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吞噬药师的宝木德里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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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中的南棒,寒风缭绕。
逃离了下水道的两小只沿着江堤走了一阵,因为实在是受不了江上呼啸而至的寒风,选择靠近街边稍微躲藏一下。
周遭不是没有建筑物,江边有不少门店,但是这些门店很显然并不在晚上开门,现如今看到的这些房屋全都是门窗紧锁,卷帘门也放了下来。
并不如何高耸的门店上是灯火俱寂的住户,也可能是白天才会过来办公从事经营活动的店家,但在这冰冷的钢铁丛林里,两小只不知道该说是侥幸还是不幸,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这也意味着起码没有危险。
毕竟对于这两小只来说,一个是遇到了绑架她的光头男,一个是从小就经历过贫民窟的冷暖辛酸,都像是被伤害的小兽,轻易不敢相信旁人。
她们半夜跋涉的目的也仅仅只是想要去到繁华的地方,或者是找到警方的街道岗哨所在,寻求帮助而已,并不需要谁来添乱,倒不如说没有人打扰她们反倒最安全不过。
夜深寒重,又冷又饿的感觉并不好受,好在两小只运气不错,在这个城郊的区域见到了一台安置在街角的自动售货机,暖暖丫头指着那大晚上唯一一台灯火通明的设备,发出惊喜的声音:“快看!有吃的!”
被困了大半天粒米未进,无论是她还是哑巴小姑娘,其实都已经脚步虚浮精神不振了。
但是兴奋过后,暖暖丫头掏了掏兜:“我……我没有手机……”
在她的思维里,手机大概是万能的支付方式,无论是在商场还是在自动售货机,只需要用母亲的手机刷一下就可以进行付款,而所谓的金钱,更多是存储在手机程序里的一串数字。
或许再过十几年,共和国的新生代孩子们会将出门带现金视为一种不能理解的生活方式……
好在哑巴小姑娘从兜里掏出了一些钱来,示意自己有钱,可以买点东西。
她原本就是带着钱出来去小卖部买东西的,怪物又不像是绑架男那样还会搜她的兜,这会儿这些钱反倒是救命一般的存在,能够在空无一人的夜晚给她们购置一点食物。
暖暖丫头发出欢呼声,拉着哑巴小姑娘奔向了自动售货机。
但是走到近前她们才发现还有新的问题——哑巴小姑娘不会用自动售货机,暖暖丫头则是看不懂那上面的字,不太懂购买的流程。
最后还是勉强能够看懂文字的哑巴小姑娘咬牙塞进去了一张最大面值的纸币,战战兢兢地摁下了牛奶的按键,然后满怀忐忑地后退了几步,期盼着这台机器不会就这么吃掉自己的钱。
巨大的自动售货机就像是某种先进到几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她以往甚至都不敢触碰。
好在一切正常,伴随着两声响动,两罐牛奶被投放了下来。
求生的时候,奶类制品是能够满足营养和水分补充的优秀食物,牛奶比起单纯的水来说更容易吸收,尤其适合长时间被困之后急需补充能量的人,这是哑巴小姑娘的姐姐当初教过她的小知识。
尽管那只是在她运动之后喝牛奶的随口解释,但哑巴小姑娘记得很认真,两小只投进去的钱还退回来几个钢镚,被哑巴小姑娘很仔细地收进衣兜里。
两小只蜷缩在售货机旁边可以挡风的角落里,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
暖暖丫头抱着温热的牛奶罐子,贪婪地攫取着罐子本身的温暖,长长地呼出一口白雾:“活过来了……”
她身边的哑巴小姑娘也跟着一起吐出一口带着奶香味的白雾,然后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纷纷都笑了起来,一时之间有种世界如此美好的快慰。
“你不能说话,平时怎么跟人交流的?”暖暖丫头好奇地询问道。
可惜哑巴小姑娘不懂共和国语,她只是歪着头看着对方。
紧接着,哑巴小姑娘耳朵动了动,下意识扭头看着售货机不远处的一条巷子。
巷子后面应当是周遭的小型居民区,也可能是那些在城郊做生意的人临时在这边休憩的窝棚,一个打着酒嗝的中年胖子晃晃悠悠地从小巷子里出来,裹了裹身上那带着油污,已经变成了黄褐色的棉衣,随手把刚喝完的啤酒罐捏扁扔到一边。
他似乎是想要买酒,直接奔着自动售货机过来了。
暖暖丫头露出惊喜的神色,下意识想要去寻求帮助,却被哑巴小姑娘一把拉住手腕,把她整个人拉得往后拽去。
暖暖丫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毕竟在共和国,寻求路人的帮助是一个非常正常的选择,而且面对孩子的求助,绝大多数路人都会热心地帮孩子寻找到合适的交接对象,比如说驻守在街道口或者居民区附近的警察叔叔。
这种承平日久的大环境已经有太多年不曾出现动荡,对于暖暖丫头来说简直就像是蓝星围绕着太阳运转一样正常不过的常识。
但和暖暖丫头不同,哑巴小姑娘的常识,让她觉得那个中年胖子不是什么好人。
实际上在她们拉扯的时候,那个中年胖子就已经发现了她们,只是最开始没有在意而已。
他以为是谁大晚上带着孩子出来买东西,毕竟这边的城郊地带连便利店都没有,晚上就这么一台自动售货机支撑着那些没有心气去城里找乐子的颓废家伙过夜,算是苦中作乐的典范。
然而在扫了几眼周遭之后,中年胖子发现似乎并没有其他人。
他沉默了一下,停下脚步,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两小只。
暖暖丫头自然是可爱的,配上小公主一般的裙装,即便是沾染了灰尘,也更像是出来不小心弄脏了衣服的乖宝宝,和小流浪汉搭不上边。
而哑巴小姑娘虽然脸上脏兮兮了点,而且衣服也不怎么整齐合身,但胜在眼睛明亮,简直就像是会说话,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孩子不是那种在垃圾堆里打滚的麻木性子。
中年胖子砸了咂嘴,再度打了个酒嗝,觉得可能是之前喝多了,浑身都有点发热。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何等猥琐的笑容,假惺惺地凑上去柔声道:“小朋友,你们是不是迷路了啊?”
“……”
暖暖丫头和哑巴小姑娘停下了拉扯,暖暖丫头发现自己听不懂他的话。
而且这个大叔的表情好怪啊……
哑巴小姑娘抿着唇,下意识探手在旁边的地上捡起一块玻璃酒瓶的断茬,谨慎地盯着面前这个人的举动。
她见识过那些被掳去的孩子,有的被弄伤弄残了,扔到商业区去当小乞丐,每天如果乞讨到的钱不够的话还要被控制他们的蛇头打骂,不给饭吃。
现在釜山的旅游业发达,那些小乞丐有的就专门盯着心软的游客,有的则是从小乞丐转成了小偷,即便被抓住也仗着对方的人生地不熟和自己是个孩子,肆无忌惮地继续作恶。
面前这个中年胖子或许不是那种蛇头,但是作为一个孩子,可能出现的悲惨结局更不止一个两个,哑巴小姑娘还是倾向于找到警察求助,或者在繁华的地区尝试联系到暖暖的父母,然后他们可以帮自己回家。
毕竟《素媛》和《熔炉》,都是在南棒家喻户晓的电影,而且还是反派胜利的悲剧……
事实证明她的谨慎没有错,在询问了并且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中年胖子再度试探了几句,并且朝着周围喊了几声装出寻找照看孩子的大人的模样,最后才露出一个不甚狰狞的表情来。
“小朋友,既然你们不回家,那么要不要去叔叔那里休息啊?叔叔那里很大的……”
作为一个近乎流浪汉一般居无定所的短工,他有着十足的自信,如果自己做点什么却又不伤害这俩小丫头的性命安全,是不会有人来找自己的麻烦的——甚至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自己喝醉了嘛。
要知道在南棒,喝醉了之后造成的辨别能力丧失,可是和精神疾病一样的效果,在法律层面算是一个大大的空子。
当年素媛案的犯人赵斗淳就是这么做的,甚至于他还成功了,最高刑期被减刑至12年,并且官方批准不公开他的身份信息。
尽管后续舆论压力迫使官方修改了相关的法律,可那个时候南棒的大统领还是李某博,这个逼死了文律师好友吕律师的家伙假惺惺地道了歉,但实际上对此并不如何在意——赵斗淳甚至都没有被修改之后的法案纳入其中,而是依旧延续着之前的判决。
毕竟李某博是出了名的罔顾法律,无视法治,能够不通过调查就把前任大统领卢律师直接关押的人。
指望这种人有多在乎正义?这只能是个笑话。
人权律师出身的文律师在当年不止一次痛斥他的不作为,而上位之后更是直接把这货送进了监狱,二十项罪名的指控恐怕并不足以让人知道这个曾经唯一一个差点‘善终’的大统领是何等样的身份。
作为一个陪伴着现代集团从小企业一直发展到十六万雇员超级财阀的忠实员工,李某人从头到尾都是站在财阀一边的——这么一个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已经积攒了三百多亿南棒圆身家的富豪,又怎么会真的在意南棒这些无用韭菜的生死呢?
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打压国内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比如那些居然还想要反抗米利坚爸爸,想要让日本正视当年的暴行对残忍行径道歉的无理取闹的人,相比起这些大事,区区的未成年人受到侵害,简直不值一提。
这也是为什么每每提起那个时代的南棒景福宫,九局那些大佬总是会不屑地补上一句‘看家狗都不如的废物’的原因,这就是背景原因所在,诸多暗世界的大案要案都是那会儿出来的。
而修改之后的南棒的法律,虽然有着对于这些犯罪分子的后续措施,比如说使用电子镣铐,或者说在一定时间段的看管过渡期内不允许离开某个范围,但事实上这些措施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这些作恶的家伙就算被抓住也大多数没有被判死刑,威慑不足的情况就导致很多犯人出狱之后再度作案,甚至还有光明正大地去去从事可以随意接近未成年人的志愿者或者是神父的职位,不受半点限制。
而当年的素媛什么都没做错——她只是好心地想要给一个被雨淋湿的大叔撑伞而已。
现在暖暖丫头也没有做错——起码在共和国人的思维里,她只是想要向路人寻求帮助而已。
中年男人没得到回应,却并不气恼,反而是舔了舔嘴唇,裂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不要怕,叔叔会很温柔的……你们只要不说出去,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边说着,他一边压低身子走过来,就像是要在鸡圈里抓一只小鸡仔一样。
眼见着中年胖子走过来探手捉向暖暖丫头,哑巴小姑娘咬着牙从暖暖身后窜出来,用力地把玻璃断茬刺向了对方的掌心。
『嗤——』
“啊————”
一声惨叫,中年胖子猛地缩回自己的手掌。
“阿西吧——”看着扎在手心里的玻璃碎片和渗出来的鲜血,他瞪圆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你这个家伙!你!”
哑巴小姑娘拉着暖暖丫头就跑,还没喝完的牛奶倾倒了也顾不上管。
暖暖再怎么天真,这会儿也意识到了这是坏人,跟着跑得飞快。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遇到坏人?
暖暖丫头思绪还有点抛飞,主要是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有种不实感。
不过这并不妨碍两小只倒腾着小短腿一路狂奔,但人小力微,她们没跑出去多远,就看到身后那个中年胖子怒火冲天地追了上来。
实际上这里还是哑巴小姑娘欠考虑了——如果她不刺伤对方的手,而是直接就跑,那么恐怕中年胖子不至于这么穷追不舍地想要报复。
在面对这种量级差距明显的对手时候,主动惹恼对方是不怎么理智的行为。
但她们只是孩子,还能苛求什么呢?
错在中年胖子,而不是正当防卫的哑巴小姑娘。
距离逐渐被拉近,中年胖子呼出的热气甚至被身后刮来的寒风吹过来,酒臭的味道从身旁穿过,这感觉就像是恐怖游戏里面即将追上主角的怪物一样。
而就在这个两小只即将被追上的瞬间,眼见着中年胖子的手都已经伸出来,马上就可以抓到暖暖丫头的衣领了,斜刺里突然窜出来一道黏糊糊的黑影,对方从江畔的堤坝下面猛地跃起来,重重地砸在两小只的面前——
这才是真正的怪物……
那乍一看好似鱼人,实际上又显得各种扭曲的的怪物脸上带着狰狞,盯着哑巴小姑娘,发出了威胁的低吼。
它出去狩猎,却被一个恐怖的双足直立猿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差点死在外面。
回来之后好不容易说吃点存粮补补,却发现自己储存的猎物不见了,愤怒的它顺着哑巴小姑娘逃走的方向一路往前追索,这才堪堪追了上来。
『嘶————』
看着近在咫尺的怪物,哑巴小姑娘被吓得双腿发软。
她往前跑了几步,终究是踉跄着扑倒在地,膝盖和手掌重重地蹭在冰冷的沥青路面上。
在她身后的暖暖丫头更是直接被吓哭了,双手撑着地面不住地往后挪动着,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扭曲的怪物。
直到那个中年男人的惨叫声,打断了双方的对视——
微醺的中年男人还没到完全失去辨别能力的时候,看着面前这只突然出现的怪物,喉咙滚了滚,整个人都僵直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小姑娘,只想着赶紧逃离这里。
甚至于他都在想,这难道是一场奇怪的噩梦?
自己现在是不是喝醉了没睡醒?
但是微凉的刺痛感,打断了他的僵硬,有什么东西正在舔舐着他的手心——舔舐着那被玻璃刺伤之后带血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