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木立日
“很想……很想……”
“他们给我塞了一大堆东西，但毕竟都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我也全部收下了，夏繁你要不回去荣光要塞吧，你不适合待在曦族。”
夏承天说完，递给夏繁一枚神石，晶莹剔透的神石之中封存着一幅画，一幅极为接近真实的画作，可以看到两个大人蹲在草地上，一对年纪尚小的孩子紧靠在一起露出微笑。
右下角有着一行夏繁看不懂的文字，于是夏繁问了夏承天，夏承天怂了怂肩，这些字他倒是认得，毕竟他小时候在玄黄生活过一段时间。
“二零零六年八月十五日。”
夏承天看着一连串夏繁看不懂含义的数字，说出了答案。
“嗯？”
夏繁不仅看不懂，甚至是听不懂。
“日期罢了，一万五千五百二十九年前，夏神王十二岁时。”
“是吗？”
夏繁接过神石，这枚神石他会带给夏毅，当然目前在曦族进行的一切她也认为需要给夏毅报告一下了，如果她没有算错的话，距离夏毅刑满还有七千年，这些东西还是在最后给夏毅吧。
“承天，你认为爹的妹妹和爹的父母亲人们能活到爹回去吗？”
“当然，就后方那种情况，他们都被当什么一样供着，肉身寿命将尽恐怕都有人主动献身给他们夺舍吧，哪怕他们不愿，道法的人也不会同意，道法的人为了保证自己这个人族权威的身份，把夏神王的亲属看得可重了，说实话我都是道法维持权威的产物。”
“我的父母只是联姻罢了，他们之间并不多喜欢彼此，而道法维持权威在我看来也是好事，毕竟开启了道法天的终究是道法大帝，我对血脉并无多少认同感，无论我的祖祖辈辈多么伟大。”
“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连接两族平等的爱，这难道不伟大？”
夏承天说着说着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意，他或许幼稚，但他已经努力的试着去爱。
15
江山代有人才出。
人族的后辈们并不一定全都幼稚什么都不懂，只是他们的光辉被难以逾越的某个人掩盖了而已。
比如符贤，他谦虚真诚，他会炼丹也会炼器，对布阵也颇有心得，是一位均衡的全才，而夏承天则是拥有高度觉悟的天骄，他拥有他人所不及的使命感，这份使命感他人是认同也罢，嘲笑也好，他都会坚定的走到底。
黄昏之下，人族众生百态，对与错的界限被模糊，只有选择的不同。
被俘虏的将士们来到曦族，见到曦族培育的山河，知道真相和人族的谎言后都沉默了，少数正义感很重的将士都想要立刻回到荣光要塞曝光这一切，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是为了守护人族的荣光，为了保护亲人孩子，而不是为了人族的贪婪去侵略去残杀无辜者。
也有部分将士理解了这一切后选择自尽，不留下后代，不愿和曦族共存，但知晓自己的罪恶所以选择死亡，能够说人言的曦族个体带着毫无保留的善意接待了人族的将士们。
人族是感性的，只要可以交流，只要可以沟通，他们就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有人说人性本恶。
但夏繁觉得人性本善，因为知道了一切之后的人族将士们都在后悔，许多人都意识到了自己所作所为和曾经侵略人族的先天一族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残忍，一样的过分，一样的污秽。
这让从小在荣光之中长大的他们如何不崩溃！
曦族选择饶恕这些后悔的将士们，哪怕他们不久前还屠戮了自己的同胞，曦族可以给他们一个理解的微笑，一次原谅的拥抱，他们也只是想要守护自己的亲人罢了，但这份觉悟却被利用。
夏繁通过结晶传像告诉他们不需要他们和人族作对，只需要证明人族也能在曦族活得好好的就行，夏毅认为这样做没有意义，一方单一索取，一方单一奉献是不长久的。
但夏繁哪怕想到了这点还是做了，因为夏毅以人的角度去思考了这些，夏繁站在曦族的角度去考虑这些，曦族没有多少利益之心，他们比起物质上的得到更倾向于知识智慧上的得到。
只是思考，只是创造，哪怕只是意义不明的雕刻都能让曦族感到喜悦，夏繁在这一点上深刻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异族，那是一种真正难以互相理解的鸿沟。
但夏繁其实也挺高兴的，因为曦族甚至并不非常在乎生命的长短，只要不是短得离谱都行，它们的财富是思考和感悟，而思考和感悟可以完美的遗传给下一代，这也是曦族变得越来越聪慧的原因。
一个正常的曦族个体寿命在万年左右，如果愿意学习修炼之道会活得更久，而实际上能活几千年是它们的基本要求，就像是凡人命百年，能活八九十岁，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再强求。
时光带来变化，岁月抹去奇迹也能带来新的奇迹。
一部分人就这么隔开前线和后方，在曦族的界域之上扎根，人族大军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来其实是有着倒计时的，最多万年不到，人族定会发现这里，这里是曦族的圣地，因为这里有着曦族母星最关键的一处残片。
最初诞生曦族的人族遗骨就在这里，结晶群星最中心的那一颗上，这些结晶本该永远沉寂，直到人族来临，这让结晶生灵们如何不感激让能它们拥有至今一切的创造者。
它们是心甘情愿去奉献的，没有人族就没有它们，可人族却给了它们一个最恶劣的回答。
好在有夏毅，好在有夏繁。
好在有千千万万还相信人性本善的人。
曦族的界域之上呈现着奇景，人族的孩子和曦族的孩子在青山绿水和结晶之间无忧无虑的玩闹，人族的孩子教曦族的孩子如何养花养草，如何对待猫犬和飞鸟，曦族的孩子教人族的孩子怎么用心把自己的思考用雕刻去呈现。
但毕竟因为种族的不同，中途也发生了不少困难和遗憾，人族会嫉妒，当自己喜欢的人整天和曦族腻在一起时，就会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来，但拥有攻击性的几乎都是人族，原谅的都是曦族。
所幸，孩子们的恶只是没有受到好的引导而已，夏繁反省了自己，许多将士们也反省自己，加强了对孩子的教育，试着共存就必须要去正视一些东西，必须去跨越其中的困难。
夏繁努力的在做，符贤认真的再教，夏承天努力的宣扬他那一套平等的爱，一切慢慢走上正轨，孩子们长大相爱，养育更多孩子，也有部分孩子和曦族的孩子坚持在一起，哪怕没有结果。
渐渐的，在青山绿水间发现呵护花草的曦族不再是罕见的事情，在结晶制成的街道上，人族的少年售卖着自己的雕刻，还得到了不少曦族的喜爱。
某一日。
夏繁和曦族一位身穿人衣的个体走在结晶街道上商量着如何延缓人族大军的进发，这个曦族个体正是最初和夏繁交流的那位，也是和夏毅沟通的那一位，它成为了曦族的贤者。
它们聊着聊着，身穿人衣的曦族个体忽然指向一个方向，哪里有着一尊巨大的雕刻，那是一个巨人，巨人伸出双手，双掌之间是人族的孩子和曦族的孩子正在玩闹的一幕。
“那是？？”
身穿人衣的曦族不懂巨人为何物，夏繁只感觉心中一抽，这应当是人族雕刻而成的吧。
“泰坦，我们的……创造者。”
“它们怎么了？”
“做着和我们如今一样的事情，被我们最终淘汰，或许后方还有极少数幸存的吧。”
“泰坦吗？真是高大而雄伟，希望有朝一日，这一幕能成为现实。”
“我也希望，我们两族共同去改写这一切吧，如果我们人族愿意试着去原谅泰坦的话，感谢你们教会我们宽恕，我很庆幸我们造就了你们。”
夏繁对着身穿人衣的曦族露出微笑，身穿人衣的曦族看向泰坦的雕像点了点头。
“希望泰坦也能对你们说出同样的话，说出庆幸它们造就了人族。”
黄昏并不绝望，年轻一辈们还有着美好的祈愿，愿意携手向前。
16
春去秋来，生死不息。
生存在曦族界域的人族后代难以修炼，以目前的方法根本难以大规模的让人修炼，八成以上的孩子都只能和凡人一样，或寿命稍微比凡人多一点。
曦族只能给予后天生灵生存下去的生机，想要修炼，则必须靠夏繁和符贤以及夏承天等人源源不断的牺牲自己的力量哺育人族后代，人族才能修炼，将神力分解为灵气即便能供应不少人修炼，可随着修士境界的提升，需要的灵气是指数级上涨的。
夏繁他们三神根本没办法让曦族界域的每个人都修炼，只有少数人靠着抽签才能迎来修炼的机会，要么就是去寻找有可能成为人族界域的地方，但那种地方太难寻了。
这毫无疑问彰显着一个事实，一旦人族无神，选择和曦族共存的人族是很难修炼的，失去力量已成定局，就算是生存在人族界域的人族，在长久的无神岁月之中以及曦族愈渐强势的现实之下，会担忧自身的安危也没有办法。
人族存续当然是可以存续，但无帝无神的人族便再也失去了征战星空的能力，一旦被更强的异族施加恶意，自身毫无任何反击之力。
夏繁有想过人无永恒这个话题，人族迟早消逝在时光长河的某个时间段中，既然是迟早的，那为何不能选择以最好的方式去面对自己的最终命运呢？
但荒神却说“不”。
他明白这确实是事实，但即便如此，他也要让人族活下去活下去活到最后活到满身创伤在地上爬用牙齿咬住石头前行也要存续，存续到最后最后再也无法保持自己的那一瞬！
道德和功利是人族难以逃避的话题，总有拯救世人者，总有不择手段者，道德和功利就像是一个文明的对立面，但又相辅相成，对有些人来说，做有道德的事情便是对自己的功利，就像是没有明晰己身之前的夏毅。
实际上他根本就是一个功利到了极致，甚至是功利到了看起来非常大义的程度，这是物极必反。
而对于有些人来说，尽功尽利就是对自己和自己身边人最大的道德，以至于这个身边人的角度只要足够宽广，够大，比如全人族，就是英雄，就是一个种族的福音。
到了最后，两者也就不分彼此了。
曦族界域，人族生存之地，山下平原，墓地之中。
夏繁手捧着鲜花来此地扫墓，这其中有她的学生，那些学生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凡人的生命对于神来说太短暂，匆匆一督都不够，回想起这些逝者为孩童的时候，仿佛就在昨日，还在牙牙学语。
如果他们能修炼就好了，只可惜她不能自私，符贤也有自己喜欢的学生，夏承天身边也总是围着不少说自己长大后要当英雄的少年，可能够修炼者就那么几个。
他们三位神能做到的太过于有限了。
“哟，真巧啊。”
就在夏繁回忆之时，他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很明显是夏承天的，夏繁回过头一看，夏承天左右手各牵着一个孩子来到了墓地，两个孩子的手中握着花束。
“这是爷爷和奶奶哦。”
夏承天指着结晶做出的墓碑，这是曦族的提议，曦族为逝去者都精心刻画出了不朽的结晶雕像作为墓碑，这些墓碑栩栩如生，生前的表情和动作都在，只不过透明的结晶却还是让夏繁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丝丝难言。
她说不出心中这一股沉闷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墓地有着多达上千的这种结晶雕刻，都是曾经活着的人。
两个孩子明显还处于伤心之中，他们走上前献花，低着头闭上眼睛哀悼，夏承天轻柔的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眼眸之中也有些异样的情绪。
“你们就在这里悼念吧，我和女神姐姐有些话说。”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夏承天直接向着另一边走去，夏繁跟上了夏承天的脚步，两人来到了墓地之外，平原之上芳草遍地，只可惜没有蓝天白云。
“所以，你又想表达什么？”
夏繁对夏承天的态度依旧不是很好，因为夏承天始终在试图做一些过界的事情，不是为了和平共存，而是为了超越某个人。
“看看这本书吧，我已经转译过一次了，方便你可以看懂。”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非要让我自己去认知，用玉简也行，何必还用书？”
“看看吧，书虽然不是我们人族最古老的记事手段，但我认为是最富有感性的，这上面记载着一些在我看来很伟大的事情，我们哪怕无法修炼了，但我们也定不会丧失作为人的荣耀。”
夏承天递给夏繁的书很奇特，是夏繁从来没有见过类型，书记的封面是星空，准确来说是星河，亿万群星点缀银河。
夏繁翻开书籍，其中记录的事一下子吸引了夏繁的注意力。
“凡人……凡人探索星空？区区百年寿命，靠着这些开玩笑一样的装置去探索星空？”
“没错，玄黄修真界之后的文明，我认为不应该继续叫做玄黄，应该称之为地球文明，而事实上你所认为的这些破铜烂铁成功带着地球的凡人去到了星空。”
“那爹他……”
“夏神王是玄黄人没错，但夏神王真正成长的年代，他应归属于地球文明，可自从地球文明恢复到修真文明之后，一切都变了，这个寿命还没有我们年龄长的文明，那一代人的精神就在书中。”
夏承天说完，夏繁继续翻看这本书，书里是对星空的另一种理解，另一种向往，另一种追求，当死寂的荒星之上出现了一面旗帜，凡人的足迹踏上漫天繁星，人族的荣光在此绽放。
人族生于大地，但人族注定去触及天空，无论是用什么方式，无论寿命的长短，无论是仙是凡。
“蜉蝣一生，水中数年，飞起或不足一日，夏蝉，土中数十年，只鸣一夏，凡人，沧海一粟，触及天空！”
“我们一次呼吸，就是他们一生。”
夏承天抬头看向星空，悠然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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