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猫
“刚才开玩笑的。又遇到你了，觉得有缘，想请你吃糖。”
阳光灿烂的笑。
黑发少女目光警惕地往上移，又往下移，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好奇心驱使下，拿出一颗糖，放到小巧如玉的鼻子前嗅了嗅，似乎在识毒。
嗅了一会儿，又伸出红艳艳的小舌头，“咻”的一声舔了舔，发现没有毒药或迷药之类的东西，这才放进嘴里。
硬邦邦的糖果在小嘴里骨碌骨碌地转了两圈，香甜的味道充满口腔，幸福的感觉流到了心里，黑发少女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本来苍白如陶瓷，甚至带着点死气的脸，都泛起了红晕。
莫哲笑眯眯地看着她中了一颗大师球。
黑发少女无言地感受着嘴里的香甜，糖果在舌头间转动，越来越小，都化作了蜜流进肚里。不一会儿，那种人生都被升华了的甜消散了下去，那颗糖不知不觉已经溶化光了。
黑发少女愣了愣，一种强烈的意犹未尽和失落的情绪升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莫哲拿着袋子的手。
黑宝石一样的眼瞳里，流动着期待的光波。
莫哲笑着，将整袋糖放到她手上。
帝都的天空无风，黑发的少女捧着新到手的糖果，两条细长的腿欢快地在阶梯上来回摆动，脸颊“咯嘣咯嘣”地动来动去。
好一会儿，莫哲看她嘴里稍微空闲了，自我介绍道：“我叫莫哲，暂时算是艾斯德斯将军的属下。”
黑发少女捧着莫哲送的糖果袋，使劲捧在怀里，生怕丢了，本来冷冷的面孔，一瞬间破开了冰封，如同阳光照进花田：
“我是黑瞳！”
只有一个名字，没有其它。
莫哲知道，她的身份，是不能见光的。
黑瞳，隶属于帝国暗杀组织的杀手，上次遇到的反帝国杀手组织“夜袭”中，最强杀手赤瞳的妹妹。
两姐妹小时候流落街头，被帝国特务机关收养，培养成了暗地里处理对帝国不满的人的杀手。
后来赤瞳看穿了帝国的本质，毅然加入了革命军，黑瞳则留在了帝国，并且觉得是姐姐背叛了帝国和自己，想要亲手将姐姐处刑。
两姐妹本来都深爱着彼此，却因为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并终有一天会走上自相残杀的道路。如果没有奇迹发生，黑瞳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会被姐姐赤瞳亲手斩杀。
按照事情发展，现在的黑瞳，应该还没加入艾斯德斯组织的，针对夜袭的特殊警察“狩人”。毕竟艾斯德斯还在北方打仗嘛。
于是问题就来了，这个时候，她出现在帝都，出现在皇宫，是要干什么？
莫哲若有所思地瞄了黑瞳一眼，黑瞳一呆，旋即甜甜一笑。
满脸都是被糖果滋润后的水嫩与红晕。
莫哲回以一笑。
像黑瞳这样顶尖的杀手，是不可能轻易透露口风的，所以莫哲也不急，反正也打算和她拉进拉进关系，毕竟刚有了建立自己的亲信班底的打算嘛。
情报是一切的基础，像黑瞳这样活动于暗处的特殊情报人员，是必须的人才。既然来了一趟斩赤世界，又刚好在帝国这边，自然没有放着她不理的道理。
更何况，看如今的情况，搞不好不用多久，自己不去找她，她也会找上门来。
既然看到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扔一口袋的大师球，万一就这样捕获了呢。
莫哲美滋滋地幻想着，忽然一声坚硬的鞋底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在身后的台阶上响起。
“黑瞳，你在干什么？”
伴随着硬邦邦的靴子声音的，是一个更冷更硬的男人的声音。
莫哲站了起来，回头看去，是那天晚上走在黑瞳前面的男人，戴着小小的眼镜，穿着军装，却没有任何军衔之类的标志，阴沉沉的脸上，有着刀削斧凿般的阴影。
视线像毒蛇的信子在莫哲脸上舔过。
莫哲轻飘飘的一笑，那冰冷的感觉瞬间消于无形。
男人愣了一愣，又认真打量了莫哲两眼，脸上的阴影更重了。
“走。”他只对黑瞳说了一个字。
黑瞳乖乖地站起身，也不回头，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了，只是迟疑一下，下意识地将莫哲送的那袋糖藏到了怀里。
等到两人走远，莫哲才一砸手心。
终于想起这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中年男人是谁了！
西宫！帝国杀手组织的创办者和幕后首脑，赤瞳和黑瞳两姐妹命运的根源！
随后，冰冷的笑意挂上了嘴角。
看来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
事情不简单啊！
第29节 第二十九章 风暴前夕
宫殿上空，依然无风，沉甸甸的空气，浑浊里带着血的气息。
皇宫的夜晚总是静悄悄，包括卫兵，所有人都在黑暗里无声地移动，像是某种潜伏在海底的深海狩猎者。
淡淡的火光只能照出人扭曲的阴影。
“咱们的陛下前几天出宫的经过，都调查清楚了吗？”房子里，一个肥胖的，臃肿的影子说。
“调查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目前只能推断出，一个长得像她的女孩，在帝都漫无目的地玩了一天，然后被一个小贵族捡回了家。那小贵族一家有些有趣的嗜好，结果被夜袭盯上，一夜间灭了门，她也顺便被夜袭的人救了。夜袭的人没有认出她。事实上，我也不确定报告中的女孩是不是她。”另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扶了扶眼镜，回答。
“不管怎样，你说，她突然出去，有没有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不适合心思单纯的孩子知道的东西？”肥胖的影子晃了晃。
“谁知道呢。明白的人，看什么都明白，不明白的人，看什么都不明白。”高瘦的影子说。
“还有明明懂了，却装作没有懂的人呢。”肥胖的影子似乎很愉快地笑。
“那我们的陛下，是哪一种？”高瘦的影子也笑，黑漆漆的阴影像缺了一块，露出弯弯扭扭的弧线。
“哪一种都没关系。”浑浊的风流过，肥胖的影子诡异地晃动着：“人啊，就是这样，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或早或晚，迟早会发芽。现在没有，迟早也会啊。”
光影晃动，照出大臣脑满肠肥的脸，阴惨惨的声音，在摇动个不停的阴影里，更显得瘆人了。
而站在大臣对面的，赫然就是莫哲白天遇到的情报头子西宫。
“本来不必走这一步的，至少现在不必。”顿了一下，西宫皱着眉说。
“迟早的事。前段时间，她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开始想了解一些本来不需要她知道的东西。加上这次偷跑……没有这些事的话，至少不用这么快实行计划。”大臣说着，似乎有些郁闷，拿着大块肉狠狠地啃了一口。
然后接着开口，红色的肉筋塞在牙齿缝里：“也就是差不多同一时间吧，本来那个死脑筋的布德大将军，也突然冒了出来，似乎打算不管军人不得干政的规矩，竟然想直接动手了。也不知道那蠢货是怎么想通的！”
说着，大臣忽然开怀地笑起来：“不过蠢货就是蠢货，哪有动手之前还跑来威胁人的，这不是提醒对方该先下手为强吗！”
西宫也笑了，硬邦邦的脸，笑比哭还难看：“大将军很强，平时防范也严密，可惜，一个人总要吃东西，要吃东西，就要到市场上去买各种食材、调味料、嗜好品。一个确定的毒物很容易被查验出来，但无数正常的东西，组合起来的毒物，就不是那么容易分辩了。”
大臣捧腹，笑得很夸张。
“现在最大的阻碍和不确定因素也‘抱病’在床，坚持不了多久了。要动手了吗？”西宫云淡风轻地问。
大臣不答，只笑，然后伸出粗大的舌头，舔掉了牙齿缝里的鲜红肉丝。
“不过……”西宫忽然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或者说，一个人。”
风似乎又动了动。
“啊，那个忽然冒出来的跳梁小丑。那人的身份，查得怎么样了？”大臣不怎么在意。
“很奇妙……”西宫又推了推眼镜：“没有任何相关情报，只知道，他第一次出现，就是在艾斯德斯那里。这之前，就像世界上根本没这个人一样。”
大臣还是没在意，帝国这么大，每年的人口统计混乱之极，找不到一个人的信息一点都不奇怪。
“根据暗地里的眼线观察，他刚出现时，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偶尔去练剑，但连拿剑的姿势都不标准，完全的门外汉。”西宫难得地细细描述一个边沿角色。
“可就是这个门外汉，却和近卫军起了冲突，甚至引来了布德。当时布德，被他一剑打败。两次。”西宫的眼镜忽然反射出一抹寒光。
大臣刚放到嘴边的肉，一时忘了咽下去：“布德那蠢货，用了帝具吗？”
“没有。”西宫刚回答，却有一个疑问，瞬间从心里升起。
是没有用，还是，没有用出来？
疑问还挂在肚里，甚至没有冒出嘴边，就听大臣嘘了口气：“布德那蠢货不用帝具，就是个蛮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那个家伙，是叫莫哲吗？明明是艾斯德斯的人，却帮咱们的陛下偷溜，嘿嘿，他是没搞清楚状况吧。脑子里都是屎吗？”
“你的意思是……”
“这种人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就算隐藏着本事，或者是帝具使，那也只是一个人，能做什么？何况，艾斯德斯那边就不可能让他乱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还这样搞不清楚状况，我也不介意让他吃点苦头。”大臣咧着牙。
“艾斯德斯可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人。”西宫眉头锁得更紧了。
大臣拍拍西宫的肩：“所以这种时候就需要擅长隐蔽行踪，消除痕迹的你的人出手了。这种小事，你就随便处理了吧，不要影响到我们的计划就好。”
“小事？”西宫心里那抹抓也抓不住的不安，一直挠得他很难受。
“这能是多大点事？放心吧，这就是一道简单的送分题而已，到时候就交给你了。”
奥内斯特大臣又在西宫肩上拍了一拍，以示信赖。
西宫看着大臣胖乎乎的脸，确定他没有恶意，至少不是在故意坑自己。
好吧，也许这真的只是一道简单的送分题。
帝国官僚集团的二把手，纵横黑暗世界数十年的情报头子，如此想道。
……
之后几天，莫哲日常喝大秦牌健体茶，吸收魂之印，但可能是过了初期的快速成长阶段，一段时间下来，效果不显。
艾斯德斯出征后，宅邸空空荡荡，只有一些女仆和下人走来走去，看似忙碌，实际闲得发霉。
在外人看不到的时候，莫哲的日常起居都由阿房服侍，说是服侍，但阿房还没有解锁像样的身体，只有一个水银球，努力变形成各种形状，来应付日常需要。
比如穿衣的时候，就是一对银色的手掌飘在空中，在身上摸来摸去，格外瘆人。
莫哲好几次要她别做了，毕竟吃饭穿衣这种事，打小就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要不是老妈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良心，搞不好尿布都得自己换。
但阿房平时很听话，遇到这种时候却开始誓死捍卫权力，比面临裁员的IT员工还拼命，莫哲也拿她没办法。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溜走，莫哲偶尔抬头看看高高的宫殿内城，想想弗拉在干什么。虽然那天拒绝了她的请求，但要说完全不关心她了，也不至于。
就像一个邻家小妹妹，发现有坏人盯上了她，还是会担心的。
正想着明天要不要溜进内城看看呢，却发现窗边坐了个人。
黑色的短发在夜风中摇曳，瞳孔反射着月光，黑得发亮。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黑瞳，就这样静静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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