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怠惰笨淡
主教稍稍抬起下巴，俯视着斯卡蒂，那双银色的瞳孔中清楚地倒映着斯卡蒂的身姿。
“你不觉得，你们的行事方式粗暴而没有理智吗，深海猎人？”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明白，海的怀抱才是永恒的归宿？对抗海的行为我们可以理解，毕竟孩子总是有反抗期的。而你们，就是一群长不大的孩子。”
“到底要我主如何做，才能让你们迷途知返？”
“……我不是来和你们辩论的。你们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你们也应当知道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斯卡蒂举起了剑。
浪潮涌动的声音愈发响亮，中厅里逐渐开始充斥潮湿的气息。
如果是陆地的三百人军队，只要不携带攻城武器、大型重武器，斯卡蒂完全能单人冲散、歼灭之，视情况而言甚至可能毫发无伤。
可是这些教徒不同。
诚然，教徒的主要手段都是对人，范围杀伤能力基本没有，但是他们血厚。
靠着悍不畏死的精神、强韧的躯体再加上足够的数量，他们能对经验尚浅的猎人造成致命威胁。
如斯卡蒂这般的十年以上战斗经验的老猎人，就算是三百教徒也不至于感到为难。
她只需要注意着点教徒手中那些用来杀伤猎人的特殊武器，别受伤，剩下就是乱杀。
但问题是，他们中间有一个主教。
既然能成为主教，肯定掌握了那污秽的术法，可以召唤那些巨大的灾厄。
让教徒们配合灾厄行动的话，活捉如蒂蒂这般的老猎人也许都不是难事。
幽灵鲨被他们抓住，足以佐证这一点。
而斯卡蒂所警惕的也正是主教的能力。
要是主教不在，以她盯着幽灵鲨的那副急切样子，她早就冲上去了。
“代价，是么。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费了点心力，说服了她加入我们。而她也同意洗心革面，成为侍奉主的修女——幽灵鲨。这是一次成功的沟通，应当被立为典型。”
“也许，我应该让她来说服你？”
斯卡蒂攥紧了剑柄，脚下的地面喀拉开裂：
“你在激怒我。这只会让你死得更惨，我发誓。”
主教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他张开双臂：
“你打算向谁发誓？能见证誓言的唯有我们的主。身为阿戈尔，你应当知道，我们不可能与海断绝联系。”
“我知道你很厉害，你的‘味道’几乎与她不相上下。不愧是敢独自来到陆地上的深海猎人。但她都已经加入了我们，你的前路也已经明晰！赞颂我主！”
主教如此说着，从宽大的袖子中滑出一根钉子，满脸笑容地用钉子刺穿了自己的手臂。
鲜红的血，顺着钉子的末端向下。
它是那么地粘稠，积蓄在尖端迟迟不滴落。
“敬畏血脉，敬畏大海！”
所有教徒跟着主教连声颂唱。
那是古老的阿戈尔语，带着奇妙的节奏在正厅中回荡。
斯卡蒂并未感到意外，看到主教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污秽的召唤不可避免。
寻常的教徒，并不具备这种联系。他们仅限于能够感知，主动召唤绝无可能。
但若是能通过考验，升格为主教，那必然是活着撑过了仪式，服下了那些怪物的血肉。
这时候，联系便被加强，血液之中开始带有海的概念。
哪怕只是一滴血，那也连通着大海，是海的一部分。
而深海猎人之所以在转化阶梯中比特殊种族的阿戈尔还高一层，就是因为深海猎人生来便具有这种特质。
所以，深海猎人在陆地上不可以流血。
这不仅会让教徒们循着味道找上门来，更是因为在有海的概念的地方，即便没有主教在，一队教徒也可以献祭自己召唤出“它们”。
空气涌动着发生变化。
钉子上的血液在颂唱声中滴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随后，它不合常理地快速消散到空气中。
空气顿时变得更加潮湿，连身上的衣服都明显能摸出来湿哒哒的感觉。
而后，风声乍响。
斯卡蒂猛地转过头来看向秦枫，而秦枫只来得及举起公文箱挡在身前。
砰！
他整个人被抽飞，轰击在十几米外的墙壁上，砸出人形的坑洞。
“咳、咳……这就是会卷走队友的巨大触须？”
当真有点厉害。
常态下的高跃蝗虫，对刚才的偷袭做不到完全反应，甚至来不及拍腰带进行高速化。
如果不是弩弓一直握在手中，举盾可能也来不及。
要是正面吃下这一击，八成要解除变身了。
触手的一挥几乎要能爆楼……开什么玩笑？
这仅仅只是挥动了一根触手！
秦枫费劲地拔出腿，踹着墙壁跳出来。
他看向那根触手挥来的方向。
“不，不可以看！”
斯卡蒂的提醒迟了一步，秦枫已经看到了这东西的真容。
“woc……好恶心。全身上下都是触手，就没有其他的肢体部位吗？”
这东西实在是过于不可名状了，就像一个把刺全都换成生有吸盘的触手的海胆。
其高度在20米以上，大量触手贴伏在地面上，其他的则是在空中游荡。
那些细小的触手暂且不论，刚才击飞秦枫的那种，一根触手的直径大约在二十公分左右，粗略一数也有二十多根。
还好这二十多根并不是全都长在正面，差不多一半一半，不然它要是一下子把它们全挥过来，岂不是二十多倍爆楼的杀伤？
这谁能扛得住？
海里的异种都这样了，难怪极北的异种让内卫死了那么多人。
“啧……！”
斯卡蒂见秦枫还是看了过去，立刻举剑冲向海怪。
在教徒们口中，它就是海的一种具现。
实际上，它确实也是在某种伟力的影响下获得实体的灾厄具现，海上的沉船和风暴，有不少都是更大号的海怪弄出来的。
这只海怪只能算是中号，大是足够大，但比这更大的斯卡蒂也见过。
而且，海怪往往输出高于耐受力，它们自己都承受不住几下触手挥击。
如果没有干扰一对一的话，斯卡蒂能单杀，她毕竟是个老猎人了，这东西过去也不是没有单杀过。
但问题是那些教徒……如果他们冲上来干扰斯卡蒂，那就算是涌潮悲歌，也难保斯卡蒂不会和幽灵鲨一样被活捉。
至于秦枫等人，估计在海怪出现之后，就全都失去战斗力了。
除了强大的物理破坏力，海怪在精神上的干涉能力同样不容忽视。
并非深海猎人、甚至连阿戈尔也不是，而且此前从未见过它们的话，只是对视便有可能被夺取心神，在无意识间窒息，就此死掉。
就算比这好上一点，临时疯狂也是不可避免。
所以，如果想要拯救他们的话，比起跑过去摇晃他们的身体，不如主动吸引海怪的火力，尽快将之讨伐。
召唤海怪对主教来说也不是不用付出代价的事情，那一钉子下去，至少要献祭三分之一的生命力，而且一个月之内不可能再成功第二次。
“阿…戈尔…”
海怪低吼出阿戈尔语，那声音像是几百张嘴同时说话，甚至在中厅中刮起了风。
虽然没有眼，但它仍旧锁定了斯卡蒂，朝着她挥出了数根出手。
猎人毫不示弱地举起大剑迎上，只一挥便将最先靠近自己的一根斩断，随后她高高跃起，一个空翻躲过两发在地上砸出大坑的抽打，落地后将剑身横在身前，稳稳地接住了一发抽打，翻转手腕将尚未收回的触手斩断。
这特制的大剑，本就是为了对抗灾厄而存在。
更不用说，斯卡蒂现在还用出了涌潮悲歌的力量。
她继续拉近与海怪的距离。
就算被冠以眷属之名，受到教会的赞颂，可它终究只是海怪。
而斯卡蒂是对抗它的专家。
主教看着斯卡蒂起舞般的动作，不由得皱起眉头。
“污秽不堪。竟然杀伤祂的眷属，这等不敬、这等蛮勇，实在是令人不齿！”
“去阻止她，同胞们。不要放任她继续错下去了！”
主教一声令下，列队的教徒们立刻举起手中各异的武器，向前冲锋。
靠近海怪之后，队伍中有几个教徒被伸来的触手卷走，随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咀嚼声，然而教徒们毫不在意，只是冲向斯卡蒂。
吞食教徒吸收营养，海怪先前被砍掉的触手很快便完成了再生。
它朝着前方胡乱鞭打，将整个中厅砸得剧烈摇晃，而斯卡蒂总能抓住时机闪避，顺手挥动大剑斩掉离她最近的几根触手。
她的斩击足以劈开数米厚的山壁，在山体中快速打穿隧道。涌潮悲歌之下，切开海怪的触手不会比热刀切黄油更难。
只要无人干扰，她必定能猎杀这只灾厄。
可那些教徒冲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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