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黛玉既羡且叹,笑道:“指不定是哥哥一早就谋划好了的。他为了你,真是煞费苦心呢。”
宝钗抓着她的手,“我怎么听出一股酸味?”
黛玉道:“哪来的酸味?”
这时,莺儿从那边过来,穿了一条新裙子,旁边一条洒金的汗巾子。
黛玉看得仔细,指着莺儿笑。
莺儿不知所以,以为哪里错了?忙上下查看。
“好姑娘,你笑什么?”
黛玉笑道:“你不见金钏儿她们常系着这么一条汗巾子?”
莺儿懵懂道:“好像是啊!”
黛玉笑道:“那你是哥哥屋里人了?”
莺儿立时绯红了脸,扭捏着,竟忘记了把汗巾子扯下。惹得紫鹃嘲笑她,拉她进了屋里换了原来的。
在回来的路上,紫鹃忍不住问黛玉,“姑娘,珍大爷连后来的宝姑娘都名正言顺了,怎么还没有……”言下之意,什么时候轮到姑娘你?
黛玉笑道:“我可不能和宝姐姐这样,便宜他了!”
紫鹃始终不明白,今儿斗胆问道:“姑娘,不是奴婢多嘴,珍大爷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眼看五年都过了两年,一天大似一天了……”
黛玉取笑道:“你急什么?是不是也想要一条汗巾子带上?”
紫鹃跺了脚,急道:“我的好姑娘,我是为你担心呢!珍大爷说要用八抬大轿娶你,可是尤大奶奶好好儿在那儿,怎么可能八台打轿娶你?可别被他花言巧语骗了,像宝姑娘这样,老太太绝不会同意的。”
“好啦!”黛玉捂着耳朵:“这话你都说八百遍了。”
“奴婢只求姑娘千万把身子守住了!”紫鹃像一个老婆子一样在黛玉耳边唠叨。
“知道了!”
鸳鸯将这个消息告诉给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只叹了一声,“这是姨太太想要的,我贾家国公的妾,也不算辱没了她们。先前还想着留给宝玉,现在可知,却是高攀了。”老太太自言自语,先前做绝了,避之不及的要把麻烦送走,如今珍哥儿把局面翻过来了,这脸上不疼是假的。想到以后薛姨妈还会经常过来,着实尴尬的紧。但话又说回来,妾侍的家属便算不上亲戚,比现在自然要次一等身份。
邢夫人侍候着,也笑道:“姨太太真是糊涂了,王爷的侧妃不做,偏要上杆子送给珍哥儿做小老婆!可惜宝钗那样的身段模样,才华谈吐,竟糟蹋了!”也不知怎么想的?
老太太不悦,“胡说,咱们是何等人家?她们是何等人家?”
“可惜是做妾!”王夫人在房内叹息一声,安慰着一旁生闷气的宝玉,“你宝姐姐也是无可奈何,珍哥儿大嘴巴一嚷,即便我们都知道不可能,但其他人以为是真的。这说不清到底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宝玉心里像割走了一块似的,现在隐隐作痛。
自然要疼的,原本的宝二奶奶要换人,能不疼么?
他傻傻的看着窗外,宝姐姐定亲了,以后二姐姐,林妹妹,云妹妹,还有三妹妹,四妹妹都要出嫁的,大观园中只剩下自己一个孤独鬼,不觉伤心落泪。
王夫人胸腹传来一阵不适,“好在也嫁的不远,你要是想了,就去看看。明儿,娘再说个不下宝丫头的好姑娘给你。你就不用这么失魂落魄的。”
宝玉扭过头去,想不通为什么珍大哥要把好东西全拿走?所谓能者多劳,概莫能外。
王夫人搂着宝玉,心疼的问这问那。
贾政端坐炕上写字,放下笔来,冷声道:“今儿将梁惠王这章一气儿背熟才准出去!”
宝玉脸色一白,便不敢再胡思乱想,拿起书,坐在另一边默念:“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宝姐姐要嫁了林妹妹还会远么……”
就坐他跟前的贾环抄着佛经,冷眼看着宝玉有一句每一句的念着。便大声将这一章滔滔不绝的背诵出来。
于是贾政对他刮目相看,破天荒的问了贾环几处疑难,贾环都答得正规正矩。贾政老怀宽慰,还精心将自己的见解说与他听。
宝玉还没想到什么,只要老爷不盯着他,他乐得魂飞海外,想着明儿还有柳湘莲和秦钟邀约一起喝酒。
但王夫人心里一紧,瞧宝玉的样,就知道心没在书上,她恨铁不成钢,想打舍不得,想骂不能对着别人。
儿啊,你也争气些!
贾珍和忠顺王这么一闹,原本尚在观望的勋贵官员,立刻预备了礼物送到清虚观。这几日贾珍没有露面,都是贾琏替他交接宴请,着实出了一把风头,在外头俨然以代言人自认。又有许多小官儿巴结着,奔走前后,极称了他心,如了他的意,越发如鱼得水起来。
三日平安醮一过,宫里就传来消息,忠顺王受罚,亲王被降了一级,成为郡王。朝野一时大哗。除了贾珍声望再次上升之外,另一个可能终于得到了印证。忠顺王从此无缘太子之位,现在呼声最高,最有可能的人选,便是七皇子。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七皇子就被皇帝赐封安忠亲王!成为现在诸皇子之中唯一的亲王。
安忠生母吴贵妃自然也水涨船高,听说皇上还有意封她皇贵妃呢!虽没有谱儿,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只怕十之八九就是了。
因此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最近也张扬的很,在清虚观打七天平安大醮。且开门迎客,大摆流水席,生生把贾珍的风头给盖住了。
第二百零八章晴雯忧心忡忡
且说尤氏和薛姨妈已经商定了十一月的好日子,到时候宝钗与宝琴姊妹俩一齐过门,既隆重热闹,也无需再花心思,一应都是双份便了。尤氏自是开始预备着,薛姨妈也去信江南,催取宝琴到时进京成婚。
贾珍回了宁国府,脑中眼前都是宝钗旖旎美妙春光,耳有余音,手有余香,满怀的相思,却被嘭的一声打断。
晴雯将茶盅重重的放在案几上,气呼呼的说了声,“喝茶!”一双眼睛也不看他,扭到一边去了。
贾珍看着几面上溅出来的茶水,笑道:“茶都洒了,你让我喝什么?”
晴雯瞄了一眼,拿帕子随便擦了三两下,冲外头叫了一声,“小红?”
一个伶俐干净的娇俏丫头应声进来,只见她月白小衫外加了一件浅绿色坎肩,她就是荣府大管家林之孝的女儿,贾珍在清虚观的时候,特地向林之孝要了来,眼下和金钏儿她们一起,充作贾珍身边的八个大丫头之一。
小红擦了案几上了水,笑道:“端茶倒水本是奴婢们的分内事,怎能劳动姨娘?说不得老爷又要心疼姨娘,教训奴婢们没眼色躲懒呢!”
“你这丫头……”晴雯就要撸起袖子,却被她身后的麝月抢了先,“说的好像很勤勉似的。前边廊下的雀儿喂的飞不起来,院子里的鹤倒去池子里找食,花儿没见浇,老爷姨娘进门,连水也要现烧,姨娘要不是自己倒茶,难道还要劳动你们?”
麝月夹枪带棒,把小红说的脸红,“鸟雀都是伊伊和琳琳两个喂的,因为琳琳怕院子的鹤,就没喂,花儿昨天才浇,隔天一次,太勤反而涝了,再说,太太才叫我到大奶奶处传话,回这儿老爷也没吩咐,便只在外边守着,你何时看见我躲懒了?”
麝月笑道:“原来不喜欢就可以不做的。老爷跟前只你一个人忙?”
“诶哟,这是谁在发牢骚来着?”说话间,金钏儿领着玉钏儿、媚人、还有竹儿、兰儿一起进来,给贾珍晴雯见了礼,将在外边晒干的被褥枕套等拿回来整理好,“咱们园子这么大,除了各位姨娘的住处,还有许多地方空着,每天我们都要盯着该管的婆子打扫整理,大事小情不下一二十件,腿儿也跑细了,没敢叫苦。”
麝月打趣道:“你们拈着老爷的令,动作都有人去做,什么事儿还要你们亲自动手不成?”
金钏儿笑道:“你也别在我面前耍嘴皮子,咱们自小长到大,还不知道你?找我们的茬儿是假,为姨娘抱不平才是真!”
麝月还要说话儿,贾珍笑道:“这屋子里,原本天天只晴雯和三儿在吵,后来换成麝月和你们几个,现在添了一个小红,每天换着花样儿斗嘴,麝月竟不落下风,真真让我大开眼界!”
晴雯冷笑道:“谁乐意吵了?只是怕老爷你一个人没趣,特地来瞧瞧。这以后宝姑娘琴姑娘进了门,我们想来也没机会了呢!”
贾珍笑道:“你也亏心不亏心,难道我还宠少了你?”
这些年晴雯得贾珍偏爱,无论什么都是头一份儿!自从知道宝钗要来,晴雯心里总怏怏不乐。宝姑娘可是大家闺秀,不仅人长得美,还会诗词,为人识大体,无人不称赞她好的。更何况,宝姑娘的妹妹也要一起进门,听说比宝姑娘还要美,也知书达理,见识不凡。自己只是一个低贱丫头出身,除了长得入了老爷的眼,每一样都不如宝姑娘琴姑娘,老爷肯定是爱她们不爱自己了。
想起以后老爷对自己爱理不理,和人家吵嘴也不护着自己,刺绣针织伤着手也不拦着,病了几天老爷都不来看,晴雯觉得将来的日子肯定一片灰暗,因此忧心忡忡,又不敢和贾珍说,憋在心里生闷气。
“趁着老爷还记着,看看你就好了。”说话带着委屈。
贾珍听得又心疼又可笑,“你哪来的胡思乱想?”将她拉过来搂在怀里,“难道我的贴身小棉袄浸水了不成?”
晴雯恼了,“呸,才不是浸水了!”忍着眼睛里的泪珠没掉下来。她打掉贾珍作恶的手,挣脱出来,啐道:“青天白日的,被你揉成面团,又被姐妹们笑话。”正系着汗巾子,却不防撞到后面端茶的玉钏儿。
玉钏儿一时失手,茶杯掉地上摔的粉碎。
贾珍叹息了一句:“我的成窑杯!”眼睛里满是惋惜。
晴雯不是不知道这杯子值很多银子,但看着贾珍一点儿也没关心她,心里更加委屈。
麝月见晴雯裙子上沾了水渍,忙上来换衣服,不防又把扇子失了手跌在地下,将玉股子跌折。
“啊,唐寅的扇面!”贾珍救之不及,又生生毁了。
贾珍摇头叹息,说了晴雯一句:“蠢才,蠢才!咱们家即便不缺这些,但也经不住你一天天的毁啊?将来也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
晴雯冷笑道:“知道老爷最近嫌我们笨手笨脚,行动寻人的不是,给人脸子瞧,先时连那么样的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个大气儿,这会子倒疼惜这些来了?一只杯子,一把扇子值多少?任凭爷打回来就是,何苦这么着?要嫌了您说一声,我们自然就走,您再挑好的使。好离好散的,倒不好?”
贾珍还是头一次见晴雯生自己的气,不由恼道:“嘿,你这丫头,吃枪药了?放心,你就是想走,我也不会放的。”
晴雯眉眼舒展,嘴角上翘。“那爷还打不打了?”
金钏儿忙上来扶着晴雯劝道:“姨娘,老爷何时忍心下手?疼咱们还来不及呢!”
晴雯冷笑几声道:“咱们是谁?难道老爷给你开脸儿了?明公正道的,我怎么不知道?”
金钏儿自知说错了话,羞得面红耳赤。
贾珍见晴雯越发肆意,说话尖酸刻薄,有心训斥她一顿,便冷言冷语道:“我和你们说过多少次,家里面要和和睦睦,最见不得谩骂伤人心的。可见真是糊涂了!”
晴雯一肚子伤心委屈说不出口,想对贾珍服个软,可就是撅着嘴,不肯低头。
麝月扯了扯晴雯的袖子,晴雯反而恼道:“你也小心些,我糊涂了,连累到你被赶出去!”说着,实在忍不住哭起来,跑了出去。
贾珍几次想追出去劝她回来,但几次都没出去。
金钏儿笑道:“老爷,您去劝劝晴雯姨娘吧?她是心里有事儿,又不和你说。”
贾珍摇摇头:“都是宠她太过,成玻璃心了,先晾她一晾,好让她反省反省,居然冲我使性子!”
一时妙玉的丫头心涟来报说妙玉得了牟尼院的帖子,想去一趟。
贾珍想起这牟尼院中还有一段手尾需要解决,便和妙玉一起去了牟尼院。
妙玉身上一件月白素袖袄儿,外罩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拴着秋香色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正如当日相见的一样。“妙儿,你怎么又穿这成这样了?”
妙玉躺在贾珍怀里,“我才不想让她们笑话呢!”
等到了地儿,牟尼院一众尼姑,都来迎接。
贾珍便在众目睽睽之中,牵着妙玉的手,挽着她的腰,步步行来。
妙玉微蹙着眉,几次想挣开,却无济于事,他反而搂得更紧了。妙玉羞得不敢抬头。
了尘等面上带笑,仿佛没看见,殷勤的引他们入内。
只见原本有些寥落破败的庵堂竟然修缮一新,至少正堂里边供奉的佛像金光闪闪,慈眉善目的。
了尘稽首道:“国公爷贤伉俪莅临,弊院真是蓬荜生辉啊!”
贾珍笑道:“我和妙儿此来,为着见一位故人。若的方便,定不忘师太之德!”
了尘知道贾珍此来为的是敕命剃度出家的前太子妃方氏,如今法号妙音。
“妙音徒儿刚才诵经完毕,回房歇息了。”
贾珍笑道:“如此,我们自去寻她,便不劳师太费心了。”
了尘诵了一声佛号,离开时,还贴心的将附近尼众全叫走了。
所以,当贾珍走近妙音的卧房时,却是一片寂静。
妙玉悄悄对贾珍道:“夫君,你松开我,让娘娘见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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