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吞噬药师的宝木德里奇
甚至是说难听点，万一对方只是想要装逼呢？那么自己表现得恭敬一点，反手把精英男给吓死，不就很圆满了吗？
但是现在刚一打照面，就发现似乎不太对……
陈大少喉咙滚了滚，倒不是因为饿了，而是嘴里有点发干，甚至莫名还有点发苦。
艾丽娅这个时候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年少轻狂的时候犯了事儿，家里的老爷子威势深沉地晾着他。
这种放在一边不管的举动，反而有种让人抓心挠肝自我剖析的冲动——就像是班主任上课之前面色阴沉地提了一句谁谁谁下课到办公室来，那可怜的学生仔基本就别想着安心上那节课了。
艾丽娅就这么吃了足足三分钟的鱼，二代F4眼睁睁看着那倒计时归零了，而后又过了一阵，前者才放下筷子。
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艾丽娅抬起头看着陈大少：“你来晚了，回去吧，以后不用再来了。”
“我——”陈大少脸色顿变，没想到对方就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你们三个怎么来了？”目光从陈大少身上移开，艾丽娅望着他身后的F四分之三：“来求情？还是说来看热闹？”
这问题怎么答？要死要死要死……
F4老大想了下，恭声道：“小姑，这件事是陈二做得不对，可是他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就说做得不对了，你很懂？”艾丽娅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望着对方的脸，又重复说了一句：“看来你确实很懂啊。”
“……”
“坐吧，你可以回去了，你们三个坐下，吃了饭没？刚好到饭点了，没吃的话吃点。”
“小姑，我——我错了！你给我个机会！”陈大少是真慌了，对方不像是要开玩笑啊！
老祖宗说让他们参与进来，但是同样的，那位老祖宗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都退出去。
哪怕是他们陈家继续在呢，换个人上位也不是大问题，大家子弟有的是旁系分支。
或者说谁有本事谁才是嫡系，风水轮流转，家主为什么不能是我？他是陈大少不假，可别人难道就不姓陈了？
“错了？”艾丽娅歪着头看他，而后拿起筷子齐了齐，继续吃鱼：“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我……我不该吃回扣！我不该指派谁来参与项目——我——我是想着招标的！其实我没有完全暗箱操作！我是想着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大家都这么做的啊！”
艾丽娅筷子戳在鱼脖子上，指尖一动，筷子直接把鱼头给绞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声线沉下去，不怒自威：“大家都这么做……大家都有谁？”
你?死了！！二代F四分之三怒视着陈二，没想到这个白痴居然拖大家下水搞法不责众那套！
你特么动动脑子！这位看起来像是吃这套的么！不提这茬也就罢了，真要是提出来那还能眼里揉沙子？！
自己也发觉自己和某世一大一样，把友军直接拽进了泥潭，陈二听着艾丽娅的语气不由打了个哆嗦，连忙改口：“我、我就是这么一提，毕竟……毕竟这种是潜规则……很多……一直都……”
“潜规则，从来如此——”艾丽娅点了点头，从鱼脖子上取了一块肉送进嘴里：“从来如此，便是对的么？”
“……我以后不敢了，真的，绝对不敢了。”
“参与TPC项目的民间资本，除却那些单独参与的，光是你们商会联合就有三十六家，这三十六家里，你们四个是被推举出来的新生代负责人。”
艾丽娅用筷子尖指了指旁边的精英男：“这位新海大的学长，在项目还没完全开始的时候，就能打着你们的旗号，招兵买马，收拢手下，组建内部势力派系——你们觉得，这些事情是他自己敢这么做的，还是你们觉得可以这么做的？”
“……”
二代F4额前的汗微微渗了出来，低着头不敢说话，呼吸都小心翼翼。
这已经不是吃回扣的问题了，而是涉及到更深层次的内部斗争。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别看整个大商会同仇敌忾，可是他们内部也有不同派系。
要不怎么分了四个新生代负责人出来，而不是推举一个呢？这就是小派系了。
而往大了说，商会联合还和利亚基金、北地矿业联合、宋氏重工这些参与方存在着对抗或者合作关系。
蛋糕很大，但是胃口更大，谁不想多吃几口？
良性竞争无所谓，谁有本事谁多吃，胃口好吃撑了都行，万亿级的项目，全球联合，机会多得是。
但现在的样子，却是他们没本事吃那么多，可又想着先切下来屯着，项目还没完全开工就预先划分地盘势力。
这对么？这不对——可还是那句话，这也是潜规则之一，大家都这么做的。
哪怕是宋氏重工、北地矿业联合这种产业或者资源的提供方，他们就没有吗？
TPC项目需要的原材料供应量，足够北地矿业联合开张吃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堪比国家大基建工程。
北地矿业联合难道不走走后门锁定一下订单，反而去和什么淡水河谷和力拓必拓搞什么公平竞争互相压价？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宋氏重工同理，他们做的事情只不过是从那些产业建设换到了系统服务和理论支撑层面而已，大家瓜分的都是不同的蛋糕。
只是相比起明码标价的材料或者工业制造订单，他们这边可以暗箱操作的空间更大一点。
毕竟原材料是实打实的，工业制造能力更是有核心不可替代性，而他们的系统服务则是谁上都行。
至于说理论支撑的近百个科研立项，这些都是生意，都是钱——要不怎么高校的导师不叫导师，而叫老板呢？
可是艾丽娅这种‘愣头青’半点没有和光同尘的意思，反而是一言不合就直接掀了盖，把事情都摆到了明面上来。
这怎么谈嘛？他们难道说从来如此不对，但不对也得对？这叫政治不正确。
二代F4只能不说话，就像是冷对抗一样，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艾丽娅发一轮火，最后把这件事情揭过去。
也就是国人，要是本子的人，现在已经非常干脆利落地鞠躬了——我都鞠躬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艾丽娅并没有发火的意思，只是继续吃鱼，一边吃一边招呼他们也吃饭：“不要浪费粮食，都吃吧，吃完再说。”
二代F4面面相觑，二公子犹豫了一下，没有离开，而是厚着脸皮也坐了下来，拿了一份盒饭，食不知味地吃着。
如果说肉体的凌迟是痛苦，那么这种悬起来吊胃口的心灵凌迟，更是可怖，一顿饭吃得跟受刑一样。
艾丽娅这次终于把鱼完全吃完了，完整的鱼骨骨架摆放在盘子里面，鱼头是唯一没有动筷子的地方。
她将筷子横放过来，示意自己吃饱了，而二代F4察言观色也连忙将筷子横放过来，毕恭毕敬地端坐着。
“都吃饱了？”
“……吃饱了。”
“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次的事情——是我们的失误。”
二代F4大公子咬了咬牙：“我们回去立刻自查，自我约束，同时警告下面的人，以后必然不会出现相应的权力寻租，谁有能力谁来，保证项目的执行为最优先，小姑您看……”
“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艾丽娅声线放缓，似乎就连表情也跟着缓和了。
二代F4闻言顿时心理长松了一口气，纷纷挤出赔笑的样子，如闻仙乐，满脸和煦地倾听着。
“你们先说一下你们错在哪里了，我听听。”
艾丽娅似乎是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了，于是二代F4绞尽脑汁地自我纠错，准备思考出一个让人满意的回答来。
最好是能够让人感受到那种痛彻心扉的要悔改的态度，感怀于这个家伙绝对是要好好改造重新做人的。
大公子想了下：“我不该放任他们胡来。”
二公子陈少对自己痛心疾首：“我不应该默许他们拉帮结派，搞暗箱操作。”
三小姐抿了抿唇：“我……不该看着他们做这种事情，却假装没有事情发生。”
四公子犹豫了片刻：“我不该争权夺利，搞内斗那套。”
错了，大家都说自己错了，错在不应该这么做，就像是学生里面打架之后被叫到办公室，说不应该动手一样。
但是内心里是不是想着早知道悄悄打闷棍不被发现就好了，就不得而知了。
“我家好姐姐见了你们父辈祖辈，都是先询问他们的身体情况，她是个念旧的人，朋友越来越少了，后人熟悉的越来越少了，都很关心大家。”
“是！是这样的，老祖宗仁心。”
“我见到你们，也担心你们饿了，没吃饱，先吃饭再说。”
“是！小姑关怀备至，让人感动——”
“你要是饿了，你告诉我，那么我请你吃饭，你要是渴了，你跟我说，我亲手给你斟茶，我是亏待了你们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那是我好姐姐亏待你们家了，这么些年不曾照拂故人？”
“也、也没有……没有……”
“要想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的歪理，大家都知道是错的，那么既然错的事情我没有做，为什么你们就做了呢？”
艾丽娅语气愈发和缓，甚至生出几分推心置腹的感觉来，她身子前倾，脸上带着疑惑：“还是说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们这么轻视我，甚至觉得可以一边叫我小姑，一边割下我的血肉来佐酒？”
“这……”
“我问你们哪里错了，你们跟我说错在不该这么行事——错的是手段，而不是想法，是这个意思么？”
“不是，我们没有……我们……”
“如果换一个别的谁，你们是不是就觉得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含糊过去了？你们都道歉了我还能拿你们怎么样呢？对吧？”
“……”
“甚至你们现在都觉得，我只能是敲打你们，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毕竟我还要靠你们成事儿，是这样吗？”
二代F4悚然而惊，呐呐不能言。
质问一浪高过一浪，就像是呼啸而至的洪流。
酥麻感像是毒蛇一样从后背窜起来，激灵灵直达天灵盖，一口气压抑到肺部抽疼也不敢呼出。
“既然你们都吃饱了，那么就把资本让渡出来，管理权交出去，成立一个平行的管理委员会吧，有能力的上，有背景的——让他来亲自跟我说背景多大。”
“小姑！”
这哪里是釜底抽薪，简直就是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如果说之前神仙姐姐给出来的合作项目纲领，还能让他们获取一部分主导权，那么现在他们就完全成了被圈养的肥猪，只有拿出资本这么一个作用——有本事的上，他们这些二代三代里面有本事的或许有几个，但能和现在比吗？
这就像是世家门阀和寒门之间的对比一样，这科举还没开始，居然就先把世家门阀的举荐权给削了？！
二代F4脸色顿变，原本只是以为道歉被敲打了结的事情，却连带着整个资本集团都被打压了！
大公子脸色铁青，咬着牙的姿态让他面庞看起来方正了几分，望着艾丽娅的眼神也带上了些许难言的不满。
“小姑，这件事情，老祖宗知道么？”
“你们错了，犯错就要认罚，这有什么不对么？”艾丽娅望着他：“你用我好姐姐的名声来压我？”
“……商会出资，都是看在老祖宗的面上，小姑你这么做，会让人说老祖宗过河拆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