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想回到过去
可吴少白却跟没听到一样，继续用那种自言自语的语气往下说：
“别人用不用心，那是别人的事情。可你们进来说相声的初衷难不成就这一年的功夫，全都忘到狗肚子里了？彪哥，当初自己落魄的顶着老婆孩子的压力来学相声的初心是不是也忘了？”
一听他点名，穿着一身皮夹克的李大勇本能的也站起了身。
吴少白依旧没看他，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其他人身上。
“我不管你们是做给我看也好，是给自己看也罢。刚才我来的时候，看到了我就知道规规矩矩的把大褂穿上。我还挺欣慰的，因为你们既然穿上了大褂，就代表随时要上台说相声……师爷，我问您一句，这规矩是怎么来的？还记得么？”
一身紫红大褂的谢琻没站起来，只是点点头，说道：
“舞台上难免出现一些意外情况，大家来到后台都穿着大褂，就代表着随时可以上去救场。”
“嗯。”
吴少白点点头：
“那这些规矩，你们这些人是都忘了还是觉得演出结束，只是开个会的功夫没必要穿大褂？这衣服是什么时候脱的？是在演出彻底结束之后？还是在演出途中？你们师爷都穿着褂子呢！张鹤文，我记得当初张一元开业，你也是没和我打招呼就去的人之一吧？怎么？张一元的人就教了你这些？还是说，你真觉得我不敢禁你们演出．‖？”
“师哥……”
原本就坐立不安的张鹤文，包括其他青年队换了衣服的人也都站了起来。
剩下的还真没有多少了。
看着他们这群人那惴惴不安的模样，吴少白往舞台上一指：
“去，都上去。”
“……”
没人吭声，乖乖的往台上走。
而吴少白也站了起来，同样往第一排的观众席上面走。
原本坐在他旁边的人互相看了看，也都起身跟了上去。
舞台上站着的一排人在照明大灯已经灭了的情况下，神色显得昏沉，明暗不定，手足无措。
而吴少白在坐到了第一排的椅子上之后，开口说道：
“孟祥辉，出列。”
孟鹤樘赶紧上前了一步。
“我记得当初教你基本功的时候，你和我说过，你认为最好背的是地理图对吧？”
“是……是的。”
“那就来吧。《地理图》，全本儿。当初能一个字不错的背下来，这一年要是没松懈，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背吧，错一个字，禁演一个月。口齿不清，禁演一个月。气口不对，禁演一个月。放松，我最多就禁你三个月的演出，来。“
“……”
孟鹤樘嘴唇开始不自觉的抖，而吴少白也不催促。
一直等了大概十来秒的功夫，他才开口：
“出德胜门走清河沙河昌平县，南口青龙桥康庄子怀来沙城保安下花园……”
一开始，他背的还挺流利，神色也逐渐的放松了下来。一路顺着燕京城向西倘倘倘倘的开始背。结果刚背到南藏的地名，忽然吴少白开口了：
“停。”
孟鹤樘声音猛然一止，就听师哥说道：
“冬子。”
“师哥。”
坐在谢琻旁边的李鹤冬赶紧站了起来。
“他错了没？”
听到吴少白的话，李鹤冬本能的看向了孟鹤樘……又看了看吴少白……满眼的犹豫。
“你没听出来是吧？张鹤纶。”
“……师哥……这个……这个……”
“你也没听出来？小郎！”
“……”
“嗬，你们到是兄弟情深啊，也是，这活谁开口都吃力不讨好。既然你们不说，那我来。北疆乌鲁木齐精河伊犁温宿进南藏，聂拉木扎多木扎什拉萨伦布。他这段是这么背的，对吧？孟鹤樘，聂拉木扎多木都出来了，里拉被你给吃啦？嗯？九百六十万的版图，就让你这么硬生生的扣走一个里拉！？卖国贼么你是！”
孟鹤樘的脸彻底白了。
吴少白坐在椅子上，虽然台上的众人要俯视他，可却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们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俯视的存在。
“¨‖小白。”
“……师哥。”
“孟鹤樘，禁演一个月。帮我记下来，明天上报给公司。”
“……”
张鹤纶反复的看吴少白，似乎期待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句逗你玩或者“我开玩笑的”话语。可偏偏却什么都没有。
他又看了孟鹤樘一眼，接着应了一声：
“知道了，师哥。”
“李鹤滮。”
无视了孟鹤樘，吴少白点了彪哥的名字。
“师……师哥。”
看着这个神色满是不安的中年人，吴少白笑眯眯的说道：
“当初那时候，我记得清楚，我推开门后拍着你的肩膀说的，好好努力，别辜负了我今天为你出头的(好了赵)期望。而平时我也不止一次的和你说，你年龄大，童子功不好练，但说相声的其中不凡有半路出家，却也成了大师的人。你要以人家为模板，下苦功夫，下大功夫，踏踏实实作艺，肯定会有大器晚成的一天，对吧？”
“……是的。”
“嗯，而你基本功最好的是《报菜名》？当时考核表演的也是这段儿，对吧？大爷还说别看你人长的横，但心思很细，报菜名时不求快，但求稳，一个字一个字的让观众听的清楚也是一种能耐。那来吧，就《报菜名》吧。和孟祥辉一样，错一个字一个月，气口不对一个月，磕巴模糊一个月。来。”
“……”
李鹤滮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个“孩子”那平静的眼眸，心里面拔凉拔凉的。
一点温度都没了。地.
第404章
台上的人全军覆没。
无论是《报菜名》还是《地理图》亦或者是《绕口令》、《八扇屏》……总之，没有一个是背好的。
在这六七个人中，吴少白到了最后，干脆都不说了，直接上来一指人，说个基本功让他们或者背或者唱。结果当真是越听心里越凉，越听脸色越冷。
而等这些人都结束，吴少白的脸已经阴沉到可以滴下水来了。
“张鹤纶。”
听到他的话语，张鹤纶赶紧站起身来。
接着就见师哥用那俩……怎么看怎么觉得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眸子盯住了自己。
“我走的时候交代的东西还记得么？”
“……”
张鹤纶抿了抿嘴，用力的点一下头:
“一天都不敢忘。”
“好，这是你说的。现在我让你上台，背不好，禁演半年，敢么？”
“……敢！”
看着张鹤纶用力点头的样子，吴少白目光落在了李鹤冬身上：
“东子。”
“师哥，我也 敢！”
“好。师爷您……”
“没问题。”
见谢琻都开口了，吴少白一指台上：
“那今天咱们就都来一来，你们几个，旁边站着去。师爷，您请吧。”
台下的几个演员直接走上了台。
吴少白挨个挑挨个选。
其他几个人倘倘倘倘的把贯口一字不差的全都给背了下来。
他们越背，旁边站着的那几个人脸色就越白。
等最后一个郎鹤炎结束，一拨站在舞台边缘的人，和一拨站在舞台中间的人隔了不过六七步的距离。
可这六七步，却像是一条泾渭分明的河。
你看的见。
可一个在这边，一个在对岸。
“基本功啊，基本功。”
坐在椅子上，吴少白叹了口气。
“我走这一年的时间里，天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花一个来小时的时间，把所有活都过一遍。一天都不敢懈怠，因为我知道我懈怠了一天，就会懈怠两天。而懈怠 每多一个两天，那么就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懈怠，而辜负了2000个喜欢我的观众。我不求你们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努力，可问题是，人活一张脸，在我走之前，你们哪个人我没单独找过？哪个人我没单独交代过？又有哪个人我没督促过？当初给你们看第二天的活，在广德楼的后台看到凌晨一点多，知道心疼我，给我买奶放怀里热着的师弟们都去哪了？……”
他左右看着那群人，忽然声音里满是怒火的拍了一下旁边的椅子扶手：
“嘭！”
众人只觉得心头一跳，听到了一句满是怒其不争的质问：
“都特么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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