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贾珍笑道:“妹妹真要点这出么?”
宝钗还没说话,旁边莺儿伸出头过来看,“拷红?这是要烤什么东西吃么?”
宝钗红着脸啐道:“把你烤着吃!”说着,又自点了一出,这一出却是《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这是一场好戏,只可惜也是一场春梦,显然给女孩子们看也是不合适的。
贾珍笑道:“不如点一出《玉簪记》中《追别》,或是《风筝误》里头的《惊丑》一折,其词倒是谐趣可喜?”
宝钗也不及多想,便点了这一出。她瞥了一眼薛姨妈,目中多情,轻声道:“大哥哥,多谢你费心了!”
薛姨妈越看贾珍越满意,将他对宝钗的关心,完全想岔了,没料到贾珍却是胆大包天,狼子野心。“宝钗你也无需谢他!这本是他应该的!”
王夫人觉得奇怪,“怎么说是应该的呢?”
薛姨妈忙低头将杯中酒喝了,掩饰脸上的羞赧,故意道:“他一年赚了我们薛家不知道多少银子,这点小场面,就算他有孝心了!”
贾珍笑而不语,却看的薛姨妈心慌,生怕他孝心来了,自己少不了受苦。万一又那样了……还不如死了算了!想及于此,薛姨妈风情的瞪了贾珍一眼。
自家的土地太肥,种什么长什么,怪得了谁来?
贾珍只作没看见,自与宝钗说话。宝钗因母亲在旁,十分拘谨,不敢稍有逾矩。嘴儿说得淡淡,眼儿流转生姿,手儿把帕子打个同心结,拆了又结。
王夫人不知薛姨妈与贾珍亲密如此,不由得暗自思量。她拉着薛姨妈劝道,“珍哥儿也是权重一方的侯爷,妹妹也该顾忌些!”
薛姨妈笑道:“无妨,珍哥儿其实心善的很。薛家若不是他,只怕早被蟠儿折腾散了。如今与他合作,算是两赢。我……是极相信他的!”
王夫人见贾珍与宝钗说话,凑过去忧心道:“老太太的心思妹妹也知道,宝丫头的事咱们也需早做打算!”
不知道薛姨妈与王夫人说了什么。尤氏凑趣过来与宝钗说话。贾珍不得已舍了宝钗,往黛玉她们处而来。
半途被凤姐拦住,“大哥哥,你去前边喝酒去!只在娘儿们一起,如何与宝兄弟一样了?快走快走,有几样好吃的短了,我让平儿去催,哪知你们厨房里的婆子也来看戏,还央你去调度调度!”说着,便推着贾珍走开。
黛玉与姊妹们都掩嘴而笑。
且说贾珍下了天香楼,吩咐人将凤姐说的几样抓紧送去,又在前厅摆宴,教人去请贾琏。
贾琏这两日正愁无处喝酒去耍,贾珍一邀便到。两兄弟推杯换盏,无话不谈的。渐渐说及府内诸事。
会芳园里的喧闹直到晚饭后才散了。贾珍一一送走她们。探春临走时,还央求贾珍以后还有这样的席面,一定不能忘了她的!湘云也笑道,即便她在史家没来,也要打发人去接了来!贾珍无不应承。
次日,贾琏终于回到荣国府。凤姐迎上去笑道:“国舅大爷,您回来也不让人通传一声?我好让人预备金鼓旌旗吹打执事?”
贾琏拱手道:“这些虚礼就免了!”说着就伸出手,揽住凤姐。凤姐脸颊红晕,推开道:“大姐儿几日身上不好,大夫说她身上素净,家里见不得灰啊尘的!你才从外边回来,也不洗洗。”
贾琏本已不悦,听说大姐儿病了,忙问因由。凤姐笑道:“大姐儿发热是见喜了,并非别病。”贾琏问:“可好不好?凤姐回道:“病虽险,却顺,倒还不妨。预备桑虫猪尾要紧。你回来时我们正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接着,凤姐又传与家人忌煎炒等物,一面命平儿打点铺盖衣服与贾琏隔房,一面又拿大红尺头与奶子丫头亲近人等裁衣。外面又打扫净室,款留两个医生,轮流斟酌诊脉下药,十二日不放家去。贾琏随便将息一晚,只得搬出外书房来斋戒,凤姐与平儿都随着王夫人日日供奉娘娘。
那贾琏本就是因章姨娘生产,守了几日,便耐不住,才搬回家里。谁料又要搬出来,身上似有一万只蚂蚁在爬,焦躁间只好将小厮们内有清俊的选来出火,但也不中用。是夜二鼓人定,贾琏独自行至廊外,一个年轻媳妇儿娇滴滴妖媚媚的唤了一声“二爷!”从他面前款款走过。这媳妇便是多浑虫的老婆,名唤多姑娘儿,今年方二十来往年纪,生得美貌异常,轻浮无比,荣宁二府之人稍许金帛,不论多寡,都入得手。如今贾琏在外熬煎,往日也曾见过这媳妇,失过魂魄,只是内惧娇妻,外有私宠,不曾下得手。那多姑娘儿也曾有意于贾琏,只恨没空。今闻贾琏挪在外书房来,便没事也要走两趟去招惹。
贾琏看的眼直,舔了舔嘴唇,上前抓住多姑娘的手。多姑娘拿帕子打在贾琏脸上,故作惊慌道:“二爷,我失手了!”一声娇笑,惹得贾琏魂儿也飞了。
多姑娘抽回手儿,在贾琏胸口轻轻推了一把,什么话也没说,只轻轻哼了一声,便让贾琏浑身燥热不已。
贾琏上前要来搂她,她却灵巧的闪身,在贾琏身后靠着。
贾琏反手抓住了她的汗巾子,笑道:“既然失了手,总要付出点代价。”
多姑娘娇笑不已,“二爷,我可不是那种人呢!你快松手吧!”眼里媚笑,两只手软软的抓住贾琏的手臂,渐渐的往上,攀住贾琏的脖子。
贾琏眼里已无它物,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了多姑娘肚兜之内。
那多姑娘忙兜住胸口,解开一角。
贾琏便抓了这一角扯开。此后,多姑娘日日前来陪侍,连小厮们也欢心雀跃,捞得着一口汤喝。
一日大姐毒尽癍回,十二日后送了娘娘,合家祭天祀祖,还愿焚香,庆贺放赏已毕,贾琏仍复搬进卧室。
贾琏在外干的勾当,凤姐早看在眼里。等贾琏入内,笑道:“我已经派人给了多浑虫一百两银子,跟他说了,让他休了他老婆另娶一个。选个黄道吉日,将那多姑娘儿讨家里来。也省得她在外面勾三搭四的,坏了琏二爷的名声。”
贾琏顿时面红耳赤,“胡说什么?我如何会与她相干?”
凤姐眼中泛起厌恶,仍笑道:“咱们公府侯门,三妻四妾算得了什么?何况你还只有一妻一妾,多弄几个在家里,也防着你在外面香的臭的,百无禁忌。”
贾琏自知理亏,笑道:“你也不要多心,实在一时荒唐,以后再也不会了。”
凤姐得理不饶人,“什么再也不会了?你去一趟江南,带回来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既然老太太也准了,我只好忍气吞声罢了。但咱们女儿病了,要你斋戒,你却去勾搭那个破烂货!两府里谁不知道她人尽可夫,与外头的私窠子半掩门有何区别?”她声音越来越尖利起来:“你若是去青楼嫖,去赌,我也不说什么,只当你风流习性。但你如何让她上了你的身?”
贾琏恼羞成怒,“你够了,区区一个女人,又不是不回来了,也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你也给了她家银子,这事儿就这么结了。”
凤姐冷笑:“果真琏二爷腰杆硬了!我是可怜你自甘堕落,连那种货色也入的你二爷的眼。我为你悲哀,也为自己和平儿悲哀。什么时候我王熙凤和那不要脸的多姑娘要同侍一夫了?我现在都觉得自己脏了臭了!”
贾琏怒道:“再说一遍,这事儿结了,我没说过要讨她进来。”
凤姐哭着,大声闹道:“你还说没有?你和她再床上海誓山盟,口口声声的要休了我,把章姨娘扶正了,再纳平儿和她为妾。都已经盘算清楚了,什么时候休我?我好收拾东西回王家去!”
凤姐大吵大闹,很快阖府无人不知。王夫人邢夫人都来劝和,凤姐越想越气,哭道:“他以后休想近我的身!”连老太太也叫贾琏过去骂了一通。
转眼,贾琏不得不再搬出去。长夜漫漫,如何挨得过?忍了一日,实在熬不住,又唤了多姑娘来。时间一长,有好事的,干脆把多姑娘唤作多姨娘的。
凤姐又大闹了几次,把那多姑娘卖到了锦香院。贾琏怒气冲冲,赌气不回院里,竟就此分居两处,索性放开了手,正大光明的置起了屋里人,养小老婆。
连凤姐也没料到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本只想抓了贾琏的短处,以后好拿捏他,结果玩砸了,此后真的守了活寡。
其实,也不不是守活寡,贾珍隔三岔五的悄悄安慰她,还有平儿。
第一百七十六章惊骇又是半章
凤姐与贾琏之事在荣府闹得沸沸扬扬。原本一贯善于屈从的贾琏在偷娶章姨娘,生下子嗣以后,终于大展雄风,不在把凤姐儿放在眼里,以凤姐这么刚强的性子,美人胚子一般,也免不了丈夫的嫌弃,一时间都为之叹息不平。以至于凤姐的口碑居然一点点的扭转过来,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凤姐只伤心痛苦了一天,第二日便在老太太太太跟前谈笑自若,丝毫看不出这件事的影响。老太太也怕她憋在心里坏事,特意找了她去:“凤丫头,你也别难过,我才教训了贾琏那坏胚子,不该贪嘴,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自己屋子里拉。那混账老婆既然被你卖了,也算是给我除了一口气,这事儿也算结了。你们毕竟年轻,经的事儿有限,公府侯门哪家没有些糟心事?只是都心照不宣罢了。琏哥儿有错,但总不比那边珍哥儿,他家里头不管青楼里的,还是奴才秧子,都不忌口的。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当家奶奶,凡事需放宽心些。任贾琏他里外有多少,她们是不是得宠,你都是正房,且英哥儿必定是你的儿子,只能叫你母亲的。若是贾琏有半点坏心思,想休了你,把外头的女人扶正了,我早就警告他了,他要是敢换了你,我就换了他,荣国府的爵位轮不到他继承!所以,凤丫头,有我老婆子给你撑腰,万事无需忧心,还是帮你太太把家里打理好,才是正经。”
凤姐两眼红红的,拿着帕子抹眼泪。
老太太又劝道:“只有一点,凤丫头,我需得事先给你说明了。当初我见你们子嗣颇为艰难,所以就准了外头那女人生下孩子,等过了足月,便接回来。英哥儿是长房独孙,若你们没有嫡子,需由你亲自抚养,等将来他长大了,也与亲生是一样的了。”她太太不厌其烦的劝诫,无非是在警告凤姐,英哥儿不能有半点的闪失。
凤姐忙擦了眼泪,“既是他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纵然对他有再大的怨气,也不可能迁怒到孩子身上。”
老太太才点点头:“你是个聪明孩子,我也能放心了。”
等凤姐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她便再也控制不住,躲进自家房里痛哭起来。以前总以为老太太是宠着她的护着她的,即便不如宝玉,有时甚至不如黛玉,但她总比其他人要好,到了今儿才知道,老太太其实并不是宠她,只是需要她打趣逗乐解闷罢了。一旦有事,就会拿出大家子的规矩出来说教。
孙子总比孙子媳妇要亲的。更何况还有一个重孙子?
外姓的孙子媳妇更要靠边站了。
凤姐哭湿锦被,他正牌子的婆婆邢夫人只开始轻飘飘说了两句,之后竟然不闻不问,既没有责问贾琏,更没有安慰凤姐,似乎根本不关她的事儿一样。太太倒是来关心的问了两次,但她也只是交待她修养几天,要不要让大嫂子李纨替她管理几天。她的心也渐渐的冷了,在这座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荣国府内,在别人眼里,她王熙凤高高在上,其实有谁真正关心她爱护她?
也只是一个可怜人吧!
她回过头来细细想想,竟然只有贾珍,这个害她失了贞洁,动不动就喝令她不能这样做,不能那样做,很少假以辞色的人,才是真的关心他的。
此时此刻,凤姐内心中对贾珍竖起的一堵厚厚的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垮塌了。我们说女人总是需要依靠的,当凤姐发现荣国府已经不足以让她依靠,丢掉幻想,真正全身心的投入贾珍怀里,便也顺理成章了。
所以,当凤姐再次擦干眼泪的时候,她的命运轨迹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这一日,凤姐才从王夫人房里出来,头上沁着冷汗,平儿扶她在廊上坐下,“奶奶,你也歇歇吧。这么劳心费力的,值得么?还是保住自己的身子要紧。”
凤姐叹口气,她也只在平儿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我岂能让他们得意了去?等我抓几个祭旗!”
平儿有心宽慰道:“奶奶,就让他们笑去,这家里凭你累成什么样儿,也没人跟你说句好话,何苦来?这家谁爱管谁管去?咱们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就学一学大奶奶,万事不操心,无论怎么样,还能少了咱们的一份?”
凤姐啐道:“放屁!我如何能像她?她可以万事不管,是因为有兰哥儿。我呢?”说到此节,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肚腹。
平儿看着左右无人,过去小声道:“奶奶,你这个月月事是没来吧?”
凤姐急止住她:“已经一个多月了。亏得上次贾琏回了一趟,咱们还说的过去。”
平儿疑虑道:“奶奶,这……能让人相信么?琏二爷自个儿也不信啊!”
凤姐笑道:“我王熙凤虽然心毒些,手狠些,但从来行得正坐得直,那么些小叔子侄儿,说说笑笑,又有谁敢说我王熙凤勾三搭四,行为不检点的?我如今有了,不是贾琏的,还是谁的?不要污蔑我的人格品行!即便贾琏不信,还有老太太太太她们呢!还有一层,我也料到了,万一真到了那一步,我就咬定了他企图废嫡立庶,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再请大哥哥过来,岂有不平之理?”
平儿才稍稍放了心。“那也要仔细些。到时候咱们安排个信得过的太医,多给几两银子,把话儿圆好,便万事大吉了。”
凤姐站起身来,冷哼道:“以前,我只是帮衬着太太管着,顺带着给自己捞些好处,即便自己心里有个将来的打算,也畏首畏尾,想等老太太过了再说。而今,她们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我就要为自己争取原本就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平儿慌忙朝王夫人房里指了指。凤姐笑道:“瞧着吧!”
正说着,黛玉携了宝钗从东小院过来。
宝钗笑道:“凤姐姐,你要瞧什么呢?”
凤姐转了眼儿,上前道:“还能瞧什么?瞧你们俩呢!”
黛玉奇道:“平白无故的瞧我们做什么?”
凤姐打趣道:“才再里头听太太和姨妈说起,要给宝玉说亲呢!”
黛玉啐道:“他那样,但凡知根知底的,谁会把女儿嫁给他?必须找外头不知底细的人家,蒙骗了,兴许才行!”
凤姐奇怪的看着黛玉:“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们家宝玉的模样,家世,又有哪一点差了?依我看……你是不是先叫我一声嫂子?”
“呸!”黛玉红了脸,“凤丫头惯会嚼舌头的,不要脸!”说着就要走。
凤姐忙拉着她,“好了,不骗你了!太太知道你和宝玉相冲,便叹息着,终究是没缘法的。所以……”
黛玉宝钗齐声问道:“所以什么?”
凤姐笑道:“所以就选了宝丫头!”
宝钗面色顿时很难看。她早知道妈妈和姨妈商议着此事,当初还心动不已,以为宝玉是将来的良配,但现在事异时移,她已心有所属,如何再能……她焦急道:“前些日子,老太太不是看好云丫头吗?”
凤姐惊讶的看着宝钗:“这你也知道?”
她心中盘算着,宝丫头背后的薛家财势雄厚,特别是搭上大哥哥这条船,说他们一日千里也不为过,若是她嫁给了宝玉,府里的境况只怕立时变好,况且这丫头精明的很,又知书,比她要强多了去。只怕她过门之日,就是太太叫她管家之时。故而,凤姐怎么也不能让这桩婚事成了!
至于云丫头,那是老太太娘家侄孙女,家里两个侯爷坐镇,若是她嫁过来,只怕比宝钗还要强势。到时候,管家的事更加落不到她头上。这么想明白了,凤姐也不能让云丫头嫁给宝玉。
她笑道:“都是我胡诌的呢!老太太和太太都没有挑明了。依我看来,你们都不适合做我们荣国府的媳妇。”
她见宝钗黛玉都瞧着她,“你们没有我一样的三头六臂,如何做得了荣国府的媳妇?”
宝钗黛玉异口同声道:“谁要做你们荣国府的媳妇了?”忽然同时红了脸。
宝钗虽然焦急,但也是个倔强的,如果姨妈和妈妈非要将自己嫁给宝玉,自己便剃了头做姑子!
黛玉恼道:“宝姐姐,别信凤丫头胡说,咱们走!”
凤姐嘴角微翘。
且说宝钗黛玉转至东角门,隐约听的人说话。
“妹妹,宝丫头将近及笄,正是议亲的时候。我想着,找个时候跟老太太提一提。”这是王夫人。
“姐姐,我看老太太更加中意史大姑娘。”这是薛姨妈。
王夫人笑道:“那湘云哪里是大家闺秀的模样?且莫要多想,这是我的主意,你定要听我的。”
薛姨妈方才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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