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吞噬药师的宝木德里奇
“我……可是……这……”狼人教授有点无法接受：“您是在开玩笑吗？”
或者说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无法接受艾丽娅轻描淡写说的话。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艾丽娅眉头微皱：“你杀过人吗？”
“……”
“我说——你杀过人吗？”
“没、没有……”
“手脚有被刀剑斩断过吗？”
“啊？”
艾丽娅低下头，本能想要摸打火机，然后发现自己是不抽烟的小仙女。
于是她掏了掏兜，摸出一块大白兔奶糖，低下头剥糖纸。
“听过骨头被咬断的声音吗？闻到过血肉腐烂之后的臭味吗？”
「咔滋——」
轻轻的，糖纸揉动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骨骼被咬碎的脆响。
“我——”
“有看到过自己的兄弟姐妹，父母孩子，就在眼前被杀戮，甚至是活生生啃噬吃掉的场景吗？或者是你心爱的女人被当成育种的牲畜，你心爱的男人被剖开洗净悬挂在立柱上，成为过冬的肉干？”
“……”
“有没有饿到去吃土，去啃树皮，去交换各自的孩子然后煮来吃？”
艾丽娅幽幽地这么说着，把那颗大白兔奶糖扔进嘴里，抬起眼帘，眸子里是冷硬到如同寒冰的光。
“就连汤都舍不得浪费掉一口，那种心情，你能理解吗？”
那就是当初人类种的边境城市的惨况，甚至比这更凄惨千百倍，延续了不知道多少年。
繁华的人类种王都和贵族领，歌舞升平，可是那些和兽人种接壤的边境城市里，却年年都要受到袭扰。
不断有内境的人类被驱逐或者‘欺骗’到边境，信息流通滞后的年代，无辜的人们以为能够像是那些贵族所说的一样，在边境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耕地，能够找到新的生活，只需要付出劳动去拓荒。
但是这一切都是假的，数百年间，人类种的贵族们甚至和狗头人、哥布林他们达成了某种默契，每年只需要付出数万‘人锣兽’的代价就能够获得虚伪的和平。
甚至于没有冷冬的年份，兽人种还会‘仁慈’地少要一点，留作明年的存粮，让边境地区的人类尽可能多地繁衍。
军团长怎么可能不杀它们？怎么能够忍得住不杀它们？！
兽人种畏威而不怀德，只有把它们杀怕了，它们才会认可你的道理，服从你的退让，认为这是仁慈而不是软弱。
那眼神的背后，是澎湃如同巨浪的杀意，用血肉和骨骸堆叠起来的高山，是那个屹立在山巅哭泣的普通人类。
尽管不把敌人当成是人，一刻不停地厮杀，前进，碾碎一切，打倒任何阻碍。
但是当停下脚步，放下武器的那个瞬间，心里还是会遭受折磨，因为生理不适而呕吐，因为心理愧疚而做噩梦。
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有过无数次‘自己到底在做多可怕的事情啊’这样的念头，想要了结掉自己的生命。
可是只要一转头，就会看到身后那些希冀的目光，重新意识到自己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还有更多。
于是重新拿起剑，扣下面甲，藏起眼泪和表情，不留一丝一毫的怜悯，用恐怖和杀戮为自己的名，继续向前。
直到一切争斗都被平息，久违的和平重新降临，那个以暴制暴，以杀止杀的最高最高的暴君，才获得了片刻虚伪的安宁，安慰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何其虚伪！何等血腥——然而在其他人眼里，这便是不折不扣的霸业，做到这一切的，更是名副其实的霸主。
霸主累了，霸主最开始只想当一个治病救人的奶妈，霸主想要做个好人，可是好人就得被枪指着，好人没法活。
那谁不让他活，他就让谁去死——这是早就被刻入了军团长灵魂深处的认知，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天界当年最大的错误，不是没有在一开始就尽全力压制军团长。
而是从头到尾，都以为那铠甲里的是神恩世界的人类种灵魂……
“……”
艾丽娅盯着狼人教授的眼睛好一阵，这才重新垂下眼帘，收敛起自己的杀意。
“看来你在大学里，没有教过战争这门课。”
“……抱歉。”
狼人教授额前豆大的汗珠滴落，心肺骤停至今才稍稍恢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并不是屈服于对方的威势，而是之前感受到的某种……更为深沉的悲哀。
“算了，你既然想要当人类，那就随你吧，我不介意。”艾丽娅吐出一口带着甜香味的浊气。
她嚼了嚼嘴里的糖，看起来又恢复了阳光，把温和的目光转向旁边的狼人，带着老大问小兵的慈祥。
“你叫什么名字？”
之前艾丽娅用的是地球的语言，神恩降临舰队的狼人没听懂。
至于说军团长的威势，并非针对他，他也只是觉得有点低气压外加呼吸困难，没太在意。
顶着一个硕大狼脑袋的年轻人面对这个和传说中大不一样的少女，努力告诉自己她就是至高无上的天可汗。
“我叫多恩！”狼人小伙儿猛地一个立正，反倒把旁边的狼人教授吓得一哆嗦。
“嗯，不用紧张。”艾丽娅抬了抬手，安抚对方：“最近工作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困难！一切为了智慧种联盟！”
“那饮食方面呢？初来乍到，会不会有什么不习惯的，水土不服？补给方面还充足吧？”
和狼人小伙儿谈了一阵，艾丽娅让他坐下，后者腰背挺直正坐，说着不紧张，可手都攥拳了。
倒不如说这才是面对当年那个威名赫赫的军团长的正常态度——阿金和二妮儿是巨龙种散漫惯了，阿喵是自己人，雷克萨将军和罗森堡大导师更是人类种中坚力量，一个比一个谐。
“让你来这里，是为了验证一些事情而已，你们狼人的话，我记得是可以追溯血脉的，对吧？”
“是……”
“嗯，那么你能够从他的身上，试试看能不能追溯到你们部族或者别的部族的血脉。”
“……我试一下。”狼人小伙儿望着身边这个血脉稀薄得已经没了狼形的人类，原来这还是个半兽人么？
他二话不说逮着后者就是一口，狼人教授嗷一嗓子卡在喉咙里还没叫出来，就赶紧抬手自己自觉捂住。
狼人小伙儿闭着眼睛品味了好久，松开嘴砸了咂味儿，狼脑袋肉眼可见疑惑：“你……真是狼人吗？”
“……我祖上是。”
“可是……”
“——你别侮辱我啊！虽然我认为我是人类，但是我母亲绝对没有做对不起我父亲的事情——我奶奶也是！”
“你奶奶和你父亲……有关系？”
“呸！恶心！”
“你自己说的。”狼人小伙儿挺无奈，这种事情在兽人种内部又不是没见过。
一些部落酋长的儿子，会接收父亲的多名妻子，维护自己的统治，毕竟这一切都是为了部族的繁衍罢了。
“怎么样，他的血脉，你能追溯出来么？”
“不能……可汗，他的血脉和我们部族没有关系，或许是非常小的部落的分支。”
“你是哪个部族的？”
“巴特莱部。”狼人小伙儿低下头：“当年冒犯过您的那个最大的万人部落。”
“……嗯，我知道了，巴特莱部么……”
“那个——巴特莱部什么的，是指狼人的族群对吧？”狼人教授没忍住：“是异种的故乡吗？”
“不是，巴特莱部是一个部落的名字，当年兽人种里面狼人最大的部落，黄金家族巴特莱家族。”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狼人教授眼前一亮：“那么他们现在是……权贵吗？和我有血脉关系吗？”
“你想和他们有关系？”艾丽娅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他。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只是他们死绝了而已，我杀的，如果你想的话，我倒是可以送你去见他们。”
当年聚集了超过五十万兽人种，和艾丽娅率领的人族第一军团刚正面打野战，巴特莱可汗倒也算是个汉子。
甚至对方还一度把军团长围困在草原深处，差点点就成功干掉了这个心腹大患。
之所以说差一点点，是因为在后续人类种境内出现了大规模的自发性聚集远征，退转地方的老兵们自备武器和粮食，带着超过百万的人类军民一路碾到了边境，迎回了被围困的第一军团残部。
而兽人种内部，却因为各自的族群不同，众多打顺风仗的部落在见势不妙之后溜之大吉，把巴特莱可汗卖掉了。
非要找个类似的存在，巴特莱可汗大抵像是吼爹和世界萨的糅合体，只可惜他拿到的不是部落崛起的剧本……
“……”
狼人教授眨了眨眼，脖子怂回去，身子往里缩了缩。
他觉得自己就是脑子进水了——我真傻，真的，为什么会觉得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是个好人？
还是老老实实当自己的人类吧，别整那么多幺蛾子了，小命要紧。
“不是神恩世界的狼人后裔么。”艾丽娅双手抱胸，点了点唇：“女娲，详细的资料对比结果出来没有？”
『是关于齐柏林先生和耶鲁先生的家庭背景追溯核对么？』
“嗯——如果对应到地球这边的话，大概是什么情况？和那个占星师能够拉上关系吗？”
『如果目前的资料核对没有问题的话，那么地球这边的这位占星师，大概率是耶鲁先生的外祖母的同位体。』
“还有呢？”
『齐柏林先生的家族背景相对复杂，但是伦道夫家族，极有可能和地球上已经绝迹的‘异种’有血缘关系。』
“吸血鬼还是狼人？”
『狼人。』
“时间呢？”
『中世纪末期，14到15世纪时期，更早的记录无法核查。』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