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木立日
仙月吟还是好奇这点，夏毅的确对她拥有特别的感情，毕竟夏毅之前也说过不会杀她。
“要是我说我们前世是挚爱呢？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无所谓，反正今生我也不打算和你再有任何瓜葛，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否则我什么都不会对你讲，在明知自己必定暴露的前提下，我会将你杀死然后离开。”
12
刑罚殿内，站在夏毅面前和夏毅对视的仙月吟这一刻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夏毅眼中的两种情绪，一种是回忆，一种是冷漠，自己难道真的有前世吗？自己是什么高人的转世吗？她自己都不知道，夏毅又是如何确认的？
“能告诉我，我们前世的事吗？”
“抱歉，无可奉告。”
“即使是一点也不行？”
“当然不行，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就算我告诉你了，你难不成还能抛弃你的种族和我在一起？你现在应当恨死我了对吧，毕竟我们处在完全敌对的立场上。”
“也是……你能告诉我这么多，或许也是在乎我的感受吧，给了我一条后路。”
仙月吟的直觉很强，她全程都没有感觉到夏毅再说假话，只是所谓前世这种说法还是让仙月吟半信半疑，但若不是，又怎么解释夏毅对她的特殊关照，夏毅是一个充满了谜团的存在。
夏毅愿意为了她，以小范围牺牲的前提结束恩怨，这已经足够了，他们本就没有什么交流，有前世也是因为夏毅愿意认，如果夏毅不认，她在夏毅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这是一位玄黄的强大尊者，自己对他而言只是敌人之中的一个弱女子罢了。
“同时也是给我，给仙族，给人族，给玄黄一条后路，仇恨不可忘，但也不可太过，我希望一切能点到为止，能就此终结，先天威胁未消，仙族也是人族之中一支重要的力量，我愿意顾全大局，若是你们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邪异，站在人族立场上我还会前来相助。”
“当然了，前提是你们反省下跪认错之后。”
夏毅这番话说完之后，仙月吟倒是认真品味了一番，的确有理，有至理，得到一个交代之后大家还是共同的人族，玄黄果然还是过去的那个玄黄，个人觉悟高得可怕，成道者皆拥有一颗通透道心。
玄黄曾经能对邪异和妖族一视同仁，现在也能对侵略过自己的仙族一视同仁，玄黄曾经好歹也是人族一方圣地，中土神州百家齐鸣，更是罕见的拥有全人族最多的圣贤！
明明夏毅已经在仙族做过了许多非常过分的事情，但仙月吟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惭愧的感觉，侵略的是他们，不承认错误的也是他们，到底何为正确何为错误，仙月吟已经不知道了。
但她知道一点，那就是如果能点到为止……也好，她也不想自己的种族再因为霸权而产生牺牲了，或许仙族也需要好好改变一下，既然从内部无法改变，靠着这个仁慈的敌人或许也是一种选择。
已经够了，无论是下等仙民的悲哀，还是为了满足霸权而成为牺牲品。
仙月吟默默低头，伸出手指咬破，随后以血指天发誓。
“我发誓我不会暴露关于玄黄圣尊夏毅的任何事情，若有违背……”
“你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狠，就这样即可，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我依旧不希望你受到伤害，这是我的一滴精血，你握在手心让道誓联系你我，若有违背我立刻得知。”
夏毅也咬破手中挤出一滴精血递给仙月吟，仙月吟接过之后倒也没有迟疑，而是继续发誓。
“若有违背，玄黄圣尊夏毅立即得知……”
发誓结束后，仙月吟深切的感觉到了一种道力的束缚，这样一来她违背道誓并不会受到什么太严重的惩罚，只是夏毅会立即知道，随后逃离仙族。
不过这种发下道誓的方法仙月吟还是第一次知道，还能不让大道惩罚只是让夏毅知道她暴露了自己，而实际上当然不是这样，道誓怎么可能具备这种灵活的能力？
夏毅也知道不可能，因为道誓要如何提醒？夏毅只是在自己的精血当中做了一番手脚，仙月吟违背道誓的后果他来承受，到时候道劫一来，夏毅自然可以知晓仙月吟已经违誓。
“很好，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继续和睦相处了，你能选择这条路让我很欣慰，毕竟没有人天生就喜欢杀人，我也不喜欢，甚至很讨厌。”
“嗯……”
仙月吟神情颇为复杂的点了点头，夏毅给她留了很多后路，她随时都能反悔违誓，只是这反而让仙月吟陷入了思考，因为这说明夏毅有绝对的信心即使不在仙族内部搞破坏，以光明正大的方式一样能让仙族吃亏，甚至是吃大亏。
其实若是不知道这一切，她可能还好受一点，她现在要在知道一切的前提下眼睁睁的看着夏毅做出各种残忍无道之事，甚至不能去阻止，这或许就是好奇的代价吧。
夏毅之前说得很对，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对了，你接下来打算……”
仙月吟本想问问夏毅之后要做什么，反正她现在也全都知道了，但夏毅却忽然变换了自己的样貌，变回了之前刑罚仙尊的模样，夏毅刚刚变回来，一个脸上洋溢着纯洁笑意的少女走入其中。
“仙还哥，你上次答应的教我道法，最近什么时候才有空啊？”
仙如伊走近刑罚殿后居然无视了仙月吟，而是来到夏毅身边之后直接挽住夏毅的手臂，仿佛在宣誓主权，做完这一切她才慢悠悠的看向了仙月吟。
“月吟姐，你们刚刚聊了什么啊，为什么你的表情为什么看上去有些奇怪啊？”
“没什么……”
仙月吟颇为无言，挤出一张勉强的微笑，仙如伊真的知道她此刻深爱着的人是谁吗？一位玄黄的圣尊，为了复仇而来，将来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仙如伊能接受这一切吗？
她自心底可怜仙如伊，可她说出事实的代价就是造成更多的牺牲，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对夏毅的妥协没有被骗也没有没逼，是她自己这么决定的。
天灵曾经的天君，玄黄的圣尊夏毅，他确实具备着搅动风云的能力，还如此年轻就是尊者，武道更是迈入了半神之境，千百年后夏毅能走到什么地步无人能说清楚，但哪怕无法成神，至少也是神之下的少数几人之一。
13
一周后，仙界域北的叛逆者终于开始有了重新活动的兆头，也有大量域南的下等仙民前往域北，叛逆者们已经决定转换阵地，把域北当做是主要发展区域，域南根本待不下去，那刑罚仙尊简直就是只手遮天，什么道理都不讲。
夏毅对此直接公开对话北天宫，让北天宫认真处理一下叛逆者的问题，北天宫表面上答应的好听，实际上根本就没打算管，域北的结构就注定了恩怨只会发生在小范围内，以宗派为单位，而不是涉及整个界域。
毕竟域北许多宗派并不是很歧视下等仙民，至少没有域南那么过火，宗派的规则就是天赋实力说了算，身份管用是管用，但也不是万能的，至少资源不会向空有身份而无天赋的庸才集中。
夏毅一边注意着叛逆者内部的事情，一遍思考着要如何再一次激化双方的矛盾，此刻还拉上了北天宫，简直完美，当然让叛逆者逃去北天宫也是夏毅故意为之。
半个月后。
夏毅感觉差不多是时候了，今日叫来了许多手下来到刑罚殿，刑罚殿上夏毅坐在主位，仙如伊站在夏毅旁边，夏毅让他的手下们去域北暗自调查叛逆者都在什么地方，都聚集在哪，夏毅亲自吩咐下来的安排他们自然是义不容辞去办理。
夏毅的手下基本上都很尊敬夏毅，也仰慕着强大的刑罚仙尊，可他们根本不知道夏毅是让他们出去干嘛的。
等手下全部离去，夏毅才拿出传讯玉简联系仙多福。
“仙多福，有事让你去办，我最近派出了一些人手去域北，你让域北的叛逆者们把他们通通杀了，然后托人运回域南挑衅我，记得下手残忍一点，不用留全尸，让我能勉强辨认他们的脸。”
夏毅旁若无人的直接吩咐仙多福做事，仙月吟就在夏毅身旁，听到夏毅的计划，仙月吟心想果不其然，她想到了夏毅那些手下看向夏毅时所表现出的尊敬和忠心，明明是那般爱戴他的下属，他居然如此去对待。
可恶，十分的可恶且残忍，另外夏毅对待仙如伊那温柔的姿态也让仙月吟感到恶心。
联系完毕之后，夏毅打了个哈欠，忽然注意到了仙月吟脸上的不自在，身为一名仙族人就在他的身边听着这些话，心中肯定极其不是滋味吧。
但这也是她自己欠，非要好奇知道一切，又怪得了谁呢？
“这些牺牲或许将来能救数十倍，数百倍的人，你要知道界域之争的死伤和这些死伤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我知道……这不用你说。”
仙月吟的语气不是很好，她虽然接受了事实，可还是多多少少反感夏毅，她可以完全不待在夏毅身边，可以离远一些眼不见心不烦，但仙月吟还是想要正视自己做出的决定会造成多少牺牲。
夏毅还能继续嚣张，或多或少也有她的原因。
“苦着一张脸干嘛？很难接受自己人被另一方自己人给残忍的杀害？我在天灵时被绑在十字架上，被我所保护的民众一刀一刀刺向胸膛的感觉你又可否懂得？那些我曾经拼了命也想要帮助的人，他们跪在地上磕头求我去死，他们讨好仙族的模样你见过没？”
“呵……我做了很多很多，人们也信任过我，憎恨过我，反对过我，赞成过我，我有为了谁牺牲自己的时候，也在挚爱和民众之间选择过民众，即使当时我的挚爱正在被折磨，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伟人，我是英雄。”
“但我之后知道了如果是为了自己的死活，就算是英雄，人们也能对其下手，就算我救过你的命，在死活面前你或许也会选择杀死我，不管做再多，都没有一句话管用。”
“跪下，凡人。”
“仅此而已。”
夏毅也是人，他也有想要倾诉的时候，仙月吟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听了这番话之后仙月吟打心底里觉得那些民众非常过分，或许就是那些人让夏毅变成了现在这种扭曲的性格。
不对……其实夏毅并不扭曲，他已经非常非常仁慈且公正了。
“如果不是你太狭隘，那就是那些民众确实不配得到拯救。”
“是吗？那你错了，谁都有资格被拯救，关键是拯救者要做好不被任何人感谢的心理准备，其实也有为了我背棺而战的凡人，他们是我愿意坚持下去的理由，也是我为何还能选择相信仁善，我所救的人之中哪怕百万人只能出一个知恩图报者，我也知足了。”
“所以我想着这么大的仙界，总会有几个知道认错的，总会有知道站在人族大局上思考的，我只是想把你们强大的外衣脱下，若有必要也要践踏你们的尊严，你们才能理性的思考。”
“过去有很多人都认为我是圣贤，你见到我此刻的作风以后你认为我是吗？”
夏毅看向仙月吟，仙月吟不答，在她看来夏毅简直就是恶魔，他让爱戴他的人去送死，利用深爱他的仙如伊，可仙月吟却又不得不承认夏毅的觉悟之高，他不是圣贤，谁是圣贤？
即使被自己拯救过的人背叛也不曾放弃仁善，也在必要时可以比谁都残忍，就连这份残忍居然都带着善良，都是为了顾全大局。
这就是现在的夏毅，已经不单单是实力上的强大，就连心灵也坚不可摧，明知是他是敌人，看着他做出残暴过分的事情来，却在心底对他恨不起来。
这种复杂感是仙月吟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为何我们仙族，偏偏要与玄黄结怨……”
“哎，哎！！”
仙月吟又是苦笑又是摇头长叹，她很擅长观察一个人，就连他父亲的缺点他都能看到，可夏毅她观察了这么久，硬是无法找到准确的缺点，他很完美，无论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作为一个敌人。
“所以为了不让后人再像你一样感叹，也不用再像我一样残忍，有些事情是我必须做的，是你必须忍耐的，我很高兴你能理解这一切，不愧是我前世喜欢过的女人。”
夏毅露出微笑，仙月吟无话可说，夏毅的魅力已经到了即使明知是敌人，也依旧可以让她尘封的心有所颤动。
14
深夜，仙月吟独自一人来到了双子峰顶的炎池，最近几日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做，可就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劳累，她回想起最近所发生的一切，满脑子都是关于种族和正义感之间到底要如何抉择。
冷静下来之后，她想过了很多，就像她之前所坚持的那样，仅凭夏毅一人真的可以办到让整个仙族服输吗？玄黄的情况仙月吟虽然不清楚，但玄黄必不可能太强，因为其他界域和玄黄有所交流之后，发现玄黄完全就是一个连圣者都没有的极弱之界。
可玄黄却偏偏出了夏毅这样一位圣尊，他在离开天灵前就已经将天灵五尊打败，此刻的他比起之前肯定更强，毕竟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而夏毅真正可怕的并不是他武道半神的实力，也并非是他的胆气或者魄力。
最关键的，还是夏毅居然是一位阿修罗王，他曾陷入幽冥，甚至还从中苏醒，一位阿修罗王的威胁或许比明面上的真神还要大，仙月吟是这般思考的，若是夏毅真有那个意思，联合其他弱界就是前来送死仙族都会极其危险。
不因为别的，因为他能号令幽冥，幽冥没有理智，行动毫无任何规矩可言，但若是有一个指挥者呢？而且还是一个了解仙族，本身也具备着大智慧的强者，仙月吟最担心的还是这一点，所以她才会选择答应夏毅。
其实比起夏毅所宣扬的理论，还是夏毅表现出了自己的实力她才认同，夏毅说的没错，无论是做再多善事，都不如直接让弱者给他跪下，她选择认同夏毅，也是夏毅的实力确实可以做到正面硬撼。
虽然很不爽，很难受，可她只能看着夏毅嚣张，对方至少还有理智，她绝不能让争伐加大，否则要是被夏毅带领着幽冥进攻，就是仙族也休想讨到任何好处。
所以，与其说她是被夏毅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倒不如说她还是惧怕夏毅手中握着的刀刃，因为那确实具备着让仙族大出血的锋利。
“无论怎么想，我此刻似乎都应该支持他，这就是被人饶恕的感觉吗？还真是没有实感啊。”
仙月吟想到这些，不禁一阵苦笑，很多人都会到了最后才悔悟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不到最后，又有几人能看清现在的选择是对是错？就连仙月吟自己都还在迟疑之中。
正因为夏毅给了她后路，她才会迟疑，但也因为夏毅连给她后路的胆气都有，让她思考得更加仔细，这只能说明夏毅完全不惧自己被暴露。
按照夏毅的说法，暴露之后他所花费的时间只会长点，过程麻烦点，但死去的人却是呈十倍百倍的增长。
泡在炽热的炎池之中，仙月吟并感不到温暖，只有难言的冰寒侵袭着她，她甚至有些想要逃避，想要离夏毅身边远一些，可她知道就算是远离了又能如何，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考虑的话，夏毅已经对她没有了戒心，要是可以发现夏毅的弱点，说不定可以把他杀死让仙族无忧，仙月吟是为了仙族才选择对夏毅视而不见，同样也能为了仙族随时出卖夏毅。
在弑天那一世，仙族成功了，仙月吟是作为一个成功者去怜悯失败者。
这一世，夏毅是成功者，夏毅在作为成功者给予失败者机会，这是二人这一世最大的不同，不再是被人怜悯，而是他决定要是否饶恕。
仙界，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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