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吞噬药师的宝木德里奇
绝对不要——
新的座椅被搬了进来,随后这些铁塔一样来路不明的人退了出去,消失不见。
座椅宽大,足够坐下好几个人,这些财阀的执掌者和继承人们就算端坐着,也足够一家坐一张。
但拢共只加了四张新的,这里却有五家人。
李见锡转头望着那个少女:“这位客人,似乎很没礼貌啊。”
“你在和我说话?”身穿大明凤袍的少女在巨大的金色座椅上望着他,撤去了珠帘之后的凤眸明亮澄澈。
“我欢迎所有客人来,但是我恐怕不太欢迎阁下这种……自视过高的客人。”
“哈——”少女笑了出声,随后摇了摇头,像是在看小孩子置气那样宽仁:“那你——”
她垂下手,身子微微前倾,话中带笑,语气温和:“赶我出去啊。”
“……”
李见锡盯着她。
就这么盯着她。
但也只能这么盯着她。
怎么赶人?
用强?
人家坐的车是什么车,人家开路的护送都是什么依仗?
甚至就连现在拦在她和李见锡中间的又都是些什么人?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强横地挥舞着无形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抽着他的脸。
要说应对的办法,自然不是没有。
实在不行的话,对方既然愿意留在这里,他们换个地方就完事儿了。
但那是其他时候——其他任何时候都可以换地方,唯独今晚不行。
举旗的时候,聚拢财阀人心进行表态,然后因为一个排场浩大的恶客到来,逼得不得不临时灰溜溜地换家?
那还说什么?换个地方,重新带着大家一起,在万众期盼之间举起手高呼【大家冷静点,听我说,我们——都是狗!】吗?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
她没有杀人,却把财阀的面皮扔在地上踩。
让人心都碎了……
“我会向贵国发送正式的外交照会,阁下的这种行为,很失礼。”李见锡沉声道:“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被发送到互联网上,让所有人都看清楚……那不是阁下希望见到的吧?”
少女沉默了。
沉默得就连表情都带上了思索。
她沉吟了好多秒,定定地望着这位枭雄,而后狐疑地摊开手——
“就这?”
“……”
“你在教我做事?”
“……”
“你以为你是谁?”少女重新端坐,语气转冷:“你们这个国家,现在是你当家吗?”
“……”
“看来不是,那你有病吗?”
还外交照会,你一个私企你哪来的大脸?
共和国吃你的外交照会,你是大脸猫么这么爱吃鱼?
于是这一刻,那隐含的羞辱化作了言语,有如实质的刀枪剑戟一样呼啸而下。
一下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刻薄的刀锋切割着财阀们引以为傲的骄横,像是石磨一样碾碎他们本就不怎么坚硬的脊梁骨。
不爽你来咬我啊?
“咳——”光化门的代表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艾小姐,请尊重我国国民。”
“啊,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他不是人——我是说,不是你们的人。”少女摆了摆手,大袖拂过:“是我失礼了,大家先坐下吧,今天的寿星在哪里?出来让我看看。”
如果是平日里那个小仙女,那么这话应当是‘让姐姐康康你发育得怎么样’的调侃。
但是现如今的她,说出来就像是在敷衍地告诉上贡的蛮夷,把你们所谓的高丽姬拿出来朕瞧两眼。
看得过眼就收下了,看不过眼那就赏赐给谁?
这占据了厅中的座椅位列两侧排开,就连原本的西式晚宴自助餐舞池的格局都被完全割裂。
那些被三桑财阀邀请而来的客人如同鹌鹑一样拥挤在另一边,像是在看神仙打架一样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李见锡微微眯起眼睛,觉得节奏乱了。
太乱了……
原本的流程应当是他作为家长,出来说一点喜庆吉利的话,然后展示一下各个宾客的祝福以及给女儿的礼物,最后换成表演来让大家自由活动一阵。
在气氛热烈的时候,他们几大财阀的执掌者站出来,做一些不逾矩但也不退让的宣告,正式表态和文律师抗争到底。
所以说,从哪个环节开始变成了现在这样?
李见锡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几秒钟之后睁开,招手唤来管家:“既然这几位客人喜欢在这里坐着,那就坐着吧。”
既然我不能赶你走,那我就无视你好了。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冷处理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式。
但问题在于那些和她一起的人——
眼看着他们转身,麻辣鸡丝的声音在诸多财阀执掌者的身后响起。
“所以,你们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声梅隆小姐?”
米利坚金融女王,军工复合体执掌者之一,整个蓝星最年轻的死亡商人。
整个南棒财阀体系那不可明言的后爹……
李见锡额角猛地颤动了一下,转过身看着那个年轻的女人。
她就坐在刚搬来的座椅上,在那个少女的左手边第二个座位,看起来就像是朝臣的文官第二排序。
麻辣鸡丝没有站起来,穿着一身晚礼服长裙的她坐在这风格迥异的座椅上,面若寒霜:“李先生,似乎你对于我们之间的合作,有什么误解?”
坚强哥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口,对着镶金边女仆轻声倒了句谢谢,而后也抬眸看着这些南棒的商界大佬,笑容和煦地招呼他们:“大家都别站着,坐——”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南棒财阀的执掌者们,升起了明悟,又懂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难受的吗?
原本以为是强援,以为是可以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即便再不济,也该是中立的观望方,可以在某些时候扯一扯大旗作为声援。
于是他们欣喜若狂地送上邀请函,满怀期待对方到来,思考着用什么利益交换让他们帮助自己。
大家都是财阀,有钱人不打有钱人,一起愉快地狼狈为奸不好吗?
大户人家的钱财如数奉还,搜刮上来的钱财三七分账,大家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结果他们掀开狼外婆的外套,堂而皇之地站在了对立面挥舞大棒落井下石。
财阀执掌者们终于明白了——那个少女只不过是气势逼人的吉祥物。
面前这些手握财权的,才是真正想要在乱战之中分一杯羹的猎食者。
而背后支持他们的,就是原本支持着财阀的南棒官方!
任何一个稍稍了解南棒财阀发展史的人,都不会忽略掉这些畸形的财阀怪物其实就曾经是官方一手捧起来的。
如果没有官方的输奶,财阀绝不可能如此坐大,至于后续愈发张狂,则不过是依照着惯性,在南棒那轮换的高层权力更迭之中越来越多的筹码绑定在了自己的战船上罢了。
绝对的私有制,必然导致阶层的分化和剥削。
而近乎垄断的绝对私有制,则会导致阶层的绝对分化和绝对剥削。
就像是任何一个商品的市场,都是有竞争才会有民众得好处一样。
牙膏厂挤牙膏这么多年,没有AMD他们会奋发?
垄断市场是不会和消费者谈条件的,因为大家没得选,就像是原来的南棒官方也没得选。
等到现在,南棒内部已经没有人可以和他们谈条件了,生产资料全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除非动用军方权力,用绝对的武力打碎一切枷锁进行再分配,但这又怎么可能轻易做到?
所以文律师选择了引进天敌——起码在这些执掌者看来,这些家伙就是天敌。
除开军政大权之外,最擅长对抗资本的无非是另外的资本。
这些原本应当是自己潜在盟友的外部资本,选择了站在了文律师的那边。
他们想要放掉自己的血,啃噬自己的肉,敲碎自己的骨头。
而等到这些饕餮酒足饭饱之后,文律师就会把他们的尸骸埋进土里,种下新的种子,期待来年有个好收成。
官方想要用他们的手来绞杀自己这些财阀,而且丝毫不加掩饰——
“他这是在卖国!”
喜欢吃螃蟹的郑常务脸色涨红,瞬间明了了这一切,低吼出声:“他疯了!”
坚强哥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你在说谁疯了,但我是从事相关行业的,就我的经验来判断,郑先生你的情绪才显得更不正常。”
一艘满是破洞的船,是要拼死一搏尝试搁浅冲滩成功之后修补再起航,还是选择就这么维持现状,假装没有发现船身进水,自欺欺人,这难道是一个很难选的问题吗?
之前那些高层之所以选择看不见,无非是他们知道自己能够在船沉之前就抵达目的地罢了。
而新的船长,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还可能在意什么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