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木立日
那是一种无论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放弃一切般的随波逐流，夏毅若是想的话，几乎可以做到一个生灵想要完成的一切，他有对于生命而言最匪夷所思的永生，时光和岁月根本不值一提，已经完全在夏毅的感觉之中模糊。
这是真正的自由，最为极致的自由，却也是夏毅根本不想去了解的自由。
双眼的开合之间，日月星辰或许一成不变，但夏毅所在的这颗星辰却一直在发生变化，从最初的郁郁葱葱，直到变成一颗炎热的星辰，能够看到这颗星辰之前的太阳变大了很多很多，似乎就近在眼前一般。
“呵，你也老了吗？”
这次苏醒之后，夏毅看着那颗既红又亮的太阳，它也老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和恒星比命长的时候，而就连恒星也不及他的寿命，就这还能称之为“恒”星吗？
根本不与永恒沾边啊。
“那么……是过去了几十亿年还是百亿年？”
夏毅迷茫的自问，他的知识告诉他，恒星演变为这幅模样，再怎么说也需要好几十亿年，他就这么在浑浑噩噩之中度过了这么久吗？
不过……
也无所谓了吧。
他被埋在一片赤红荒漠的乱石堆里，头顶是耀眼到很烦的红巨星，这打扰了夏毅的安眠，因此夏毅还是老办法，戳瞎了自己的双眼，又毁去自己的双耳，最后用手捏碎鼻骨，断去一切和外界的联系之后继续沉眠。
他除了这样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事可做。
在这途中，夏毅又反反复复的苏醒了许多次，对夏毅而言，每一次苏醒都是一次重生，而又每一次重生他又会立即接着沉眠，或许这是最为接近死亡的方法了。
直到某次重生之后，夏毅发现自己飘荡在星空，夏毅的思绪和知识告诉夏毅，自己之前所在的那颗星辰大概是被红巨星给吞噬了吧，而自己也随着一起湮灭……
湮灭？
呵呵，能湮灭就好了，只不过是安眠又被打扰了而已，没什么可以湮灭他。
苏醒与沉眠交替，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夏毅不断在星空流浪，偶尔运气的好的时候夏毅还是会主动往生命星辰去的，他修为虽只有化虚，但他有大帝的经历，随心而动可令小小化虚修为发挥出圣者之力。
大概是内心那一股渴望安眠在土地之中的思恋在作怪，夏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找到下一颗生命星辰之后却也没选择，而是凭借着恐怖的记忆朝着某个方向远去。
重复着苏醒与沉睡，就这么持续了好几次之后，夏毅来到了一片星空。
一颗本该是湛蓝色的星辰已经荒芜，熟悉的太阳又红又亮，夏毅来到这颗星辰之上，站在荒漠里思考了很久，他有点忘记了这里叫什么，只是思恋这里的一方水土，他想了很久，很久很久，最终才回想起这里的名字。
玄……黄？
不，不对。
“地球……”
“我来陪你走完你的最后吧。”
地球之上早已经没有任何夏毅所熟悉的痕迹了，全部都被岁月和时光所碾压，所掩埋，乍一看完全就是荒芜的废星，夏毅就这么在荒漠倒下，根据自己的记忆重现出了往昔的一幕。
青山绿水，高楼大厦林立，街道之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这熟悉的土地让夏毅很快就陷入了安眠，这里是他出生的故土，只可惜就连故土都没有他的命长，他将亲眼看着自己的故土分崩离析，看着照耀了故土无数年月的太阳熄灭。
“妈……”
“我一个人好无聊……”
“好饿啊……”
似乎一不小心就让思绪跟着回忆远去了，母亲的面貌早已经完全忘记，就连模糊的印象都不再有，在夏毅的认知中完全就是一个名称，某种事物的称谓，红巨星将大地炙烤，夏毅就此安眠，在意识远去之前，夏毅祝愿自己可以做一个美梦。
死去的梦。
只是刚过去几年之后，一队穿着怪异的人在荒漠发现了夏毅，他们将夏毅扛起带走了，等夏毅再一次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居然在一片洁白的房间之中，身上盖着被子，头发和胡须都被修建了一番，不远处悬挂的镜子让夏毅看到了一种熟悉而又厌恶的脸。
夏毅早就开始厌恶自己这个存在了，他是一个在永恒时光里赎罪的罪人，稍微将神识外放，夏毅知道了自己在哪里，他在一艘穿行于星空的飞船上。
夏毅醒来后立刻就有人来临，这些人穿着某种白色的紧身衣，神情严肃的来到了夏毅面前，他们拿着某种机械，用夏毅完全不懂的语言彼此交流着，那个机械发射出某种类似于魂力的波动，让夏毅隐约能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再问自己是谁。
夏毅没有答话，不想回答，也不想见到任何人，他只想沉眠，因此夏毅都懒得搭理这群人，重新倒下陷入沉睡，这群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后便全部离开了。
只是没过多久，他们又走了进来。
“你……是谁？”
他们摇醒夏毅，带来了一个能够说出古语的人，夏毅只是看着他们，还是老样子提不起一点兴趣。
“你……不是……星神族，但你也……不是，我们，你是我们共同的……先祖，古代人。”
一个女子说出了断断续续的话语，夏毅仍就是不给一点反应。
“你为什么……还能存在？你甚至不是……第一代古人，你是始古人，红……血。”
这女子不放弃的依旧试图和夏毅交流，可无论她怎么做都是徒劳，因为夏毅不想和任何人任何事物产生关联，因为最后痛苦的只会是他。
1
这之后，那个女子天天都会跑来和夏毅说话，也有其他人懂古语的人前来和夏毅交流，这其中也有老人和青壮年，可无论如何夏毅都没有开口的欲望。
直到某一日，这艘飞船忽然产生了剧烈的摇动，夏毅所在的房间也立即出现一道裂口，夏毅被一股力道撕扯抛向星空，在星空之中，夏毅看到了许多身影高大的人浑身绽放耀眼辉光，肆无忌惮的攻击着飞船。
而飞船也不是纸糊的，发射出各种破坏力惊人的光束与其战斗，很快有人来到星空将夏毅救走，飞船之后以某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扭曲了时空逃离了原地。
等一切安静下来后，因为夏毅的房间需要修复，所以夏毅被带去了其他地方，许多人不停的用古语和夏毅交流着，可夏毅就是不回，夏毅如今的反应力很慢，大概是长期将自己隔绝起来沉眠的缘故，隔了好一会，夏毅才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他们为何要攻击你们？”
夏毅说出的这句话让其他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因为夏毅终于舍得说话了！
“他们是星神族的人，与我们序列人开战有大概两个纪元了。”
“你们……为何要开战，人族不应统一吗？夺天帝夏毅当初说过的话……”
“夺天帝？那是什么？某种地位吗？夏毅又是什么？人名？”
对方非常疑惑的看着夏毅，夏毅愣了一小会，之后倒也没露出什么别的表情，这大概是迟早的事吧，只有他会记得曾经的一切，而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即便是未来也早晚变成过去将他遗忘，他本不需要面对此事，他本可以在赞颂他的年代里光荣消逝。
“不……没什么，和我说说你们为何开战吧。”
“不为何，在我们还本是一体的时候，因为修炼星能被限制，修炼者成为人上人掌握各种特权，在岁月里逐渐迷失了本性，为了让自己的亲族继承自己的力量和地位，他们开始限制有资格修炼者的数量，我们这些寻常人曾发起一次抗议试图改变这不公的待遇。”
“但结局只是我们以及我们的后代一出身就会被刻上数字序列，成为天生的奴隶为修炼星能者服务，成为他们的下人，奴隶，财产，可以随意夺去生命的虫子，这样的过程持续很长一段岁月之后，我们在几位英雄的带领下发起了对他们的叛乱。”
“之后，我们彼此分割，他们为星神，我们自称序列人，这是为了让我们记住曾经的耻辱，我们曾身为奴隶被他人刻下数字。”
“你们为何不修炼星能呢？”
“办不到，我们祖先在为奴的那段岁月里星神族为了防止我们有朝一日叛乱，对我们的先祖都进行了遗传改造，我们无法修炼星能，他们更甚至是把修炼方法通过记忆编码的方式传递给自己的后人，为了不让我们知晓，哪怕我们自己将身躯改变为曾经，就是可以修炼，也无法知晓方法！”
夏毅面前的人说出了让夏毅非常非常失望的事情，他创造出星能是为了让人族可以用秩序的方式更好的延续，而不是为了造就曾经在修真界那般的仙凡之别，但这大概就是永远也无法避免的事吧。
人族毕竟带着劣根性，夏毅很怕它变成现实，但可能发生的事大概就一定会发生吧，只要时间的尺度足够的长。
人族终究还是分裂而内战了，不管是什么时期的文明都免不了如此。
“你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重新建立秩序，让所有人都得到公正的待遇。”
“那不可能，即便能短时间实现，最终你们的后人也会变成星神的模样，我问你，星神族的人是否在掠夺星辰之能？”
“额……这个倒是，越来越多的恒星都遭遇了毒手，你看到那片星空没有？是不是和周围比起来暗淡的有些夸张？”
和夏毅对话的女子用手指向了玻璃窗外的一片星空，可以很明显的发现在群星闪烁的星空有着一片区域暗淡无光，那里的星辰都熄灭了吗？
“对了，你们之前救下我的那颗星辰的太阳？”
“早就被掠夺了，如果没有被掠夺，大概还能照耀好几十亿年，好在我们也有手段掠夺他们所掌握星空的星能，实不相瞒，其实这片区域就是星神族的领地，我们之前就在盗取那颗星辰的残余星能，之前救下你的那颗行星现在大概已经被爆炸所吞没了吧，你运气很好，遇到了我们。”
这个女子说出的话并没有让夏毅感到失望或者是愤怒，怎么说呢，活得太久，他已经不再会因为什么而感到惊讶了，夏毅来到玻璃窗前看着星空，原本美丽的星空有许多处不自然的暗淡空旷，宛如被什么东西给扣掉了一块。
“你们这样下去会自毁的。”
“自毁？那怎么可能，等我们的英雄彻底战胜了星神族，我可以保证秩序和公平将重新来到这片星空，等待我们的是美好未来，我们会彻底将这种手段封印起来，不会再让人指染。”
“是吗……”
“当然！话说回来你究竟是谁啊？你到底是怎么……”
女子的话还未说完，夏毅又陷入了沉睡，夏毅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兴趣，以至于是对这场战争的结局如何都觉得无所谓了，人族还能存续多久也无所谓了。
他只是想死。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目标，他的执念，他的愿望，他的梦想都早已实现，也享尽了最后的安详，但幽冥的代价却也是在最后才让他承受，在一切都完成后，在功成身退之时，最恐怖的代价来临。
曾经的夏毅大概会骄傲的说出我人族手握群星。
而如今看着满目疮痍的星空，看着自己这幅令他厌恶的不朽身躯，夏毅只觉得无聊，而这艘飞船最终的命运却也是被星神族的人围攻击毁，但等待夏毅是仅是又一次重生罢了。
如今无论是杀生，还是被杀。
无论是为了梦想去做什么，还是躺着等死。
都只是无聊的白费时间罢了。
2
苏醒沉睡之间，就犹如是一瞬永恒，夏毅就如一叶孤舟在时空的长河之中漂流，什么也不留下，什么也不带去，什么也不想记住，也不会被任何事物所铭记。
随着孤独的越发深刻，随着心中那一丝绝望越加蔓延，夏毅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多少次，是成千上万，还是已经接近亿，他重复着老去，重复着死亡与新生，从未感觉到自己有哪一次真正接近了死亡。
他开始失眠了，被无法述说的极致的绝望几次逼到疯狂，但疯狂之后却也只是下一次重生罢了。
就连疼痛，都是那么的无聊。
最久的一次失眠，夏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着好想死，好想死，这这么如念经般一直念到自己下一次重生。
直到夏毅又一次的接近了生命星辰，夏毅来到此处只是想要开始打发时间，能有任何思绪分散他的注意力一秒也好，在这里，他了解到序列人族已经战胜了星神族，甚至都已经战胜了有好一段岁月了。
人们如今歌颂的是序列人的英雄，传颂着那位英雄的伟名，说他的名字将会永远传递下去，身着一身肮脏不堪衣服的夏毅从旁路过，听闻后只是不屑一笑，被人发现之后直接赶出了城镇，人们骂夏毅不敬英雄，只是一个恶臭不堪的老疯子。
是啊，他是不敬英雄，而你们呢？你们到底将谁遗忘了？
到底……将谁……
将付出了何等代价的谁遗忘！！！
人世间最后的温暖也变得冰冷，不再会有任何人传唱他的名字，谁还知道武帝，谁还知晓道法，谁还知晓封魔的牺牲，谁还懂得他夺天帝夏毅至今都还在为夺天付出代价！
可他说过，他早有觉悟。
是的，他有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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