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木
棋子
“你？我？拜托！咱们认识还不到一年！”
十多年过去的记忆，什么叫为我准备的？
除非她早在十年前就考虑到了未来男朋友的事情，否则这个理由完全说不通。
“原本是没有这个计划，可你不是出现了吗？现在不妨试想一下，五十年后你还能记得今天的事情吗？”
“这个……应该是可以记得的，毕竟是第一次。”
不是我有意要拆夏瞳的台，今天怎么说也是我第一次陪她来看奶奶，别说五十年了，到死都不一定能忘得掉。
“那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呢？你能保证每一天都记得吗？”
“不能啊……”
这个倒是没法否认，根本不需要五十年，三个月我就该忘得干干净净了。
人脑的利用率毕竟是有限的，哪有空去记这么多细枝末节的事情？
“所以有了这个，我们就都不会忘了！”
“那万一咱们分手了怎么办？这不就成了万恶之源？”
夏瞳考虑到了日记好的一面，也该考虑到日记坏的一面才是。
万一……
对吧？万一我和她要是再闹出什么矛盾，那这日记不是在往她伤口上撒盐吗？
“叶熙？你确定要在奶奶面前开这种玩笑吗？”
“呃……那什么……失言……失言……”
明明是晴天，明明在火堆旁，可刚刚夏瞳的眼神，却让我感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以后别再说了，我不喜欢！”
在瞪过我之后，夏瞳又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面前这堆火上，坑着脑袋，眼睑低垂，心情显得有些低落。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奶奶过生日的那天，我说祝奶奶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奶奶是笑着回应我的，说她一定会看着我长大，一定会……”
“夏瞳？夏瞳？你没事吧？”
凭我对夏瞳的了解，我现在能很明显听出她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话说到最后居然都有颤音，情绪似乎处在崩溃的边缘。
“现在虽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但我仍然可以让奶奶看着我长大，我会把我的人生经历原封不动的说出来……”
夏瞳尤重提了「小小的问题」，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她自己，如果自欺欺人可以让夏瞳变得轻松一点，那就让她自欺欺人吧。
“我一直相信……相信只要我一直做下去，奶奶就一定会高兴！对吗？”
当夏瞳再次抬起头看向我的时候，一滴眼泪从她的右眼中「溜」了出来，左眼的泪水却依旧蓄在眼眶中。
我能看出来，夏瞳想笑，她真的很想笑，可现实却不允许她这么做，以至于现在笑和哭居然同时出现在了一张脸上。
“对！对！”
不断点头应允，可无奈一双手上全是黄色的纸屑，既没有办法帮她擦拭泪水，也没有办法拥她入怀，只能攥起两个拳头，用指节去扯她的嘴角，强行让她笑出来。
“不过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火要灭了……”
最后用指节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相比「哭」来说，明显是日记的事更重要吧？
……
……
“这是我和你的第一次约会，奶奶一定会很感兴趣……”
说着把照片和日记都给我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丢进火堆。
虽然时隔这么久了，但我可以发誓，那天的夏瞳绝对没有掏出过手机来拍照，至少我没有看到过，她一直都在我的视线中。
如果是偷拍的话，那也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入框才对，就算有两个人，那距离也不会拉得太远，毕竟夏瞳的胳膊就这么长。
可这种从背后拉全景的操作，相比怀念我却更加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时候跟着夏瞳的无非就是那些保镖，可如果是保镖的话，之后遇见小偷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尴尬。
叶熙的未解之谜，今天就再加一个好了……
“还有这个，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
这张照片的来历我就非常清楚了，是在江晨办公室给她带项链的那一次，可从这个时间来推断，她在江晨办公室里偷放摄像头的时间，似乎又向前推了一点点。
这张照片绝对不能被江晨发现，还是现在烧了一了百了，否则要是她被发现，夏瞳非得被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被监视，尤其是被自己的妹妹监视，哪怕这个摄像头只为我一个人而存在，那也是侵犯了江晨的威严，是死罪啊！
“这是我们第一次外出游玩……”
照片记录的是去苏州那次，拍得是我和夏瞳以及小溪三个人，用的是车载摄像头，江晨因为坐在前排没有入框。
还好没有她光着身子来找我那一段，那种照片给奶奶看好像也不太合适，万一晚上托梦给我就炸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的爷爷奶奶，今天也是你第一次见我的奶奶，也算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吧？”
这张照片又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拍的了，拍得居然是我们一起吃饭的场景，而且各种角度的都有。
明明我奶奶只见了她一次，却从心底认准了这个儿媳妇，天晓得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知道有男性向gal攻略高手，和女性向gal攻略高手，但这种家人攻略高手，我真的只见过夏瞳一个。
明明是大家闺秀，却把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这一套玩得炉火纯青！
我的周围现在已经被她蚕食得干干净净，唯一一个尚不明确的就是老爸，但这个尚不明确指得是他自己的想法。
可我爸……他有自己的想法？！
虽说在大是大非上，我妈无条件相信我爸的判断，但这是因为大是大非通常需要的都是理性，我妈欠缺的刚好就是理性。
至于儿媳妇这种东西，深入一点说是爱情，而爱情通常是感性，我爸连表达感情都不怎么明显，他懂感性是什么吗？
再加上他那个「妻管严」的人设，现在我妈已经被夏瞳完全攻略，就算他和夏瞳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见过面，心中也肯定不会有异议。
“然后这是我第一次当上干部，奶奶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惊讶的……”
说着又烧了一大堆的文件，全都是有关于当初晚会的。
她还真是生怕有什么地方说不明白，有些东西在我看来都是没有必要的，她却准备得比谁都细致，夏瞳的心思细腻程度是我无法想象的。
“还有你第一次保护我，第一次主动诉说的真心，第一次的摩天轮，第一次的……”
“我们两个的所有所有，构成了我这半年多来的人生轨迹，这些我都想让奶奶知道……”
一张又一张的日记与照片，全都被夏瞳接连不断的投入火堆之中，化为无数灰烬。
我现在真的被她吓到了，难怪会有那么多照片的备份，她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准备着拍照，而我这么长时间内都是毫无察觉。
夏瞳为了怀恋，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而我现在却像个大傻子一样，只知道在这边张大嘴巴看着。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奶奶会看到的……”
顺着夏瞳的话往下说，可我话语刚落，她的反应就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没有！她没有！奶奶不会看到的，这些都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在我心中酝酿成型，夏瞳怎么能说出「一厢情愿」这四个字来呢，情绪波动居然比刚刚还要猛烈……
“我的奶奶死了，我的奶奶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无论我发生什么，她都看不见，听不见！”
“夏瞳！”
现在已经不是安不安慰的问题了，再这么让夏瞳说下去，非出乱子不可。
这到底是怎么了，前一秒还沉浸在回忆不可自拔，现在居然自己主动从回忆中跳了出来，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她再也不会叫我的名字，再也不会冲着我笑，更不会在家里等着我回来。你知道当初我看着奶奶进火化炉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
看着夏瞳再度红着眼眶，想要去劝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好像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在做无用功。
“我总觉得她会醒过来，会醒过来！我恳求所有人，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就再等一会儿……”
“可无论我等多久，情况都没有改变，当我看到炉子里燃起火焰的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意识到，我……没有奶奶了，再也没有了……”
我无法想象夏瞳现在的心情，但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奶奶被送入火化炉，看着火化炉里燃起烈焰，或许她的性格就是在那一刻改变的。
“叶熙，你以前问我，是不是拿你当棋子？当初我的回答是「否」，可现在在这里，在奶奶面前，我希望你能重新问我一次。”
当初我这么问的时候，是在瞳雀台那件事情之后，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夏瞳的一把利剑，是利用我来伤痕她的父亲。
那时候的夏瞳很严肃的否定了我的猜测，之后也用删除奶奶照片这种过激的方式来反驳我，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
现在让我重新问她又是为了什么，是她的答案有所变动吗？
“那你……拿我当棋子了吗？”
永远破不了的魔咒
“没有！”
听到夏瞳的这个答案，我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是松了下来。
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在问出那个问题之前，我还以为夏瞳会彻底推翻之前的那套说辞，让我看起来像一个弱智，又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现在看来是我瞎操心一场，夏瞳又做了一件莫名其妙、连我也看不懂的事情。
“那你要我重新问你做什么？”
相同的事情问两次，前后答案还一模一样，这根本就没有再次发问的意义吧？
可我比谁都清楚，夏瞳并不是那种无聊的人，相反，她很聪明，聪明得让人感到害怕，现在她这么做自然是有她自己的道理。
我现在只需要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然后等着她为我回答就好了。
“因为我要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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