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变成河道蟹了? 第933章

作者:凯威尔斯

“……不好意思,不行呢。”

“为什么?我说过了,我会像对最好的母亲那样对你的!”

“因为……”

亚子听着这句话,眼前闪过了莫岚,小老弟,小老车,小老瓜和小老豆,以及尚在个人大厅的神谷姐妹,时不时来拜访的尼多王,以及在签下那张契约书后,自己这双眼睛所见证的一切,随即微笑道:

“……我已经有了真正的家人了。”

“是那个【诀剑冥侠】么?”累冷声道:“他哪里比得上我们了?”

“噗……”

忽然间,亚子噗嗤一笑,似乎是没有绷住。

“你为什么要笑?”

“因为我听见路边碍眼的小石头要和太阳争光呀。”亚子微笑道:“墨澜大人哪里比得上你?你应该反过来问才对吧?”

“墨澜大人的优点,根本说都说不完,长得很好看,说话很有趣,永远都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但每次认真起来的时候都很帅。看着吊儿郎当,但遇到任何事都能想到办法。嘴上经常不饶人,但心子里其实软得要命。说话啰里吧嗦但其实每句话都要想好久,不管面对什么都游刃有余,不管遇到什么都坚定到底。

能让再危险的局面也变得轻松愉快,也能在每一次胜利后全心全意享受收获,会以自己决定的方式走下去,也会用最真诚的模样去面对身边的一切。有时候像是个神经病,却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更有资格被称作温柔。永远都在向前走,也永远都会回头拉住我的手。”

亚子说着,无意识地伸出左手,贴在了微红的脸颊上,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笑容。

“每次想事情把手抵在下巴上面的时候很好看,打牌抽奖吃瘪后原地蹦跶的小样子很可爱,抽奖前跳大神的样子呆呆的很好玩,看见新东西的时候好奇得像小孩一样让人母爱泛滥,天要塌下来的时候轻描淡写扛下来,找出办法解决一切的样子却又很帅想依靠……”

“在我被那个世界的你和你的走狗欺凌的时候,是墨澜大人接纳了背负着罪的的我,不是原谅我的一切,也不是像神灵一样施舍博爱,而是把我从你构建的泥沼里面拉出来,让我能站在他的身边,他是我的家人,我的道标,我的前路,我的父辈与主宰,我的依靠,以及……我眼中永恒的太阳。

是他,和其它所有的小字辈,让我找回了曾经被你们夺走的,真正的【家】。”

亚子微笑着说完这一切,声音陡然由暖变冷:

“而你……一个嘴上跟复读机一般喊着【家人】,【家人】,实际上对真正的亲情,真正的爱一无所知,只会用恐怖和痛苦,乃至干脆抹去神智来控制他人,嘴上一直强调着亲情强调着付出,实际上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单方面无止境地索取,从未付出过,从未真正尝试过去了解亲情,只将亲人当成自己的消耗品,肆意毁灭折辱的人,居然敢说自己有资格和他相比?光是听见这种话语,我就能感觉到愤怒了。”

“我看了原作,我也知道你也有你曾经痛苦的过往,曾经体弱多病,也是被一切的源头鬼舞辻无惨所害,但对不起,正如我不会奢求那些被我伤害之人原谅我一般,我也不会对你,对曾经带给我不尽苦痛的敌人,有任何同情。”

亚子冷着脸,身侧的三名傀儡已经缓步上前,拱卫于其周遭,看着咬紧牙关,对自己怒目而视,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的累,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有些狡黠的微笑,用袖子轻轻挡住朱唇,柔声道:

“还有……我和墨澜大人聊天时听到过一句很有趣的话,我一直都很想当面对你说:

……一个可能都七八十上百岁的老家伙,整天把自己捏成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屁孩,拉着自己抓来的,比自己小不知道多少岁的人,逼着他们当自己的哥哥姐姐,爸爸妈妈,玩扮家家酒的老头,真的……

……很kimo(恶心心)。”

“血鬼术——”下一刻,累猛地抬起双手,属于他的丝线在空中迅速重构,化作四面八方极速收缩而来的丝线囚笼,其上白光微闪,好似上千把发丝般锋利的长刀,想着亚子和她的傀儡飞斩而下!

“——绝刻线牢!”

这一击脱胎于原作中的【血鬼术·刻线牢】,是将位于中心位置的敌人用无数丝线收缩困死,再用丝线本身的高切割力将其切碎的困杀之术,经过炼血强化后,无论是单根丝线的锋利度,还是整体的收缩速度及丝线密度都得到了质的飞跃,用累自己举例,一次性勒杀十个原作中的他没有任何问题。

但亚子干脆不想给他“收缩”的机会。

下一刻,亚子轻打响指,其身侧的邪神SABER骤然消失,当累刚要警戒时,他便听见身后一阵碎片破裂的声响,紧接着便是强烈的晕眩感从脑后袭来,当他从晕眩中回过神时,脑后已经有一记重拳袭来,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夜幕突袭】,在【莱茵之囚】副本获得傀影基因后,亚子与这一身漆黑和服一同获得的力量。

后脑陡然遭遇重击,即使是下弦之鬼也无法继续维持攻势,累的身影被重击猛然向前砸去,后脑勺碎裂声传来之时,他的【绝刻线牢】也迅速崩溃瓦解,让亚子在瞬间便已成功脱险。

而邪神SABER的攻势并未因此结束,一拳击出,接着便是暴风雨般连绵不绝的第二三四五六七八拳,猝不及防的雷如被筋膜枪暴揍的五花肉,不断重复被砸落地面复又弹起的过程,而此时,李尸尸已经击出第二击天音波,于回音击下飞踢而来,一拍地面,天雷破摧筋断骨将其缓速,拉克尸手中魔棒飞舞,EAQA连击打出伤害,飞速消耗着累本就不算太多的炼血。

最后,亚子的身体被自己的蛛丝猛地向前一推,竟然是直接朝着累的面前飞了过去,一副召唤师亲自下场的架势,极速向累贴近。

当累从群殴中回过神来,手中丝线连转,凝结成三道繁华绳铁塔般的【血鬼术·杀目笼】,砸向周遭,用锋锐的丝线和强劲的推动力将亚子的傀儡击退,准备脱身时,她已主动飞行至累的面前,伸出手屈指一弹,【时光花】弹珠猛地命中其胸膛,将其砸入【时光之重】效果后,于周身凝结数十把丝线蜂刺,尽数扎入累的躯壳各处,带给他剧烈痛楚之时,其双手已然握拳前冲,居然是用咏春拳寻桥架势,将拳锋轰砸在累的面门之上!

这一招是谁教的,想必已经无须赘述,亚子的肢体力量并不算强,突如其来的这一波攻势,除了压制累的逃脱之势,也是为了宣泄心中埋藏太久的怨愤,在战场不起眼的角落,已经被战场忽视的母蜘蛛怔怔地凝望着这一幕,因未消的痛楚而模糊的视线中,渐渐将那如父蜘蛛殴打自己一般,用双拳轰击累身躯的身影,与幻想中自己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两人本就是异时空同位体,这错觉的形成如此简单,却又因同一个原因而如此艰难。

被围杀的累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下一瞬,李尸尸的一脚已经将累的脖子与身体分离,其头部高高飞出数米,于半空旋转坠落,可亚子却没有因此感到一丝松懈,反倒是立即凝结出新的丝线长枪,一枪向空中的人头飞去。

就在这时,本来留在原地,处处破碎的身躯骤然起跳,飞向了空中的人首,若是用亚子的视觉仔细观看,便会发现累的头部与其身躯间连接着一条几乎看不清,却又坚韧至极的细线。

累并非是被踢飞了脑袋,他是主动将脑袋弹出,拉扯身躯,借此脱身的,对于蜘蛛鬼的他来说,他的全身上下本质都是丝线血鬼术的集合体,虽无法做到元素化一般的全溢散形态,用这种方式强行转移身体,却是做得到的。

“血鬼术·逆刻线牢!”

当累的身躯在半空中重新聚合的瞬间,李尸尸和邪神SABER已经借助亚子自己搭建的丝线平台紧随其后,但累的身躯还未正式结合,其周身便已凝结出大片猩红丝线,如同刀刃暴风般四散飞去,一瞬之间,便切开了李尸尸的胸膛,斩断了邪神SABER的双臂,将其向后击退出数十米,化解了亚子的追击。

累没有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求生机会,下一个瞬间,他已经将双手放在前方,双掌一并,一张,转眼间便是十多张层层叠叠,血光闪烁的丝线网向前推进激射,直冲站在原地的亚子而去。

【血鬼术·杀目笼·十七连】!

这十七波攻势的每一波都用丝线串联,死死咬住起跳后撤的亚子,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亚子已经发现了,由于炼血带来的强化,在丝线的总质量和力度上,累是超过自己的,面对这种攻势,决不能用丝线强行反制,否则只会落得线断人亡的局面,既然如此……

亚子左手五指猛地并拢,向身前一拉,下一刻,失去双臂的邪神SABER,已经一记旋风斩(现在应该叫小陀螺)飞至亚子身前,不退反进,主动撞进了那足足十七层的死亡帷幕之中。

被主动拦截,累亦无法强行使丝线穿过邪神saber,索性阴着脸,右手紧握,让所有丝线将邪神saber紧紧包裹住,向内发力,死死一箍!

哪怕不能瞬杀亚子,只要将其傀儡尽数击败,单凭她的丝线总量,绝对胜不过炼血支持下的自己,这就是累的判断。

实际上,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但他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师从莫岚的亚子,其战斗方式也和逐星者·巨蟹座有一个共同点。

——她主动送上来的东西,往往都很危险。

当累发力结束的瞬间,他惊愕地发现,邪神saber,并没有碎。

它并非毫发无损,相反,在累这一捏之下,邪神saber的身躯已经寸寸断裂,肢体散落满地,只剩躯干和头部还在支撑,但就是这看上去一捏即碎的头部,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更进一步,将其彻底撕碎,不管怎么用力,它都保持着即将断裂前一瞬间的模样,坚挺至极。

若是累靠得近一点,他便能在邪神saber的身旁,听见自它体内传出的,蕴含无限愤怒的怒吼。

【无尽的怒吼】,凭依在邪神saber身上的LOL英雄【蛮族之王】的终极技能,在五秒钟内拒绝死亡,生命值无法降低到1以下,此刻就是累爆种至上一之境,他也绝无在这五秒内杀败邪神saber的可能!

战斗打得就是资源和【情报】,在情报上拉开了差距的亚子,已经在这一瞬找到了重创对手的时机。

就在累将注意力击中在斩杀不可能被斩杀的对手时,亚子已经趁势从侧翼绕行,用丝线将自己飞弹至累的侧边,当累察觉之时,她已经逼近其身前十米,拉克尸左右释放的QE技能封死了他的走位,将其限制在了亚子和李尸尸前冲的路径之上。

“休想!”

累当即转过身,要将手中的丝线凝结成新的【杀目笼】,但靠近的亚子瞳孔中已闪烁出一阵翠绿的辉芒,照射在了累的身躯之上,下一刻,累的动作陡然僵硬,如同石像一般四肢僵化,动弹不得!

【美杜莎之美】,【西部魔影】副本中,击杀蛇女卡西奥佩娅后,用其材料制作而成的美瞳,拥有将近距离敌人短暂石化的效果。

原本是用来防身的道具,但若你不过来,我便过去!

“噗嗤——”

半秒钟后,三样物体飞入空中,带着血水飞旋流转。

那是累的左手,右手,和他的半个脑袋。

这一波石化,对于累而言是致命的,因为下一瞬,亚子已经将邪神saber空出来的所有控制力转移到李尸尸的身上,李尸尸猛力飞起一脚,从侧面将累僵化的左臂整个踢断,击飞出上百余米,而另一侧,亚子丝线化作尖刀,已经将累右臂齐根切断,丝线继而嵌入脖颈,在累恢复过来的同时,已经将其半边头颅切削撕裂,血水喷薄而出,紧随其后的就是凄厉至极的惨叫。

“你这个……叛徒……”

累的头颅断面延伸出大片血色丝线,将亚子和傀儡向后推出弹开,浑身血液喷溅的他踉跄着后退几步,仅剩的半张脸和刻着【下伍】的瞳孔死死地凝视着亚子,下一刻,他爆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我要像你梦中的我一样……把你,和我一起拖下去!”

“血鬼术——无明死狱!”

话音落下的瞬间,累的所有身体断面,皆迸射出了大片大片似血水,又似丝线的弥天大网,若是此刻正在空中与黑寡妇无惨交战的莫岚看到这一幕,他一定会想起《虐杀原形》中A哥的招牌大招,这些丝线在空中极速编织,很快,便构成了一个以亚子为中心的巨大球笼,猩红的光芒和如雨般滴落的血珠占据了亚子的一切视线,而顷刻间,这球笼,已然开始收拢。

【血鬼术·无明死狱】,借助超大量的炼血丝线,收缩困杀对手,杜绝敌人的一切生机,这是累借助炼血的力量研发而出,却一直不敢使用的招式,这一招对他而言过于难操控,一个不当,便会将自己的所有炼血抽干,将鬼的身躯活活化作干尸,而对于此刻的累来说便更是如此,在使出这最后一招的瞬间,他的生命便已经走上了按秒来计的倒计时。

但即便如此,即便哪怕亚子真的在这里被这一击粉碎,也只会回到莫岚的个人大厅,他也要用这份力量和她同归于尽。

“很抱歉,不行呢。”

望着自四面八方袭来的血色穹顶,亚子的脸上,看不见一丝惧色。

“墨澜大人,会很困扰的。”

一瞬间,李尸尸,拉克尸,已经散落一地的邪神saber同时瘫软在地,亚子收回了连接在他们身上的所有丝线,将全部剩余的丝线收起,握紧,抬起手,将纯白色的辉芒扩散至周遭每一个角落,好似在血笼中绽放的一朵白花。

无数的白色丝线由内而外,化作数之不尽,覆盖满眼的丝线环索,绕住每一根关键的血牢丝线,将其向着反方向拉扯,撑开,拦住坠落的天穹,血色天幕与白色玫瑰在这大地上互相角力,分寸不让,血光要把白芒碾碎,白辉亦要把血雨消融,僵持持续了数秒钟的时间,渐渐地……亚子控制丝线的左臂,扭曲、碎裂,滑落了。

如之前所说,在没有【独一】大幅度强化的前提下,亚子的丝线总量和力量,都不如此刻炼血全开的累,她可以依靠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来避开这份劣势,但在此刻,【无明死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碎成数千块吧——”累的身躯已经如被抽了线的毛衣一般极速消散,他的身体已经仅剩三分之一,纵然如此,他也依旧在加大力量,进一步的摧残自己,要将亚子彻底的,绝对的拖入死地,在自己灭亡之前,亲眼看着她烟消云散。

他没能做到,原因不是因为他,也不是因为亚子,而是因为一个在战斗开始之后不久,便被双方都遗忘掉的【废物】。

因为【母蜘蛛】。

就在累进一步献祭自己的身躯,要将无明死狱彻底拴死之时,一片丝线从其身后突兀地绕出,猛地穿刺入它心口和血液溢出的部分,向下死死拉去!

“什——”

这一排丝线的力度并不强,和亚子与累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孱弱,但它的出现,就如同在拔河战中,忽然有一个人跑过来踹一方的腿,逼迫其滑倒一般,一瞬间便打断了累的出力,茫然的累转过头,看见了距离自己百米开外,跪坐在地上,带着惊恐至极的面庞,却高举双手,延伸出全部丝线,死死绑缚住自己的【母蜘蛛】。

这位被自己虐待不知多少时日,似乎早已磨掉了一切希望,一切反抗心,一切人应有的灵魂的,虚假的【家人】,在这一刻,对自己释放出了最沉重的一击。

“我……”看着做出了这一切的母蜘蛛,亚子哑然失笑,笑声中有几分感慨,亦有浓重的无奈。

“……我们,总是在最后一刻,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啊。”

随后,亚子抬起剩下的那只手,将其高高扬起,握紧,抬升。

在累被打断的这短短几秒之内,所有【无明死狱】的丝线,都被亚子的白色丝线在一瞬间收拢,抬升,汇聚,血色的丝线成为了白色的仆从,巨大的囚笼被反过来包裹收缩,化作了一根立于亚子头顶的,锋锐至极,血与白交汇的长枪。

累沉默地凝望着头顶的枪锋,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展露出任何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合眼吧,累。”

亚子轻声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根【杏】所赠的发簪,用丝线放下马尾,将一缕长发挽起,编织,盘起一个侧髻,将那由自己曾经杀害,复又拯救之人所赠的发簪握住,慢慢地插在了如雪的发丝之上。

“……你已不再于我的梦中了。”

下一刻,长枪坠落。

——噗嗤。

如今的累,已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力量,亚子砸下的长枪毫无阻碍地将其贯穿,将那残躯定在了原地。

剩下的一切,已不需要亚子动手了。

使用了【无明死狱】,又被自己的力量反噬的累,其身躯已经逐渐瓦解,破碎,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挽回他的死亡,而就在生命即将消逝,炼血毁灭殆尽之时,累灰蒙蒙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他难以置信的事物。

“……爸爸,妈妈?”

亚子沉默地看着他最后的低语,看过原作的她很清楚,此刻,累已经看见了在地狱业火之门前,安静等待他归来的,被他亲手所害的父母,他的灵魂,将和父母一同前往地狱的烈火之中赎罪。

若是墨澜大人的话,此刻肯定已经撇撇嘴转过身去,吹着口哨,搓搓手,踩着地板等开箱了吧?

然而,亚子却自认没有莫岚那般的坚定,知晓累曾经过往的她,终究没能在那逐渐消散的残骸前再踩上最后一脚,而是用自己的双眸,静静地目送累消逝在这世间,踏上前往地狱的旅途。

当他所化的最后一丝尘埃散去之时,亚子明白,从这一刻开始,罪以外的过往,便彻底与自己诀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