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木立日
即便诸神表现得如同野兽般凶残，但那依旧是他们所信仰的神明，哪怕已经不再神圣，但力量货真价实。
忽然，五人小队里的其中一人莫名其妙的发出一阵呜咽声，他跪在地上痛苦的发抖，其他四人立刻走上前去担忧的望着他，只见他双眼无神的用双臂紧抱着胸膛，嘴里那不停念叨着的话语似乎是对神的祈祷。
他怎么了？
其他四人非常好奇，就在此时他们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从附近各处山脉都有美丽的淡色荧光缓慢飞向天空，那些荧光是什么？
很快，他们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跪在地上发抖的人痛苦的哀嚎一声，他抬头望天，似乎还想要继续祈祷，他大张着嘴，从五官七窍之中钻出淡色荧光，站在此人的身边，五人小队之中的其他人四人看清了荧光是什么，那是一个虚幻的模糊人影，说得更准确一点就是灵魂。
他的灵魂竟然自行脱离肉身向着空中飞去，四人小队看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淡色荧光，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感浮上心头，这是献祭，诸神正在献祭他们取回自己的力量。
经过短暂的沉默，什么任务什么信仰都不重要了，他们只恨父母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路，他们不顾一切的想要远离这里，但很快就有一人摔倒在地，伸出手对着已经逃远的同伴求救。
“救……我……”
他的求救没能得到回应，因为他的灵魂也很快飞上了天际，成为了众神的一部分，灵魂从肉身中被活活抽取，可怜的灵魂们在空中游荡哀嚎，被吸入一道奇妙的裂缝之中。
不仅仅是人，就连飞鸟，就连野兽们都倒地死去，万物的灵魂和生机全部被抽取，供贪婪的众神享用，众神得到了神力，也得到了人性，这是他们所期待的，在忘记了太多事情之后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善恶观。
而想要恢复，就必须要取来更多更多的人性！
狂风将圣城大教堂的巨钟吹得嗡嗡直响，这就好似是众生的丧钟，圣女还留在大教堂中，她哪里也去不了，她用极快的语速像是念经般的祈祷，她希望至少她能帮助辉神阿琉斯拥有人性，哪怕是将她自己献祭。
可辉神阿琉斯也败给了时光，雷霆肆虐圣城，摧毁着曾经美丽的圣地，一道闪电忽然劈落在教堂上，正好击穿天窗命中高大的神像，神像的表面迅速龟裂，发出阵阵破碎的声音，并随之迅速倒下。
而圣女就在神像正下方。
圣城周边，离得较远的人们纷纷抬头看着远方异变的天空，都这时候了还有人欢呼神明归来，不过更多人还是感到了难言的恐慌，帝国此时已经收兵，帝国大元老不觉得都到了现在还有蠢货会前去送死，哪怕非要送也是自己活该，帝国可没这个责任去救。
如今夏毅已败，他只能回去搬出先祖留下的东西，那本来是用来对付先天神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定会用来对付自己人，苏醒的众神到底会对法神界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此刻还没有人知道，但至少无数人都意识到了这是一次恐怖的浩劫。
法神界各处都前后不一的收到了来自圣城的消息，诸神已经开始吞噬灵魂，都这样了还有信徒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神已经腐朽，还在往圣城赶，希望能通过自己虔诚的祈祷来赎罪。
众神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众神肯定是正确的，是众生做错了事情，信徒们都这样认为，他们完全不会思考神到底怎么了，反正神所做的事就一定是对的，他们可是创世的十二神啊！
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任何错误？
圣城上空的裂痕越来越大，直至一处被毁灭的神庭彻底与现世连接在一起，天空就如同是镜面一般碎裂，破碎的神庭在空中爆开，产生范围极广的冲击，这阵冲击让树木尽皆在一瞬倒塌，圣城更是没能幸免，无数建筑化为了残垣断壁，空中留下一阵绚丽的辉光涟漪，众生的灵魂环绕在十一位神明身旁，他们的眼中展露着神光，他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神庭破碎之后，圣城的大教堂再一次坍塌，一位身边萦绕着光辉的青年从废墟中走出，他的神情是冰冷且毫无感情的，他慢慢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飞舞的灵魂，众神正在享受美餐，他也忍不住飞上半空吞噬那些可怜的灵魂。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想起自己是谁，才能知道自己为何存在，此刻的众神全都遵从本能行事，即便是辉神阿琉斯也不例外。
法神界传说中的十二神此刻齐聚于一处，却做着没有人可以理解的残酷行为，还有人在向着圣城赶来，直到众生的灵魂被吞噬殆尽，十二位神们看着彼此，感受到了他们彼此体内所蕴含的神性和珍贵的人性。
他们几乎不存在思考能力，只有那么一两个吃得最多的神回忆起了一些片段，但依旧不太清晰，这种想起了什么东西却又无法彻底忆起的感觉让他们抓狂。
没有任何交谈，众神突兀的向着距离自己身边最近的神发起了攻击，他们要互相吞噬，可这在一些人眼中是便是众神在厮杀，要决出谁才是第一，为了自己的神能够得到最后的胜利，不理智的疯狂开始蔓延。
6
支持众神一事，其实各族都有反对者，但奈何反对者们联合起来也救不了所有人，依旧有疯子信仰那些腐朽的神明，但实际上这些疯子或许又是最明智的。
因为腐朽众神们的确会迎来重生，如果能得到最后胜利的话，而成功的神明自然不可能亏待自己的种族，理智之人看似理智却又仿若愚蠢，疯狂之人看似疯狂却又显得正确。
在这个时候帮助自己的神，他们苏醒恢复以后定会好好回报自己的子民。
各族各势力各种拥有不同信仰的人们全部依据自己信奉的神开始分裂，一些原本就积怨已久的势力更是借此机会干脆对别国开战，为了阻止敌国对他们的神祈祷。
互相吞噬的众神，乱战的各大势力种族，法神界彻底乱了起来，没有任何人能想到波及全界的战乱就这么忽然的来临，直到昨日都尚存的美好，和平了无数年的安宁被顷刻间毁于一旦。
诸神之战，凡人也为了自己的神明而战，就连往日无论遇到什么战乱都安然无恙的各个教堂反而成为了敌国最优先的摧毁目标，各国的神像上沾染了世人的血迹。
教国虽独揽大权无数年月，但也不禁止其他信仰，十二神的神殿仍在各族存在，即便是高贵的精灵便免不了俗，在精灵母树前纷纷跪地祈祷，魔族更是残忍，直接开始侵略外族血祭魔神。
魔族在其他人面前可没有在夏毅面前所表现得那么乖巧，他们反而是最残忍的。
人们此刻产生了疑问，为何原本他们所期待的诸神回归会是这个下场，诸神不应该是守护他们的存在吗，为什么会变作毁灭的化身。
赶往圣城的十二神信徒们有幸见到神战，十二神们所能动用的每一击都是毁天灭地，那些光芒万丈的身影让凡人不得直视，神明的威能超出他们的理解范围，他们只能见到光影与破灭。
伟大，至强，无可匹敌，这就是凡人对众神的理解，他们低下头除了祈祷就是祈祷，甚至是再一次被众神抽掉灵魂都在所不惜。
他们在某种意义上已经疯了，甚至当痛苦降临于自己后还感到了欣喜，认为这是神在考验自己，自己就将要与神合体，神怎么可能看得上凡人那肮脏的灵魂，只有最虔诚的灵魂才能被神看上，这并非是厄运，而是最光荣的牺牲，成为伟大的存在的一部分！
“神啊……也请看看我……”
“我将成为您永远的仆从……”
“请赐予我们无上荣光！！”
被抽取灵魂的人们都在笑，其他人竟羡慕的看着他们，认为他们被神选上了，信仰有时候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能让人忘记死亡的恐惧，但也能因此让一个生灵失去最为宝贵的自我意志。
正确的信仰是与神共存，而不是将一切都献给神，得到了信仰的神也理应给予凡人应有的东西，哪怕不给，至少也不应该无止境的索取，更何谈是索取凡人的生命。
在这其中，也有少数拥有理智的人前来，他们由各族构成，他们曾经都没有信仰，但此刻他们只能信仰一位神，信仰那位被诸神吞噬的神明，只有那位神或许才能挽救这一切。
帝国大元老凭借着自己对夏毅的印象，直接立起神像让帝国军民对其祈祷，神像还未完成，帝国就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祈祷，曾经身为主教的帝国贤者更是无比虔诚。
同样来自玄黄的那位少年看着神像，心中也是忍不住的感慨来自家乡的神居然会在法神界，会在最不认同神明的帝国得到这种待遇，但他也还是单膝跪地，对着神像发自内心的祈祷着。
他还能对谁祈祷？难道对辉神阿琉斯？他才不信什么神，如果非要信其中一位，他绝不会选择除了夏毅之外的任何神。
此时此刻，距离法神界非常遥远的天灵东玄域，赢洲顺国，少数凡人们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变化。
立在皇城中心的仁武天尊铜像，它的眼睛似乎在刚刚闪烁了一下。
凡人们也无法考虑太多，仁武天尊已经是五百多年前的人物，对凡人而言仁武天尊和神明差不多，就连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仙人老爷们也不敢对仁武天尊有任何不敬，据说仁武天尊曾经可是整个天灵的第一人呢。
“天尊保佑，天尊保佑！”
路过的凡人顺便弯下腰拜了拜，在东玄六小洲，有关仁武天尊的信仰可是绝对的主流，更是许多人还未生下来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事实，因此祭拜仁武天尊在他们看来是一种日常，心中不会有任何不敬，唯独一位正巧路过的高僧站定，望着仁武天尊的铜像一阵无言。
“通灵了……”
只有神佛才能让自己的像通灵，万象也是万像，若为神，万像通灵，因此最初的神境才是万象开灵，通灵的铜像连接着神明本身，高僧能察觉到铜像积累了五百多年的信仰正在向着远方汇聚。
“阿弥陀佛，佛尊言之仁武为修罗神，对天灵有大贡献，虽是修罗却生仁心，为魔，为神，为佛，三面恶神阿修罗。”
“愿你修得正果。”
高僧不介意也信奉修罗神，他在红尘寻找佛法，而修罗不正是最为贴近红尘的神佛吗？虽然他入佛门之时仁武天尊已去，但在这近五百年间降生的人，许多人都是听着仁武天尊的传说长大的。
仁武天尊夏毅，为不败之修罗，战火不熄修罗不灭。
另一边，法神界。
诸神的争夺极为惨烈，好不容易恢复了部分神力的弱神被强神攻杀，之前取得夏毅神力越多之神越强大，只剩下残骸的圣城没有人可以想到它在一天之前都还那么安宁美好。
残骸之中，诸神脚下，一幅披着破烂衣衫的枯骨一动不动，他好似完全死去，但漆黑的眼眶之中却有一丝鲜红业火始终不熄，甚至开始逐渐燃烧起来。
它听到了，听到了万里之外，也听到了跨越星空的另一边，有人在呼唤它的名字，给予他微弱但不灭的神力。
7
夏毅失手了，准确来说是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诸神吞噬神力是连同元神，连同血肉，连同一切有形之物，没有一丝浪费的吞噬。
夏毅本以为自己还能冥化，但死之万象都被那位死亡之神所贪婪的吸收，不让他生不让他死，冥化都难成，对方数量太多，且都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神，夏毅一个亚神凭什么在和诸神的战斗中占上风？
能强行撑过一天都算是够夸张了，夏毅并没有小看腐朽的众神，可他却高看了自己，但所幸冥化还是让夏毅没有完全死去，但也基本上失去了一切反抗之力，就连思考或许都没有了，夏毅在最后只能告知蜃龙记得给他找一个好地方复生，神力被抽干的他根本不是众神的对手。
就这么如彻底死去般一动不动，枯骨的面前一只萤火虫飞来飞去，但如果仔细查看的话，会发现那是一只很小很小，如虫子般细微的龙。
“夏哥啊夏哥，我之前就说过不要管那些凡人，你偏要管，哪怕是救了他们会感激你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心里过得去，你还真把自己当神了？被凡人吹捧两句就上天了？”
蜃龙千叮咛万嘱咐夏毅不要冒险，一群腐朽的傻神需得着硬拼吗？但这一点也是夏毅的老毛病了，总是放不下无辜之人，特别还是因为被自己连累的人，众神现在战至癫狂，蜃龙都不敢动，身怕夏毅的骨架子被波及了。
夏毅是命大，但再命大也至少留点骨灰啊，灰都没了怎么救，这比起上次在弃星假死还要彻底，残魂的波动都没有了，要不是蜃龙熟悉夏毅，早把夏毅的烂骨头丢去喂狗了。
神战还在继续，蜃龙也找不到什么撤离的好时机，只能在夏毅身边抱怨，蜃龙根本看不见枯骨那漆黑眼眶中越燃越烈的鲜红色火炎，生燃存在之时，业火可视，死燃因果之时，业火无存。
忽然，一位腐朽之神被另一位腐朽的龙神一爪拍下地面，这位腐朽之神有些虚弱，在最开始抢夺夏毅神力的环节中他就处于劣势，没能汲取太多，此刻自然没办法发挥多少实力。
信奉这位神的人们只能干着急，他们在山脉上，在地平线的远方，在能够隐约看到神的位置上祈祷，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帮助自己信奉的神重新站起。
乱战的诸神基本上只关心和自己敌对的神明，在对方没有被自己吞噬之前不会改变目标，因此腐朽的龙神正欲继续猛攻，却忽然大力一扇翅膀远离。
圣城周边山脉，十二神的信徒们皆惊，因为本该被众神吞噬消亡的第十三位神居然站了起来，十三，这在法神界可不是什么好数字，它代表着不详，代表着无可预测的变数，是连黑魔法都不愿接近的数字。
而最恐怖的，还是那位几乎完全化作枯骨的神，他竟抓住了被龙神击落的火神，残忍的将一只手从火神背后穿透伸入火神体内。
火神挣扎着，甚至是发出了非人一般的哀嚎，燃烧火神全身的烈焰熄灭，火神那双灼热的眼睛慢慢变得灰白，火神的身躯迅速干瘪下来，竟变作一具干尸，威武的神在眨眼之间变成这样，火神的信徒们癫狂一般的随同火神一起哀嚎。
他们就好似感觉到了火神的痛楚一般，但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可不会因此停手。
枯骨另一只手抓住火神的肩膀，伸入火神体内的手猛然一用力抽出了什么东西，火神更是在这一瞬间发出震颤天地的惨叫，那似乎是脊柱，但更是神髓，枯骨用力捏住，微微高举将其彻底捏碎，一团耀眼的火焰静静漂浮在枯骨手心。
下一刻，枯骨用力将火焰拍向自己的胸膛，一道烈焰形成的风暴以枯骨为中心向着四周蔓延，这是死灰在复燃，火焰就像是血肉一般，让枯骨重新诞生了些许血肉，但半骨半人的一幕还是异常吓人，让人不免想到恐怖的亡灵。
枯骨面前，火神不再挣扎缓缓倒下，他的身躯还未倒地就变作燃烧着的余烬消散，火神死了，彻底的腐朽了，再也无法重回世间，火神的信徒们有些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他们哭喊着火神的真名，却什么也无法改变。
腐朽的众神们停下乱战，他们纷纷看向本该消逝的枯骨，可枯骨非但没有逝去，反而夺去了虽然微弱但至少真正统治过一个时代的神性。
狂风停息，雷霆寂灭，远在高空的云居然燃烧起来，大地更是被火焰所覆盖，天地之间一片通红，甚至是天地本身都已经像是被点燃。
枯骨此刻也感觉到了饥渴，并非是对神性的，而是对神源的饥渴，他有神性但没有神源，而这腐朽的十二诸神有神源却无神性，枯骨此刻也没有多少思考，他甚至不知自己是谁，但遵循本能的话，他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吞噬十二诸神，他为火，腐朽诸神勉为其难可以当做柴薪，借他们的余烬点燃自己。
毫无任何多余的话语和动作，枯骨在万千火炎的包裹之下冲上云霄，要直接吞掉距离它最近的龙神，其余诸神似乎是感觉到了本能的危机，竟然不再互相敌对，而是再一次集结起来共同面对眼前这个大敌。
他是诸神的吞噬者，火红的天地比之黄昏更可怕，一道微光悄悄溜向远方，这道微光正是蜃龙，蜃龙都完全说不出话了，她怕夏毅把她都给宰了，此刻的夏毅完全就是凶神，和腐朽众神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灵可能还没有腐朽。
正面冲向诸神的枯骨，贪求神性的诸神，这一战迎来了谁都没有想到的局面，诸神如果有灵，有思考，定会后悔他们千不该万不该连夏毅的元神都吞噬掉。
失去一切之人，必将加倍夺回一切，曾经是谁做过什么都不重要，这是一场神位之争，是众神取回尊严荣耀，还是挑战者弑神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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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神曾经对人族的贡献有多大，不重要。
夏毅是谁做过什么，也不重要。
在这场围绕着夺取神力的乱战之中，只有一位神可以得到最后的胜利，比起十二神全部腐朽，比起往后再也不出现新神，这个结局固然不是最好的，但却是万般无奈之中的一缕仅剩下的光。
人族已经衰落至此，或许除了法神界，再难找出这么多在无神纪年之前费劲千辛万苦成神的古神，他们确实很可悲，就连等待都随同精神一起腐朽，他们直到沦落至如今这幅局面之前的最后一秒，或许都在想着如果他们逝去，先天神来袭要怎么办。
但那些伟愿都散去了，都被岁月风化了，只剩下本能的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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