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猫
莫哲忽然耸肩一笑：“那我就谢谢你了。”
“不客气。”萨诺斯转过眼睛，平淡地回答。
……
萨诺斯的家，并不是泰坦星上最华丽的房子，但绝对是最精致的。
由不知名金属的大门和墙壁围起来的大院子里，是几座独立的别墅式楼房，连在一起的类似豪华酒店一样的建筑。
因为永恒一族普遍高大的缘故，房子和各种设施也显得异常宽大，随便一个房间，高高的天花板，都接近五、六米。
如萨诺斯所说，这个房子里，除了仆人，就几乎没有别的人了，也没有看到女主人。
莫哲也不客气，大咧咧地就住了下来。这里的食物也还不错，和地球有几分相似，平时没事出去逛逛街，看看异域风情，倒也清闲。
反正也是等着大秦那边联络过来，当作休假也不是坏事。
萨罗斯每天按时上下学，很少外出游玩，平时要么待在家里，要么在角落发呆，生活极其枯燥。莫哲甚至怀疑，自己在树洞里遇见他，只是因为他想换个地方发呆。
虽然住进了萨诺斯家，但莫哲和那个奇怪的小孩，反而交流变少了，甚至一起吃饭时，都没有太多聊天。
双方都像是等待着什么，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多想，就这样过了几天，莫哲终于忍不住了，脑子里都是后院地下室的事。
童话简直说得太对了，好奇心就是魔鬼！
第436节 第六章 干涸的爱
严格说起来，莫哲其实是不怕小萨诺斯耍花样的。
长大了，甚至得到了全部六颗无限宝石的他，或许需要谨慎对待，但现在这么小小的一只，无论想搞任何花样，自己都可以以力破巧。
之所以迟迟没有行动，还是好奇。
好奇这家伙整天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脑袋瓜里，到底是什么转的。
但这么多天都看不出端倪，莫哲也懒得等下去了。
这天，萨诺斯上学去了，莫哲在院子里转悠，在阳光射不到的阴暗角落，看到了那个所谓的地下室。
那是一个类似研究所，也类似小型监狱的地方，四四方方的房子，白白的墙壁，墙上爬满了斑驳的藤曼。
莫哲略一沉吟，没有犹豫，握住门把手，适当用力，当的一声，未知金属构成的门闩，就断裂而开。
这种金属强度还不错，几乎可以构建宇宙飞船了。
莫哲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仆人被惊动，便走进去，重新合上门。
门内，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
一条甬道不断往下。
莫哲的视野早已不受黑暗影响，当下一边戒备着陷阱，一边朝下走。
甬道是螺旋状的，狭窄而阴暗，透着潮湿与腐败的气息，像是某种生物弯弯绕绕的肠道。
不知道绕了多久，终于抵达最深处，一扇坚固的铁门，矗立在面前。
莫哲敏锐的听力，听到了铁门后面，传来一阵阵低沉的、悲伤的、疯狂的，模模糊糊的声音。
莫哲站着感受了一会儿，没有感觉到危险，虽然有所怀疑，但也确认了，里面不是外神之类的不可名状的存在。
似乎同时感受到了门外的莫哲，里面的声音更加激动起来，唔唔唔的，像从覆盖了许多层湿布里，拼命嘶吼出的声音。
都来到这里了，自然没有退缩的打算。莫哲将手按在门上，手腕发力，铁门应声而开。
开门的“哐啷”声音，在幽暗阴冷的地下回荡。
“唔唔唔唔唔！？”里面的人声更加清晰起来，很明显可以听出来，是一个女声，似乎口腔被什么东西限制住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
莫哲顺势看过去，只见地底的房间内，摆放着一些金属机器和类似皮带的东西，位于中央的机器，像是一个冷冻仓，但并没有密封。
那个类似冷冻睡眠仓的里面，是一个全身被皮带和机械电线捆绑住的永恒族女性。她的手脚和身体都动弹不得，就连口腔，也被一条黑色的金属堵住，只有低沉狂乱的声音，从喉咙的震动里发出。
根据莫哲这几天接触过的泰坦星上永恒一族的外表推断，这个女性约莫地球人年龄的三十多岁，在无数金属和皮带的捆绑中，可以看出身材姣好丰润，只是那对眼睛里透出的神色，充满了疯狂与悲伤。
莫哲不确定那个女人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就没有贸然解开她的束缚一探究竟。他左右环视，确认了这个地底所谓的秘密，就只有那个女人。
“她是我母亲。”忽然，甬道另一头，那个小小的紫色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
莫哲早就发现了跟在后面的萨诺斯，只是一直没有点破，这时候，也只是背对着他，看着那个女人，点了点头。
萨诺斯走了过来，进入这个最深处的房间，来到束缚那个女人的机器旁，伸出覆盖着肿瘤的手，摸向了女人的脸。
女人的双眼泛起血红，惊恐的眼泪从眼角大滴大滴地溢出，拼命扭动挣扎，却无处可躲。
萨诺斯的手触碰到女人的脸部之前，顿了顿，终于还是缩了回来。
莫哲看着他。
小小的紫色男孩，再次伸出手，想去触碰自己的母亲，但又一次和她那惊恐绝望的眼神相触，终于彻底放弃了。
他在附近的地上坐了下来，说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故意让你看到这些吗？”
你是变态，想通过让我了解秘密的方式，找借口将我杀掉“灭口”？莫哲在心里吐了个嘲，走过去，作势参观着这个狭小的空间，等待萨诺斯自己愿意说。
小萨诺斯像平常一样，静静的，不声不响地望着，观察着莫哲。
“我出生的时候，就有很明确的自我意识，能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记得身边所有的事。”萨诺斯慢悠悠地开口。
莫哲听着。
“我的母亲，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发狂了，说我会给世界带来灾难，吼叫着，要当场杀死我。”
他说到这个内心最深处的隐秘时，语气却异常平淡，如同述说一个不相干的人的事。
“我的长相，和周围人都不一样，碍于父亲的面子，他们不会说，但我知道，我是一个怪物。”
他抬起炯炯有神的眼睛：“可是我不明白，我到底是什么？上天将我塑造成这个怪物的样子，是想告诉我什么？我存在的原因和目的，又是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回家，让你来这里，还给你说这些吗？”他语气开始有了起伏，像是漆黑的水面泛起了漩涡。
莫哲只是看着这个未来的大魔头，等待着。
萨诺斯忽然，露出一丝狂热：
“他们……我的母亲，家里的仆人，学校的老师和同学，甚至在最开始庇护了我的父亲……他们所有的人，都怕我。
“但是，你不怕我。我知道，你不怕我，你只是在观察我。是我怕你！从最开始看到你出现，我就知道了，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像是毒药一样刺激着细胞，像是刀抵着背一样浑身发凉，让我从灵魂深处颤抖……
“因为我从本能上知道，你随时都可以杀掉我，没有任何人能庇护我，你能随时杀掉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人，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决定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这是恐惧……原来，这就是恐惧……这就是，当初生下我时，我的母亲，感受到的情感……原来，我和她……一样。”
说着，这个脸上布满了恐怖的枯萎沟渠，长满了瘤子，浑身皮肤是不正常的紫色的小孩子，用难以想象的，包含着温柔、爱慕、渴望、希冀的神情，深深望着旁边，被重重束缚住的母亲。
而他的母亲，依然惊恐地挣扎着，疯狂地试图远离他。
他想要再一次伸手，想去触碰面前的至亲，却在对方那恐惧的眼神中，再一次，就像过去的许多次一样，慢慢地收了回来。
然后他回头，朝莫哲笑了笑。笑得干涸无比。
第437节 第七章 死亡女士
从关着小萨诺斯发狂的母亲的地下室出来，两人一前一后，无言地走着。
“你不杀掉我吗？”小萨诺斯忽然问。
“为什么要杀掉你？”
“你有这个想法，我能感觉得到。”
“……”莫哲回头，看着他平淡的眼睛，和那张丑得简直让人无法直视的脸。
成年后的萨诺斯，虽然脸部也有很多皱褶，但瘤子会枯萎掉落，最后展现出的，是一张饱经风霜，深邃而沉默的面颊。
配合着他在这个宇宙中无以伦比的力量，怎一个威风霸气了得。
不过小的时候，就是一个丑得不要不要的，像是风干的橘子一样的倒霉孩子了。
莫哲想了一会儿，还是老实把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
“你的感觉很敏锐，我最开始，确实有提前干掉你，消除隐患的想法。”
萨诺斯瞬间捕捉到了“提前”“隐患”之类的词汇。出生时母亲的诅咒和惊恐的叫喊，再一次涌上心头。
“……不过，这没有必要。第一，你以后虽然可能成为我的阻碍，但同时，也会帮我很大的忙。”
从获得资源的角度，大秦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无限宝石的。
但无限宝石散布在宇宙中各个角落，要一个个从头到尾找出来，哪怕莫哲有那么一点点印象，也必然劳师动众，极其麻烦。
而未来，萨罗斯注定会集齐六颗宝石。也就是说，其实自己只要等他收集齐之后，再抢过来，就可以了，能节约很多工夫。
“第二，就像你所说的。我不怕你，是你怕我。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反应过激的必要呢？”
莫哲说完，上上下下看了看小萨罗斯：“而且，你现在，简直太弱小了。其他人怕你，不过是害怕你的长相，还有你母亲当年的预言。现在的你，和周围的人一样，也就比手无缚鸡之力好一点，老实说，我根本不需要把现在的你放在眼里。”
萨诺斯低着脑袋，阴影遮住了眼睛：“你们都在说我的以后。所以，我的命运是早就已经注定的？”
“谁知道呢，看你怎么想了。”
两人又一言不发，回了大房子。
“这是什么？”莫哲无意中，看到萨诺斯放在房间的书包上，帖着一张纸，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
‘我是怪物’。
“不知道哪个同学贴的。”萨诺斯毫无感想地坐在书桌前，开始翻一本有关生物学的书，顺口回答道：“他们不敢当面为难我，就在背地里弄这里无聊的东西。除了偷偷贴纸条，还有在书包里放死掉的动物，在凳子上放图钉，或者上课时把我的凳子弄到不知什么地方，让我尴尬地站着迎接老师的到来……
“他们做得很隐蔽，而且全班同学，似乎都达成了默契。每个人都有可能是犯人。我也懒得每次都去揪是谁做的。”
萨诺斯翻了一页书。
莫哲顿时回想起小时候学校里的霸凌事件，作为一个不擅与人交际，不懂抱团的死宅，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经历。
叹了口气：“你会觉得难过吗？”
“完全没有。”萨诺斯又翻过一页，下一页，有一张插图，描绘着人体内脏结构，说道：“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那么无聊。”
他盯着那个插图，补充了一句：“这世上，为什么会存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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