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弑主
妖兽吃人能够增长修为，而修士一旦成功猎杀一头妖兽，那么它的内丹可以炼药，骨骼可以炼器，血液可以制符……都说财帛动人心，对于修士而言，一头妖兽浑身上下都可以换算成等价的灵石，无论是自己使用还是拿去交易都是极好的。
加上“三关七城”本身也不禁止这种行为，考虑到需要缓解巡防压力还对此多有鼓励，也变相的令这种“狩妖”活动在修士群体内兴盛起来。
有需求就有市场，随着前往外界狩猎妖兽的修士逐渐增加，他们不可能每有一点收获就又千里迢迢的赶回去城内处理，于是一些小规模的集会就在城市外界设立成形。
这些集会跟林修所知的“坊市”有几分相似，但清源领野外的坊市交易有超过九成是各种妖兽有关的材料，这比例比起“七城”内里还要夸张几分。
在文升城西北面，距离文升城约莫有七八百里的罗玉山便是一处这样的集会。
这样的距离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要是太近的话，在文升城时不时出动巡防修士清剿周围的情况下也没多少妖兽能够留给修士们狩猎，而要是太远的话，真发生什么变故修士们甚至连撤退逃回文升城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罗玉山与文升城中间这七八百里距离就显得格外的合适，加上这些年文升城往来于此地的筑基修士数量不断增加，便形成了罗玉山今日这般难得的兴盛场面。
带着师傅的叮嘱，展越泽花费了半个月功夫才堪堪赶到，隔着最后几里路的距离，他站在山脚下远远眺望罗玉山所在：只见在那云雾蒸腾深处隐约有着山体轮廓浮现，加上时不时飞跃浮起消失在远空的道道灵光，好一副人间仙境的模样
事实上，在第一次来到这地方时展越泽还以为这是某处独立于“三关七城”外的隐世门派所在，甚至产生过在这里拜师寻仙的念头，只可惜后面知晓这罗玉山并非他所想的那样，只是一处修士们用以交换资源休整所在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加上又被牛前辈收为弟子……
一想到自己此行后就能够从那位师尊身上得到真正的修炼功法，展越泽放弃了原地休息一会的念头，而是强忍着疲惫招呼身后展家族人们搬动货物，往罗云山上移动。
正式步入罗玉山范围后，能够明显感受到这地方的不同。
不仅仅是罗玉山附近的人流密度大幅度增加，虽不至于到文升内城那般程度，但对比起来时路途上那种几十里上百里都未必能够见到一个人影的情形已然超出许多。
再则，罗玉山上所见的修士也跟展越泽在文升城内所见的不同。
并不是修为境界如何，以他连引气入体都没能够达成的修炼进度，哪怕人家放开了让他观察也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这不同之处，在于修士们面对如他这般凡人的态度。
受限于文升城的灵脉与地界大小，外城区就算了，内城区的修士却是不得不跟凡人混居在一起，虽说有着相同的大敌妖族存在，可平素展越泽在接触修士时依旧能够感受到他们那种不以为然的态度，更有甚者直接将凡人视为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物种，若不是上面巡天楼镇压着估计早就生出什么事端来了。
可在罗玉山这里，除了极少数还保留着那种态度外，基本上他遇到的修士都会对着他露出笑容——不只是他一人而已，而是包括身后跟随的展家弟子，以及那些同样没有修为在身的凡人都是如此。
更有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有修士直接走到跟前来——
“这位朋友，可需要帮助？”
——以热情似火的态度，伸出援手。
因为以前也遭遇过几次类似的状况，所以展越泽在面对这位热情的修士时倒也没有怯场，而是不亢不卑的行了一礼后，出自己的来意。
“哦，原来是牛前辈的高徒。”
在听到展越泽的身份跟来意后，这位路姓修士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先是取出几张符箓注入灵力，化为一阵稀薄的雾气落到展越泽和身后一众疲惫的展家弟子身上，轻轻松松就祛除了他们身上连日奔波的疲惫。
单单这一遭就不虚此行了，毕竟以往他们遇到的修士别说是给他们祛除疲惫了，就连个好脸色都未必肯摆出来。
这还不止，在做完这一举动后路姓修士又走到前面带路，一边还跟展泽越交谈着他们来时路途间的见闻。
“……此前山上的几位前辈已经联手将罗玉山的商道清理了一遍，想来三两个月内当是无碍，既然是牛前辈的高徒，展小友倒是可以多推荐几位朋友来此罗玉山走动。”
感受着这在文升城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待遇，展越泽在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后，语气也显得格外诚恳：“谢过前辈，可是展某所认识的都不过寻常凡夫俗子之流，怕是没资格踏入此地。”
却不想，在听到“凡夫俗子”后路姓修士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凡夫俗子又如何，在罗玉山诸位同僚眼中，凡夫俗子同样是‘人’，而既然是‘人’便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展小友只管将带人过来便是，若是被哪位前辈瞧上了，指不定还有小友的几分机缘。”
展越泽精神一振，不过又有些疑惑：“被哪位前辈瞧上……是指被哪位前辈收为弟子吗？”
“哈哈，这可是比寻常弟子还亲近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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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越泽似懂非懂，但也没有继续深究，左右他只要回去把消息散布出去就是。
对于生活在文升外城那数以千万的凡人而言，若是能有机会接触到仙缘，别说区区没有危险的七百里路途，哪怕七千里都会趋之若鹜。
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就要发动展家的力量来促成此事后，目的地也已经出现在前方。
“前面便是桂前辈的洞府，展小友只管进去便是，还有切莫忘了路某方才的提议……”
这热情的路姓修士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去，临走时还用恋恋不舍的目光看了一眼展越泽和他身后的展家弟子，这一幕更是令展越泽激情澎湃。
他拜师牛前辈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没看到只是说出自己的身份而已，就连以往只能仰望的修士都这般对待他吗？
要是真的能够学到一招半式，想必自己往后的生涯也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吧。
带着对未来的美好展望，展越泽让身后跟随之人留在原地，自己则是抬步踏入眼前的洞府。
罗玉山什么都好，可要说完全如此倒也未必，至少展越泽就有些适应不来那些居住在这里的修士洞府……
才踏入洞府没几步而已，外面的光亮就仿佛被屏蔽遮掩了般消散无形，余下的只有晦暗冰冷，结合着内里那股难以言叙的阴森氛围，虽说这三年间已经踏入这里不知道多少次，可展越泽依旧有种两股战战之感。
跟上一次相比，桂腔北洞府里这股说不出到底是腥臭还是香醇的气味又更浓了些。
“牛师弟未前来？”
伴随着一个囫囵的嗓音响起，展越泽连忙收摄心神，对着洞府深处低头行了一礼后才小心翼翼道：“师傅命弟子送来此次的货物外，并未有其它吩咐。”
那委身于洞府深处的目光投来，在展越泽身上停留了几息后才缓缓挪开。
可不知为何，明明身份上是自己的师叔，但在那道目光投来时展越泽心底却总有一种惊悚的感觉，连呼吸都不敢生怕惊动了什么，等到这道目光挪开后胸口才恢复起伏。
“师弟可有信件送来？”
“呃，啊——是、是的，有，师傅命弟子带来信件。”
说着，展越泽手忙脚乱的从怀中取出那份藏得严严实实的信件，几步向前就要交给“桂师叔”——
“停下，放在那便是。”
展越泽一愣，但还是迅速服从了“桂师叔”的命令，同时心底还暗暗松了口气：哪怕并不知晓原因，但他同样不想离这位“桂师叔”太近。
在将信件放到原地后，展越泽后退几步，漫无目的的思考着要用什么借口赶紧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怪异的一幕：那被他放下的信件，被一条蠕动着看不清全貌的事物卷起，倏忽间带回暗处。
“……”
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一股惊悚感没由来的从心底滋生，悄然蔓延浮起，短短不到几息时间便膨胀壮大……
“哦……”
从洞府深处的晦暗角落里，传来了长长的一段音节——非常怪异的音节，那不像是人类能够用自己的口舌震动发出来的，也不像是用什么器具摩擦的响动，而是一种囫囵模糊，仿佛就像是把什么两个完全不匹配的发声器官拼凑到一起，然后随意的鼓动后，才能够发出的“声音”。
“看来牛师弟也快要忍耐不住。”
在展越泽愣神之际，那囫囵的声音并未就此平息，反倒滋生出了几分兴奋的意味，与此同时，洞府里弥漫的那股腥臭与香醇混合的气味也愈发强烈。
“也是，整日呆在‘食物’中间，明明伸手就能尽情取用却只能日复一日的压抑忍耐，换成是桂某也忍受不了。”
食物？
取用？
忍耐？
桂师叔到底在说什么？
“加上这一次，你展家一共向桂某送来了两千八百三十一份‘血食’，距离牛师弟三年前与桂某约定的三千份还差一百六十九份。”
血食是什么东西？
约定？
师傅跟桂师傅是有什么约定吗？
而且一百六十九……这不正是——
“你展家上下，刚刚好有一百六十九口。”
在展越泽无意识张大的嘴巴中，三年以来第一次，他看到了“桂师叔”从洞府深处缓缓探出的身形……
是的，是“探出”，毕竟对于一个连双足都已经不复存在的生物而言，“走动”已经无法准确描述行动其移动时的姿态。
那是一个全然违背了展越泽对“人”这一存在认知的事物，或许就连在修士口中穷凶极恶的“妖”都未必能有眼前之物十分之一的扭曲。
它的上半身与常人无异，就连脸上隐含着兴奋与狂乱的笑容都清晰可见，可与之相比，它的下半身却彻底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那根本不是“足”，而是“触”，它们数十上百的纠缠在一起在地面不断蠕动蔓延，留下一道道布满恶心黏液的轨迹，不到半息时间又将青石铺就的地板腐蚀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痕迹。
与此同时，那股腥臭带着香醇的气味也达到了顶峰。
“展师侄无需担心，用不了多久你展家一百六十九口人就将在桂某体内重聚，然后与桂某一同结丹，化婴——实现长久以来未能修行的夙愿，登临那无人攀登之境！”
在那摄人心魄的囫囵声中，展越泽彻底失去了言语与思考的能力，只是张大嘴巴呆呆的看着“桂师叔”狂喜着探出身形，仿佛要拥抱他一样将不住蠕动的触手分开——闭合。
“唉。”
一声轻轻的叹息，中止这场狂乱的一幕。
“桂师叔”仍旧是人形的脸庞上露出明显的惊愕，下一秒，熊熊燃烧的黑色业火将它整个吞没。
伴随着非人的尖锐惨叫，大半座罗云山一下子被惊醒震动，与此同时，一个藏匿在罗玉山内的庞大气息也蔓延出神识，在触及到这处洞府后又迅速缩回去。
那并不是退却，而是在准备。
251.食人,食妖
回头看向兀自愣在原地眼神呆滞的展越泽，林修摇摇头收回目光。
虽说肉体上没有收到损伤，可先是被一位异化的筑基修士以神识冲溃了感知，又直面了这般违背伦理常识之物，可以说他的精神已经崩溃得七七八八。
某种意义上，眼下的展越泽就好比林修穿越前的桌游里，那种因为直面某种超出认知之物而导致“san”值一下子跌到最低点的状态，即便是活下来了只能是一个疯子。
当然，前提是他能够在接下来的“斗法”中存活下来。
三千丈神识感应捕捉中，那短暂收缩回去的神识在将气息积蓄到巅峰后，以一种寻常修士所无法达成的方式猛然爆发开来。
而在罗玉山上一众并不知晓内情的修士看来，两位金丹不过短短的试探，带来的却是毁灭性的结果。
先是罗玉山半山腰处，师从习真人有着假丹修为，距离金丹不过半步之遥的“桂师兄”洞府内传出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然后便是一股庞大的灵压显现——疏忽又消失无踪。
没等修士们反应过来，便看到屹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罗玉山顶端，宛若地火喷涌般猛然炸开的一幕。
狂暴的气浪一下子将罗玉山周遭蒸腾的云雾吹散排开，加上那不断滚落抛飞的山石尘埃，不到几息时间而已，这宛若人间仙境的罗云山便已经不复存在。
与此同时，两股远超出筑基，甚至连寻常金丹都未必能及的庞大灵压先后降临到这八百余丈高的罗云山上，但凡身有修为之人都能够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之感，一些有经验的修士已经面露惊恐之色疯狂逃离。
“不知是巡天阁哪位道友，千里迢迢来造访罗玉山。”
从那破碎的上半截罗玉山底下，踩踏着飞舟浮起的并非林修所想象的那般“妖魔”形象，而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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