……我知道的就是，那些高手也会用同样颜色的金属液体来强化自己，威力非凡，我们有前百名的高手，在他们面前都没能走过十个回合便落败了。）”

“嗡嗡（得嘞，合着你们就是踢门进去被暴打一顿，啥都不知道就灭了是吧？那你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嗡，嗡嗡（有的，给我们发信件的那位求救者就在这城的东南角，当时我们还没来得及和她接触，现在正好去见见她。）”

（写着写着旁边真有苍蝇在晃，真有代入感……）

有了目标，四只苍蝇立刻嗡嗡着落入城市中，向东南角飞去。

一路上，众人看见了极为密集的人流，以人类为主的人群在扭曲狭窄的街道上来回穿行着，看这个规模，这座城市至少也有近十万人生活，按理来说这么一座城肯定极为喧嚣吵闹，可眼前的这些行人却不发一言，他们面无表情，姿态麻木地在小巷中来回穿行，便像是一大群了无生机的提线木偶，而这座乱城，便是一个巨大的人偶舞台。

四只苍蝇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们的基本行动路线只有几种，要么是在吃一种看上去就很难吃的蘑菇、喝污浊的地下水果腹-，要么就是去郊外种蘑菇、打地下水回来放到各个街区卫生条件极差的公共食物储存处，要么就是在解决生理需求，最后，则是繁衍。

按理来说最后那部分可能不能播，但在几人的观察中，这些进行繁衍之事的人们真的就像是《动物世界》中为完成任务而交配的动物一样，毫无生气，行为呆板，让莫岚想到了那些被圈养起来，在饲养员诱导下发情然后配种的动物。

是了，圈养，眼前的这座【铂金城】，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圈养人类的【人圈】，里面人类的所有行为，都只是为了满足最基本的存活需要，并持续繁衍而进行的，就像是有人在操控、圈养这些生物，使其能生产出某种产品，借收获赚取利益一般。

那么，这些人能提供的【产品】是什么？

很快，四只苍蝇就知道了。

“dong——dong——”

此刻是正午时分，于那城中心的液态铂金大脑下方，一处低矮的钟楼上，正有一人猛地敲响一座古旧的铜钟，闷雷般的钟声响彻铂金城的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不论是在进食、繁衍、工作，所有的铂金城民都在同一时间起身，走到了外面街道上，朝着那铂金大脑的方向，双手合十，开始颂唱。

每一个人的声音都不算大，但无数声音彼此共鸣起来，便形成了于整座岩洞上空回荡的呜咽哀歌：

“脑中铂金——

永恒之礼——

逢佳节，无需收礼——

若收礼，脑中铂金——

奉我真礼——

掘尽颅中万金骨——

魂销血涸真命成——

尽献上，一与万——

万千光，宏命途——

尽做铂金——

无悲无喜，平安喜乐——

满腔真我，尽为铂金——

为铂金——

为铂金——”

什么新纪之战木星合一众大合唱……

伴随着这一阵阵呆滞、诡异的吟唱，所有城民的七窍之中，都不断有白金色的液体潺潺流出，如同金属化脑浆一般，向着空中行进而去，数万道液体流在半空中沟通汇聚成白银色的天幕，如镜面般反射出整个城市的倒影，将每一位面目呆滞的生灵映照在内。

渐渐地，那中央的巨脑搏动起来，将空中的液体全部吸入其中，四只苍蝇甚至可以听见一阵阵的吸吮之声，就像是那大脑隔空吸食着数万人的脑浆。

在这之后，莫岚眼前这条街道中，一半多的人们摇摇晃晃地转过身，脸上挂着金属色的泪痕，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而剩下的一部分人七窍中则流出了鲜血，似乎是超过了某个极限，摇晃两下，便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

一名妇人的遗体边上，一个五岁多的小孩儿留着金属色的鼻涕，呆滞地摇晃着母亲的遗体，直到有一个同样呆滞的人将她撞倒，踩在她背上将妇人的遗体拖走，转过身，丢向了不远处一个漆黑的凹坑当中。

那凹坑看不到尽头，底部似有鹤唳风声凄厉上涌，一具具尸体滚动着落入坑中，如落入无底深渊，再无声息。

随后，那小孩儿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慢慢爬了起来，漠然地向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沉默地看完这一幕后，纪云苓和霍工自然是惊怒交加，义愤填膺，而莫岚和唯一哥，已经开始在私聊讨论这铂金色液体的本质了：

“多半就是那个了吧？”莫岚问：“我有记忆的时候别说那个广告了，电视都没啥人看了，你比我大点，有印象么？”

“有印象，小时候家里老人看电视，老电视台还播。”唯一哥叹道：“小时候老子最烦的就是那个广告。”

两人虽然没有明指，但话语间已经挑明了，这【脑中铂金】的出处，应当就是05年-10年代，华夏地区遍地都是，几乎家喻户晓的【脑X金】保健品广告，其广告词【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就收脑X金】，时至今日，也在不少人记忆中的角落回荡，偶尔跳出来攻击他们。

这【脑X金】打着年轻态健康保健品的旗号，其实内部成分就是褪黑素和低聚糖糖浆，各自起到简单的助眠和润肠功效，却被包装成了高大上的神药，通过夸大宣传和保健品吃不死人也没啥大用的特点大赚特赚，堪称国内智商税始祖之一，与背背佳等老牌重量级干员齐驾并驱。

作为一名编导艺术生，高中时期的莫岚对这广告嗤之以鼻，认为这广告无限复读一句话，毫无灵魂，外被泰国人寿、各种创意广告暴打，内被李蔚然老师血虐，费拉不堪，不知道那广告组怎么混上去的。

后来上了大学一琢磨才发现，那些极为优秀的广告在人的记忆中停留时间相当短，哪怕能记住，通常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记不住广告品牌名，反而是这种洗脑广告更容易被记住，被传唱，如同病毒一般在每个人的记忆中驻留，无奈之余，也不得不认可这产品广告组的商业头脑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倒和互联网时代的各种洗脑神曲和名梗相似，这种无限重复带来扎根性本身，便也是【迷因】的一部分，也难怪这电视机时代的老梗会成为秘武，并拥有如此诡异的能力。

两人推测，这招秘武的效果，应当就是奴役人类，如同种下病毒一般种下种子，从这些人身上不断榨取那种【脑中铂金】，并依靠命令其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和繁衍来保证【产量】，是名副其实的人类牧场。

看着【铂金城】的规模，此地至少已经发展了上百年，而无论这脑中铂金的效果如何，收集了足足一百年，其能产生的威能……便定然强横至极。

没有浪费时间，众人立刻向着东南角，那名发出求救信之人的方向全速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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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分钟后，铂金城东南角，一处显然被人为雕琢，拓宽过的零散建筑群中，一位面无血色，举止间皆透着虚弱的女子，正将上百名刚刚被提取完【脑铂金】，不足六岁的孩童们聚集在一起，伸出钳子，一个一个地查看着他们的情况。

是的，钳子，这名女子乃是一名【巨蟹】魔物娘，有着一身漆黑的甲壳与琥珀色的瞳孔，若是有上一代武林中人在场，定能认出，此女就是数十年前的江湖前三十高手，【冥河断蟹】谢含珊，此人在某一次江湖事件后忽然消失，一度被人认为是隐退江湖或意外身亡了，无人能想到，她居然是在这铂金城被困了数十载时光。

一个个检查完孩子们呆滞的面容，谢含珊本就虚弱的面色更加阴沉，她看着一个个木然地，似乎已经对外界的一切失去了反应的孩童们，抹去了眼角的金属色泪痕，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

“……能撑得过明天么？”

就在此时，谢含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琥珀色眸子死死盯住了身后，在那里不远处正有四只苍蝇钻入室内，向着这边一面苍蝇搓手一面靠近。

“谁？”

谢含珊厉声喝问，周身已涌起一阵惊人气势，已然是随时备战，见此情景，为首的霍工苍蝇连忙解除变身，落地举起自己收到的那封求救信，道：“可是谢含珊女士？在下霍工，我们是收到您的消息，前来这铂金城救助水深火热中百姓的！”

“……变成苍蝇的秘武么？可是难为你们了。”

看见霍工手里自己的亲笔信，谢含珊立刻收起了身上的气势，却是叹息一声，面色复杂道：

“可就当我这封信没写过，你们还是快逃吧，昨日正午那场骚动也是你们做的吧？是我失心疯，害死了你们，这城内的敌人，绝不是你们能力敌的，我们已经死定了，别把你们也牵扯进来，还是快逃吧！”

“说来惭愧，昨日我死里逃生时，也是这么想的，可这次便不一样了，我身旁这三位，乃是天下不世出的惊世高手，哪怕不能打败此地的邪魔，看看情况，做个评估，之后再召集天下高手来援，也是好的。”

“不，你们不明白，这里……”

谢含珊话音未落，一旁的三侠先一步变回了原型，谢含珊的话语，便在看见为首的莫岚的一瞬间生生阻断。

这位螃蟹娘，如同被勾走了魂魄一般，直勾勾地凝视向了前方高近两米的巨大紫色虚空迅捷蟹，苍白的面颊，便在这一刻化作绯红。

渐渐地，一股异香自她体内弥漫而出，巨蟹女子下半身的甲壳肢体不自觉地缓缓收紧，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抬起钳子，捂住了自己的脸，复又不由自主地自钳缝中，对着茫然的莫岚投出羞涩激动的目光。

这一刻，谢含珊脑中的一切都被剥夺，只剩下了短短一行不断重复的字。

……好俊俏的蟹哥哥！

第1575章 咱们还是别走流程了 5K

是的，此时此刻，在谢含珊这位巨蟹娘眼中，拥有吸引所有蟹类生物的加成【蟹霸】的莫岚，便有着千年难遇，天仙下凡一般无暇的容貌。

紫色透亮的甲壳，厚度适中的背脊，狭长锋锐、嗡动节奏诱人的口器，微微颤抖、漂亮至极的眼柄，还有那一对硕大的，充满征服力量的大钳，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都无时无刻不在调动着谢含珊全身上下的信息素，以至于这位近百岁，数十年未曾动情的灭绝蟹太，却是忽而春心萌动，难以自抑。

苍天啊。

为何在这个时间，让我遇到那让蟹不愿死去的存在？

万幸，谢含珊曾经是江湖知名高手，修行刻苦，一生遭遇危险无数，自然有着极强的自制力，纵然在看见这虚空迅捷蟹的一瞬间失了心神，乱了方寸，但片刻后，谢含珊还是如梦方醒，猛地咳嗽两声，死死压住体内外溢的信息素，用钳子抹了一把脸，奋力平声道：

“这几位是？”

“这几位，便是江湖近日冉冉升起的新星，江湖人称【三侠】的三位高手。”霍工解释道：“其中这位【紫雷剑蟹】墨澜大侠，更是有比肩天下第一高手的绝顶功夫，您一直被困在铂金城，想来消息闭塞，可您是否知道【诛侠楼】？”

“这是自然，在我那个年代，诛侠楼就已恶名昭彰，传言他们有【十八魔】，每一魔都有强横功夫，为首的【天魔】更是神秘莫测，据说有将天碾压下来的恐怖本事，就连天下前十也曾经有数位死在他手下。”

“那就方便多了。”霍工道：“这三位，累计击杀近三十名【诛侠楼】十八魔，其中近半是隐退江湖的前三序列高手，更是将【天魔】齐仁斩于马下，和昨日准备仓促的我等比起来，这三位，便不知高到何处去了，哪怕无法力敌这城中一众高手，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再去召集大队侠士、朝廷人马前来，也是极好的。”

“居然有如此武功？”谢含珊闻言，看向墨澜的眼中便又多了憧憬之色，但很快，她便叹息一声，情绪低落道：

“只可惜，我们终究还是晚了一些。”

“此话怎讲？”莫岚问。

“便让我从头讲起吧。”

在谢含珊叙述当中，莫岚等人也终于搞明白了这【铂金城】的来历。

那从平民脑中抽取液态铂金的力量，的确就是两名玩家推测的，和【脑X金】广告相关联的秘武，其官方名称叫做【脑金秘术】，这是一种能通过病毒式传播让人复读念诵，生产强化、夸大秘武力量的铂金液体的秘武，这种液体的学名叫做【智商税】，但通常大家都会以【脑铂金】来代称。

脑铂金是一种可以通过内力操控、吸收的强大液体，不仅本身可硬化为强度极高的金属对敌，更可以用来将任何秘武的力量放大，如同以前国内各种不规范的夸大宣传广告一般，强化秘武者的力量，是对秘武者来说极为珍贵的资源。

当然，凡事都有代价，这些脑铂金的原料，便是人的智力和生命力。

被吸走脑铂金者，会逐渐变得愚钝，思维迟滞，更有服从性，更容易被人所驱使，理所应当的，这些人的寿命也会变得极短，一直被抽取脑铂金的凡人，其平均寿命通常便只有二十岁上下，能活到三十都算是高龄了。

而就不知多久以前，有一名名为【白圣】的秘武者察觉到了这其中的登峰之机，掳掠了一大批凡人，将其困在了这地下城市中，逼迫他们建立起城镇，每隔一段时间念诵口诀，向自己贡献【脑铂金】，并命令其不断生育，生出新的孩子来供自己修行。

数十年来，白圣一面在这铂金城中逼迫各种族奴隶繁衍生息，一面不断从外面抓来更多的奴隶，一点点将这铂金城给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足有十万人口的大型养殖场，这么长时间来收集的脑铂金，便汇聚成那城池上空的巨大铂金人脑。

这么多人，白圣自己是管不过来的，因此他便把城池分为了数个【域】，找到了数名走投无路的秘武者，以将每次上贡的脑铂金分他们一成为条件，雇佣他们管理城镇，镇压叛乱，这些人，便被称为【域主】。

谢含珊自己，便是一位域主，但和其他域主不同，当时偶然发现这铂金城的她，乃是以成为域主为条件，方才从白圣手下逃过一劫，是被强行架上这个位置的。

自然，她的【域】也是所有域中最小的，仅有这周边零星的一两个街区，这些街区内，全部是父母死去后无人养育，也没有劳动能力的孤儿，谢含珊的职责，便将他们聚集起来，养育到可以种地的七八岁年纪，再送回其它街区，这无疑是苦差事，能得到的脑铂金也远不如任何一名其它域主。

不仅如此，谢含珊甚至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铂金，出于良心，她一直都只让孩童们每次提供一半的脑铂金，自己则依靠江湖前三十的浑厚内力，生生按照功法凝聚出脑铂金来填补亏空。

实际上，哪怕是第一次听这些事儿的莫岚等人都明白，这么做其实是一种徒劳，在无法改变整个铂金城局面的情况下，这种做法，只能在绝望中，将那注定的、麻木的死亡的到来短暂延后片刻，但哪怕知道这么做只不过是能让孩子们晚死一两年，谢含珊也靠着对良心的执念，一直这么坚持了下来。

就这样，她在数十年的尺度下如一日般克制了对脑铂金强大力量的渴望，坚守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