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吞噬药师的宝木德里奇
“你这是在隔岸观火。”
“对，我就是在隔岸观……不是，我这就叫一条贼船了，现在我也是半个人类好么？我还是她姐姐！亲的！”
金怪鸟并不承认自己完全是人类的身份，但是她坚决捍卫自己身为艾丽娅姐姐的主权。
只要能够在这个关系上压艾丽娅一脑袋，别说让她当金叉烧，当金二哈都无所谓了。
就在她们聊天的时候，之前出门去调查某些信息的另外一个小姐姐走回来，表情很是难看。
她俯身和坐着的聊天伴侣小姐姐说了几句什么，后者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而后接过那份报告。
“你们能不能大方点？”金怪鸟抖着腿，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人类的身体还真是不方便，想要趴窝这腿又不适合，想要找个栏杆蹲着重心又不对劲，而且没有翅膀——”
她说着扇了扇双手：“这纤弱的胳膊，拿来有什么用？能飞吗？”
两个小姐姐没理会她在这里熟悉人间体的细节，只是翻看对照着一些资料，表情逐渐阴沉。
好片刻之后，两个小姐姐重新坐下来，其中一个将手里的文件调转方向：“埃洛文斯先生，关于火星上的所谓旧日支配者，你了解多少？”
“比你们多一点，你们先说说你们知道多少吧。”金怪鸟打了个哈欠：“也别说我唬你们，你们两个世界是同一个世界的不同世界线分支，然后才演变成平行世界的，理论上双方的大事件进度都差不多，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现在应该是已经有火星车上去了吧？”
“……对，之前已经发射上去了，并且执行了图像回传任务。”
“呵，那它应该看到了一些在卫星视角上看不到的东西。”金怪鸟眼眸精光一闪，语气揶揄。
两个情报科的小姐姐握了握拳——以她们的情报权限，之前也不知道居然大名鼎鼎全民热议的火星车探测背后还有别的细节，要不是埃洛文斯之前提出的火星触发了某种关键词，她们甚至还没办法接触到这一类最高加密的情报。
共和国的火星车实际上传回来的是两份图像资料。
一份来自火星车的周遭环境实拍，也就是给民众们看的火星上面平平无奇的荒漠。
人另一份，来自火星车释放出去的无人机——
埃洛文斯够着脖子往前探，瞥了眼那张像素堪比门锁拍摄的图片，撇嘴道：“你们只拍到了一点点而已，这是它的根须，不是本体——我是说，根须之一。”
那是一条巨大的山脉，然而这东西只是外观是山脉。
在后续的几张图片里，依旧可以分辨出这条山脉呈现出非地质结构变化的‘抬起’和‘位移’等动作。
就像是睡梦中呓语翻身一样，这道山脉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如同生物一样进行了移动——对于它本身而言的轻微移动，在火星车释放出去的无人机视角看来，就是近乎永久性的地表环境变动。
货真价实的山崩地裂……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乌素姆？”
“对，也不是，这是乌素姆的根须，它的本体比这个大多了。”
“……大多少？”
“大很多很多，你们知道火星上为什么那么多河床吗？”
“为什么？”
“嘿——你们对比一下这山脉移动留下的痕迹，不就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河床了吗？”
“……”
乌素姆的本体有多大，埃洛文斯没有说。
但是火星上面被津津乐道的数千条干涸的河床，如果都是乌素姆的根须活动留下来的拖痕，那么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要知道这些河床长从数百米到超过一千千米以上，宽度可以达到几千米到几十千米，蜿蜒曲折。
假设河床的宽度就是乌素姆的根须的粗，这种蜿蜒的痕迹就意味着对方其实有着异乎寻常的灵活性，并非是想象中那种慢吞吞的除了体型巨大之外一无是处的生物。
而且这些河床痕迹主要集中在火星的赤道区域或附近，如果说乌素姆的活动范围在这一块相对平坦的地区，那就只能证明早先人类科学家猜测的火星内部可能密布大型孔洞，并且互相连通的特殊地理模型猜想是正确的。
换而言之，火星地下可能藏有人类绝对不想见到的怪东西，而且很大，很多……
“怕了？”埃洛文斯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坐姿：“感到压力啦？”
“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我全盛时期，和乌素姆五五开，懂么？”
“……”
“我承认，我本来的计划，是利用地球的人类，唤醒沉睡在地球上的黑暗，然后让祂和乌素姆进行对抗——十年之后的乌素姆依旧没有完全苏醒，所以大概率是地球这边赢，我就能坐收渔利。”
“地球这边的黑暗，到底是指什么？”
“不知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埃洛文斯耸肩：“我已经很坦诚了，换到任何游戏里面，你都不可能见到比我剧透得还要多的npc，我只能说你们人类的发展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死局，不发展或许还能活得久一点。”
发展了一半，惊动沉睡在地球上的所谓‘黑暗’的力量，然后bad end。
发展到迈向太阳系，惊动沉睡在火星的旧日支配者·乌素姆，然后还是bad end。
发展到能够走出太阳系去往星辰大海——以巢虫种和索菲亚生命体原本东家为代表的地外文明，早已等候多时。
有时候这事儿就像是个围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但终究都是求不得。
小姐姐翻开另外一份资料：“这是来自地球的情况通报，其中有一个代号的相关理论推测被高度加密，我们申请到的临时权限只有一个名词，如果你是来自未来，那么你应该知道这个代号所代表的含义。”
“命名么……有意思。”埃洛文斯睁开眼睛，眼眸里蓝光霎时间大炽：“赋予一个本来不应该被你们认识的存在概念以名称，然后将祂的资讯过滤并且加以解析，这是很多文明常用的做法——用来解读神明。”
确切地说，是解读那些真名已经触及到了宇宙底层运行规律的存在。
或者说得没逼格一点就是知道了管理员账号的名字到底是个啥，哪怕没有密码呢，系统起码也会提示密码错误而不是本账号不存在，倘若是基于整个宇宙而言，这种程度的反馈已经足以让低级文明感受到什么叫大变动了。
这也就是真名扰动的由来，甚至有时候真名直接和权柄联系在了一起，得知真名就意味着可以窃取权柄。
——这就是不改初始密码的坏处……
小姐姐深吸了一口气：“在地球那边，艾丽娅小姐，将其命名为——”
“等一下，谁命名的？”
“……艾丽娅，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埃洛文斯坐直身子：“她是你们亲妈吧？”
“为什么这么说？”小姐姐疑惑不解，但另外一个小姐姐已经拿出各种记录设备准备记录了。
“如果她不是你们亲妈，为什么这么护着你们？你们知道解析一个这种级别的存在，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仅仅只是命名而已，也会付出代价？”
“如果我——”金怪鸟指着自己那张金叉烧的俏脸：“我在被称为埃洛文斯之前，以我的存在概念，让你来命名，那么你大概率活不过下一秒，用最简单的说法，就像是有一家万亿级的企业，没有名字，没有存在感，一直隐藏在水面下，而你的命名将会让全世界在第一时间认识到这个企业的存在，甚至是对它产生忌惮和威胁，你觉得那个企业能放过你？”
“……只是命名而已。”
“我没有办法从概念的层面跟你们说这些事情，你们不能理解，哪怕只是命名，这个资讯量也过于庞大了，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人能够认识到这个存在的——就像是你们直面旧日，只会变成呓语的疯子，庞大的资讯量会直接冲垮你们的意识，你们会变成盲目痴愚的家伙，没有任何主观意识，这也是为什么你们的神话里面一再警告你们，不要直视神明，不要直视神明——不要！直视！神明！”
“我们的神话……”小姐姐喉咙滚了滚：“真的曾经直面过所谓的神明？”
“为什么不呢？大家的神话都是类似的，在当初，你们以为是神创造了世界，然后你们推翻了这个结论，认为你们是宇宙的唯一，再然后你们认识到更多，明白所谓的神其实是某种更宏大的概念，而不是一个类人的个体——再再再然后，你们还会发现更多，但是那需要你们自己去发现。”
原生宇宙没有神明的个体，也不需要神明的个体。
原生宇宙不同于有上限的神造宇宙，前者有着无限的发展可能，每一条文明发展路线，在力量强大到堪称真神的存在看来都弥足珍贵，是比这些文明所能付出的物质乃至于虔诚信仰都还要更珍贵无数倍的东西。
所以真神不在乎这些文明是否认知到自己，也不在乎他们是虔诚还是恐惧，亦或者是仇恨或者信赖。
“你会在乎你后院的蚂蚁是不是尊重你吗？你当然不会，你只会在它们乖巧的时候洒下糖粒，或者在它们打扰你的时候将它们吹开甚至踩死——这就是为什么绝大多数被尊称为伟大的存在，都显得那么喜怒无常，当然，祂们或许有比肩神明的力量，但并不足以被称之为神明。”
“……神明是什么？”
“神明就是神明，什么也不是——说回命名吧……我是说，如果她不是真的爱你们，她绝对不会犯傻去用这种方式挑衅一个力量甚至比全盛时期的她还要强的家伙，虽然我一直认为我的老对手是个十足的狂战士，但是我绝对不认为她是个喜欢送死的狂战士。”
“你的这些话解读起来很困难，信息量太大了。”没有负责记录的小姐姐有点苦恼：“事实上，我们并没有遭受到什么……特殊的天谴或者别的打击，虽然是高度加密的资料，但也只是为了不引起恐慌而已。”
“是吗？那我示范给你看。”金怪鸟扯了扯嘴角，张嘴吐出几个古怪的音节。
奇怪的是哪怕耳朵听见了，录音笔记录了，却并不能够记住也不能够复述——如果小姐姐有空翻看录音笔的资料，那么就会发现录出来的都是杂音。
“这是什么？”
“这就是你们接触不到的真名，我的真名。”
“你的真名？你的名字不是埃洛文斯吗？”
“是也不是。”埃洛文斯摊开手：“并非是埃洛文斯这几个字，如果我换成别的真名，比如说祂——”
埃洛文斯张嘴念出来一个名字，然而这次她还没念完，天空之中就已经像是龙吸水一样聚集起了厚重的阴云。
眨眼之间晴空变成了世界末日一样的阴天，深紫色的电弧在其中翻腾着，甚至隐约能够听到沉闷的雷霆炸响。
“这——这不科学！”
窗户大开着，在窗户里面的人清晰可辨那雷云来得要多快，有多不合理。
“这就是科学，但不是现在你们认识到的这个阶段的科学。”埃洛文斯从窗里往外望去：“如果我再念一遍那个名字，那么下一刻雷就该直接劈到我脸上来，我可不想被劈中，还蛮痛的。”
“这……怎么会这样……”陪聊小姐姐目瞪口呆。
“如果是说这个的话，那我以前还真看到过一些记录……或者说是都市传说之类的杂谈。”负责记录情报的小姐姐呼出一口浊气，放下笔：“实际上，在我们的相关文学里，也有过类似的记载。”
“什么记载？关于命名？”
“不，是关于旧日支配者的名字，我是说乌素姆——这个单词，只是音调近似的词语音译，根据作者的说法，所有旧日支配者的名称，其实都无法被正确地读出。”
或许这个乌素姆并非是人类文学小说创作所记录的那个乌素姆，但无论是乌素姆还是克苏鲁，在原文里都明确地解释过这其实是人类发音方法所最接近其原音的模糊拼写，其本名用人类的语言是根本没有办法表达。
“哦，你是说克拉克，他写的东西……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资讯扰动这个概念，有时候你以为是灵感的东西，其实是某一个世界或者某一个宇宙正在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我们看到了山川和大海，然后有了幻想，那些事情以资讯碎片的方式扰动着你们这个宇宙的资讯，然后在你的大脑里形成名为灵感的东西。”
“……为什么会那么巧合？”
“不不不，这不是巧合，这是必然——你以为一个宇宙的资讯量会很少吗？无时无刻都有各种被认为是灵感的资讯片段被你们窥见，但是只有极少数人会将其记录下来，而一旦记录下来，就会形成一个微弱的锚点，然后这种联系会愈发紧密，最后你甚至可以通过那些作品，窥见一个或许不那么完整，但很有意思的异世界。”
说着埃洛文斯发出嘎嘎嘎的笑声，那绝非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声音，而后开心地拍着肚子：“那就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去看，去发现——去认识更多有趣的事物，你们不懂那有多让我兴奋。”
“额……勉强懂，我们追剧或者找新小说新番的时候也差不多，或许你看完之后会有点空虚？”
“对的，看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提不起劲，就像是告别了一次愉快的旅途——前提这不是个烂尾的世界。”
“所以克拉克，就是用这种方式，窥见了旧日支配者？”
“谁知道呢，你甚至可以用这种方式，通过一只拍打键盘的海獭去窥见另外一个地球或者蓝星，资讯扰动无处不在，但是真正能够被呈现出来的，终究只是片段，没有人——或者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将一个完整的世界改编成故事，然后说给你们听……你们称之为文笔。”
“……前所未闻的说法，但是似乎又能够自圆其说。”
“知道得太多对你们来说并不是好事，起码现在不是，我就是因为知道得太多，所以死了。”
埃洛文斯哪怕直到现在，都怀疑军团长追杀自己不是因为自己动了深渊龙后，而是因为自己窥见了祂的世界。
——但实际上就是因为它动了深渊龙后。
“要是克拉克先生还活着就好了，有些事情可以直接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