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心中无/ma
无数通往祠堂前广场的漆黑巷子传来愈发密集的悉悉索索动静,南丰派出所民警竭力维持秩序,才没有因恐惧引发骚乱。
藏匿于南丰鬼镇的种种鬼怪躲在暗处,窥视着聚集的人群,迟迟没有靠近。
而聚集的人群也是暗中人心惶惶,没有流露表面,恐惧的情绪仍在蔓延。
走进陈氏祠堂,苏澈就感受到与外界南丰鬼镇截然不同的氛围,黑压压的陈氏先祖牌位摆放在祠堂正中的神龛上。
神龛前,陈列着一具七窍流血的年轻男人尸体,看装束,似乎是外来的游客。
苏澈蹲下身摸索年轻男人尸体身上的衣物口袋,很快翻到他的钱包,取出身份证。
‘姓名:张淼’
对比照片,证件照与尸体一致,苏澈摇了摇头把钱包连同身份证一起塞回他的口袋。
站起身,走到祠堂右侧摆放的朱红大漆棺材前,苏澈又看向那幅露出似笑非笑怪异表情的老人遗像,拿出手术刀在上面割了一刀。
湿漉漉的遗像留下一道划痕,滴落几道水痕,原先逼近赵泰来的湿漉漉脚印一下子出现在苏澈脑子里,“越来越有意思了,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谁!”
苏澈从老人遗像前抽身,棺材旁的木桌上摆着六根棺材钉,他摸了摸棺材钉,油润润的,熟悉的阴冷感顺着手上皮肤渗入心脾,他直接把六根棺材钉收入囊中,转而将手放在朱红大漆的棺材上。
用力推动。
嘎吱嘎吱。
厚重的棺材板被苏澈推开一道缝隙,他低头看向棺材内,黑漆漆的。
继续推动,棺材前方两根燃烧大半的白蜡烛跳动火星,灯影摇曳。
砰地一声,棺材板被苏澈从棺材上推了下来,陈氏祠堂里微弱的烛光照亮棺材中的黑暗。
映入眼帘的棺材内部,空无一物。
苏澈预想之中的尸体,或是其他的什么恐怖东西,根本没有。
不过并非全无收获,苏澈眼尖的看到棺材里的漆黑角落里似乎有某种东西微微震动,他伸手去拿,老式功能机的塑料机身拿在手里,出离的冰凉。
解锁手机,出现在苏澈眼前的是一个没有加密的音频文件,他按动播放键。
略显嘶哑的男人声音从电话录音里传出来:
“现在时间是6月10日,下午3点15分。
如果你发现了这部手机,我想那时候的我应该已经死了,不要误会,我留下这份录音只是为了证明,这不是他杀,而是......”
电话里的男人声音停了十多秒钟,再次响起:
“我也说不清怎么回事,但我确实是要快死了,心里面有这样的声音隐隐约约告诉自己。
事情得从3月5号那天说起,因大叔公离世而回老家奔丧的我离奇的在江城市火车站附近的合隆旅馆遇鬼,后半夜本该离世的大叔公却突然出现在合隆旅馆把我从那只女鬼的手上救了下来。
我本以为这件事会就此结束,但很显然这是我异想天开。
我草草的回老家参加完大叔公的葬礼,然后是送葬,我、大哥还有族里的年轻人一起将大叔公安葬在后山的墓地。当天晚上我就梦到了大叔公,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和蔼可亲,笑眯眯的看着我,他告诉我,他没死,只是睡了过去。
然后问我,为什么要把他埋葬。
我知道这是大叔公托梦,我告诉他他已经离世了,但是他根本不信,接着问,我接着告诉他。周而复始,同样的画面重复了整整一晚。
从这以后,大叔公每晚都会进入我的梦中,反反复复的问着我同样的问题。
大概过了三个月时间,我渐渐地发现我的状态变得很怪,开始变得畏惧阳光,昼伏夜出。我能够看到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有死了的人,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无法形容的东西。
6月8号晚上,我继续做梦,大叔公像往常一样出现,他看着我,没有和以前一样重复的提问。他只是慈祥的看着我,说了一句话:阿晨,你要死了,但大叔公不会让你死。
然后,怪事就开始发生了。
原本南丰家家户户早已裁撤的丧事白纸伞又挂了上去,埋葬大叔公的朱红大漆棺材莫名其妙回到祠堂,两顶五颜六色的大纸伞挂在祠堂门前终日沙沙作响,家人、亲戚还有熟络的村民逐渐忘却我的存在,不管是姓名、样貌亦或是曾经的所作所为。
我就像是这个镇子凭空多出来的人一样,所有人把我遗忘。
6月9号,我见到了大叔公,不是在梦里,而是在清醒的情况下。他站在我家门外的巷子里,离我很远,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我知道是他。仅仅是一个瞬间,他就消失不见,有村民拍我的肩膀,问我是不是外来旅游的迷路游客,并给我指明方向。
6月10号,也就是今天。早上我做了个很恐怖的梦,南丰镇的所有居民还有外来的游客都死了,尸体堆积如山,将整个南丰铺满。我醒来后发现大哥消失了,他在桌子上留下纸条,南丰镇77号,这是大叔公居住的老宅。
他来找我了......”
滋滋滋。
音频还剩最后十秒钟,里面传来嘈杂无章的杂音,直到最后一秒,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猛地嘶喊,“逃出南丰,阿晨你得逃出南丰,大叔公疯了,他疯了,他要杀死南丰所有人!出口在大叔公家里,快逃!”
老式功能机嘟嘟嘟的响着电量不足提示音,苏澈身后,一具无面的老人扭动僵直的尸体,缓缓从朱红大漆的棺材里爬了出来。
————
【档案编号:SQ-2016-1111-01】
【东江省双庆市武江区75626部队营部施工挖掘血尸事件(代号:血尸附身)】
【危害等级:D(限制级)】
【行为模式:诅咒】
【可否控制:可】
【可否消灭:可】
【优先度:无】
【详情:2016年11月11日双庆市武江区75626部队营部施工,于当日早11时32分挖掘出古墓一座,工程进行途中古墓溢出血水,工程被迫停止。营部战士赵▇▇进入现场查看,双手沾染可疑血水。晚6时,赵▇▇双手腐蚀严重,血肉全消,骨骼溶解。晚6时12分,紧急安排赵▇▇进行截肢手术。晚9时,手术结束,血检分析报告,赵▇▇血液中存在未知物质,具有强腐蚀性。12日早8时,移交赵▇▇至东江国安特勤六处(代号:埋葬机关)。】
【控制措施:调用档案编号JC-0102-0101事件所属物品A-112(代号:鬼血),收容控制SQ-2016-1111-01于赵▇▇体内。】
【档案附录1:血手赵▇▇(东江国安特勤六处埋葬机关成员,查询该词条需33级权限以上。)】
第九十七章 是赵旭吗?
沙沙沙......
忽地一阵风吹过,苏澈背后的朱红大漆棺材响起白纸伞随风摆动的声音,阴沉老迈的说话声磨砂似的响起。
“后生仔,你是我侄孙的客人?”
无面的老人像是往常起床般,直直挺着从朱红大漆棺材里探出半截尸体,靠在棺材上。
阴森逼人的寒意从无面老人尸体散发而出,比终年不见天日的停尸房更为阴冷,它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死亡,鼓动着腐烂的声带发出如同破锣的声音,“这孩子,有客人上门也没告诉我,还和小时候一样,冒冒失失的。”
与拨给赵旭电话时所说的内容完全一致,但声音却不再是陈晨的声音,它没有面孔的脸侧向苏澈,朱红大漆棺材旁的黑白老人遗像露出和蔼的笑容。
苏澈手里的老式功能机低电量自动关机,他默不作声将功能机塞进口袋,“老人家,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侄孙的客人。”
黑白老人遗像转而变得疑惑,似笑非笑的脸上突兀现出第三种情绪,诡怪恐怖,“那你是......?”
“老人家您好!我是南丰新分配来的干部,负责人口普查工作,你家里有几口人?”苏澈捏住衣袖中的手术刀,杨教授教鞭背在身后,炽亮电弧蓄势待发。
“原来是镇里的干部,要不我帮你倒杯茶?”无面的老人尸体略显局促。
苏澈客套道,“那我也不客气了,麻烦了!”
看着无面的老人尸体熟练的从朱红大漆棺材里爬出来,苏澈瞥过眼瞅着棺材中,仍是黑漆漆的,他有些困惑,刚才他从棺材里摸出手机的时候,棺材中明明没有无面老人的尸体。
仅仅一个转身的功夫,无面老人的尸体堂而皇之从棺材里爬出来,难道这是大变死人不成。
又摸了摸棺材底,硬邦邦的手感,显然没有隐藏的机关,倒是让他又摸索到一个光滑圆润的东西,取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块湿漉漉的廉价机械手表,玻璃表盘雾蒙蒙的,有几滴乌黑的血液凝固在玻璃表盘上,指针滴滴答答地转动。
苏澈将机械手表拿出来用手去拧发条,发现发条早已被红锈堵死,根本无法转动。
翻过来看向机械手表背后,‘赠侄孙陈’这样一行字迹进入视线,可是这行字迹的最后一个字被生生挖去,“陈晨?还是陈晨那个不知名的大哥?”
拿到这块手表,苏澈已经大致猜出这座鬼镇最关键的三个人,或者说是三只鬼。
陈晨、他不知名的大哥以及手机录音中提及早已过世半年时间的大叔公,与之对应的,南丰镇36号有三张脸的年轻人、祠堂前出现的湿漉漉脚印和祠堂里朱红棺材中爬出的无面老人。
“家里面没什么东西招待你,别见怪。”无面的老人尸体端着漆黑的木盘走来,放到苏澈面前。
脏兮兮的瓷杯里装着长满蛆虫的可疑泛绿液体,一大块长满绿毛的不明糕点,还有几个隐约能看见苹果影子的恶臭烂泥。
“别客气,吃啊!”见苏澈迟迟没有动手,无面的老人催促道。
像是发酵失败的火腿肉混合豆汁原浆以及挪威鲱鱼罐头混在一起之后,再用搅拌机打碎,最后经过烤箱秘制的臭味直往苏澈鼻子里钻。
胃里翻江倒海,苏澈敢发誓,就算老八来了,见到这一堆东西,他的隔夜饭都会吐出来。
“老人家,不急,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完成普查之后再吃不迟。”苏澈一本正经的从背包里拿出秋岚的日记本装样子。
无面老人尸体同样正襟危坐,“没问题。”
“老人家家里有几口人?”苏澈询问道。
无面的老人尸体突然缄默,“只有我一个人。”
“独身寡居。”苏澈点头,继续问,“有关系融洽的亲戚吗?”
“你问这个作甚?”无面的老人尸体反应极大,苏澈扭头看向黑白遗像,里面的老人吹胡子瞪眼。
“老人家你年纪大了,独身寡居恐怕不太方便,我问问你有没有亲戚,到时候交待一下,能帮衬就帮衬着点。”
苏澈这样解释,遗像里吹胡子瞪眼的老人才回归平静,板着脸说,“不需要。”
无面的老人尸体极为敏感,对苏澈询问的问题很是抵触,苏澈佯装起身,方才从棺材中摸索到的机械手表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连忙蹲身捡起,无面的老人悄无声息的站到苏澈面前,“这块表,你怎么得到的?”
阴冷的语气,散发着丝丝怒意,苏澈应道,“进村的时候在路口捡到的,老人家你认识失主?”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无面的老人尸体从苏澈手里硬生生拽过这块机械手表,还想说些什么,但异变突生。
祠堂棺材前七窍流血的年轻男人尸体变得格外潮湿,从他的五官中不断渗出湿漉漉的水迹,本就阴寒的陈氏祠堂里变得更加阴森。
滋啦。
从年轻男人尸体五官中渗出的湿漉漉水迹里猝然闪烁几道电弧,一丝微弱的焦糊味出现在祠堂里。
嗒嗒,嗒嗒......
湿漉漉水迹迅速扩散,将祠堂里光滑的石板地面变得无比潮湿,就在此时,一张脚印出现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陈皓,你把陈晨带到哪里去了?你不知道吗?他快死了,我得救他!”无面的老人歇斯底里怒吼,朱红棺材旁的老人黑白遗像须发皆张,怒目圆睁。
无面老人尸体握住湿漉漉机械手表的手黑烟袅袅,不断有凝滞的黑色粘稠血液从它手中流出,黏在机械手表上,血迹斑斑。
没人回答无面老人尸体的问题,湿痕迅速蔓延,脚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至将祠堂里所有沾染湿痕的石板占据。
“大叔公,你已经死了。”
苏澈耳边突然响起这句话,他循声看去,发现出声的是自己口袋里低电量关机的老式功能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