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弑主
平静的道出真相——哪怕没有被卷入“东风-1型”的爆炸余波里面，就冲着方才她为了从那妖将神通脱身而碎丹的举措也注定不可能活下来。
修炼迄今，林修亲眼见过碎丹的真人也有不少了，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在极短时间内便丧失生机，这也是无法避免的，毕竟除了自己这种粗暴的用高致密压力，强行压缩法力结丹的“物理结丹法”外，对于这个世界的修士而言金丹绝对不只是一个法力核心那么简单，同时也承载了修士的精神与意志。
当这个载体破碎消散时，几近于凡人的大脑和心脏同时受创濒临死亡，基本不可能有活路。
而对于紫涵真如今的结局，林修心底感慨是有，但并没有多少同情怜悯之意。
杀人者人恒杀之，当她前往素宣领说动森罗上人插手赤心盟一事时就应该有这种觉悟了，这与赤心盟的结局是否注定无关，单纯是她做了就必须承受后果。
即便是紫涵真没有碎丹林修也不可能放任她或者离开，否则就是对赤心盟一役中那千千万万牺牲者的不负责任。
眼下还保留得性命的唯一理由，就是林修需要确定最后一件事。
“那个人是谁。”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并未引来紫涵真的不解，她只是挣扎着问道：“咳咳……核心……”
将方才那道手的飞舟核心展示在她面前，林修语气平静：“告诉我后，我会把它送到西门弘鹤手中。”
紫涵真这才露出放松之色，身上本就低微的气息更是一落千丈，用着细若蚊呐的声音呢喃道：“——”
“唉，痴儿。”
“——！！！”
豁然抬首，只见一袭白色纱衣翩然飘落。
一如八十多年前，在溪南领，在南陵山脉，在河归宗的试剑台上一样，时隔八十二年，当这袭白衣再度出现在眼前时，恍若昨日。
目视到来者，紫涵真眼中回光返照般的浮出光彩：“师……尊？”
326.未到时候
挥手轻轻拂过兀自挣扎着欲要起身的紫涵真眉心，伴随着指尖清辉隐没，她原本衰竭到近乎断绝的气息一下子恢复稳定，连带着从那破碎金丹内散逸的灵气也恢复稳定。
能够做到这般程度的自然不会是寻常人等，来者赫然是参与了溪南领事变，直接导致河归宗没落，间接招致外门十数万弟子伤亡的三位真人之一，又是坐镇天门关三百年，阻止妖族进犯庇护千万生灵，还一手组织了“南迁”计划的素心宗宗主。
白素上人，白素清。
“涵真这孩子向来要强。”
随着气息恢复稳定，紫涵真并未就此好转而是陷入昏迷，自然也没能够听到她这位心心念念的师尊对她的评价：“自懂事以来就一直想要为妾身与宗门做些什么，只可惜，越是强求越是求而不得，到头来只是一味的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林修轻轻吐气：“她只是因为自己的‘要强’被伤到体无完肤，而有人却因为她的‘要强’尸骨无存。”
“素宣领之事乃是妾身让她去的，你大可将此事归罪于妾身。”
“以凡人的逻辑来看，屠夫杀人时他手中的刀具无责，可猎人杀人时，鬣狗则同是取死有道。”
禁不住的，白素上人发出一声哀婉的叹息。
明明只是情绪的外流而已，林修也早在意识到来人的身份后提起十二万分警惕，然而在听到这叹息声时内心依旧忍不住为之共情。
若是修为心境差一些的，只怕就要当场落泪站到对方立场上去了。
事已至此，林修已经无暇去思考为什么她会离开天门关，又是怎么样的方式寻到这边来，眼下这番话语间又是抱着怎样的目的。
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拔剑？
还是——“拔剑”？
就在三尺剑身行将脱离的前一秒，平静的话语声突兀响起：“卓权城外那艘飞舟，是你的吧。”
白素上人的视线第一次落到林修身上，明明没有感受到任何法力与气息的锁定，可那份无形物质的气场却有无处不在。
“以妾身之立场，哪怕在此地出手将你斩杀也是应有之事，想来若是有五六分把握你也会行同样之举。”
林修无言以对。
只是按在剑柄上的右手，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有把握吗？
没把握吗？
还是说——视线，撇过身后不到三尺远却动弹不得的身影上。
太近了。
不只是刻晴而已，还有罗德岛和卓权城都太近了，这般距离如果只是驱动“霹雳”或者
“东风”系列自然无碍，可面对的是一位上人，只能借助“天河剑”之威。
可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强行牵引“天河剑”注定只能放不能收，真要走到那一步的话……
“一命抵一命。”
似乎没有看到林修动作间的迟疑，将昏迷不醒的紫涵真抱起后，白素上人语气平淡：“涵真与你交易之事就此作罢，那核心你若是想要便留下罢。”
说着不再理会身后之事，起身飘然离去，竟是没有借助任何法术或法宝之流凭空而起，看似缓慢实则转瞬便自林修视野中远去，唯有空中遗留的幽香证明其方才踏足过此地。
一直过了许久，林修才松开剑柄。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失落的低语：“抱歉，刚才我——”
“没事。”
打断了刻晴未完的话语，林修拍了拍脸颊：“还不是时候，至少不该是现在。”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答，还有很多疑点没有理清，即便是强行在这个时候出手也未必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反倒会令那真正的元凶逍遥法外。
远的不提，若是刚才真的和白素上人撕破脸皮，不说这般距离下遭受牵连者何几，单是林修就注定没办法全身而退，更无法继续追究那“背叛者”的身份和目的。
——金丹的这一剑，还没到可以无所顾虑被拔出来的时候。
“而且，这次也并非毫无收获。”
回想着方才那短暂会面时感受到的压力，林修内心一片凝重。
上人上人，虽然与真人不过一字之差，可内里差距着实没办法以道理计……强如假婴真人，从金长老到雄盟主，从历城主到西门弘鹤，哪个不是天资卓绝法力高深之辈？
可就是这些林修眼下甚至还无有把握能够战胜的人，在面对着不过一步之遥的上人时却死的死退的退，全然没有半点能够选择的余地。
老实说，在这次接触之前林修心底还有过一种念想，认为以《天河悬剑诀》的威能未必不能在踏足假婴之境时跟上人匹敌，好比自己在筑基中期时就斩杀金丹那样，可现在看来，境界越是高深内里差距越是巨大，除非是借助“天河剑”否则希望渺茫。
远的不论，单单是方才白素上人那悄然无声便临近到自己面前的手段，除了牵引“天河剑”内磨砺了千年的剑意外林修根本找不出任何能够锁定其身的办法，还是说靠着“霹雳”系列去对敌？
真要那么做，只怕连近身都做不到。
这种状况就好比现代战争模式下的战斗机，虽然同样掌握着能够消灭对方的“武器”，可一方搭载着各种卫星雷达不间断扫描，一方却只能用肉眼观测定位，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吐出口气，林修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
既然知道差距就去弥补，总好过与井底观天一无所知，而且比起已经离去的白素上人，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得处理。
“阿晴，我们回去。”
“是回卓权城么？”
“不，回罗德岛。”
虽然只是作为要挟的手段之一，但方才白素上人的话语确实提醒了林修，随着修士法力与神识增强，到了元婴上人这一层级哪怕是相隔数十里距离也算不上安全，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得留意几分。
所幸的是，当林修带着刻晴以最快速度赶回卓权城外不远处的罗德岛所在时上面并未发生什么异常，对此暗暗松了口气之余，也有时间将注意放到身上的另一个麻烦上面来。
看着手中温润的“核心”，林修犯起了难。
——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处置这巨舟核心？
327.尽人事听天命
天门关，素心宗，后山要地。
在取回意识的那一刻，紫涵真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疼痛，若非长久修炼磨砺出的坚韧心境，只怕片刻又要昏迷过去。
强忍着这煎熬之感，当紫涵真睁开双眼试图观察四周时，注意力却一瞬间被站在暖玉床边的虚幻身影吸引过去，情不自禁的呼唤出声：“师尊……”
那虚幻身影轻轻点头，紫涵真顿时压抑不住内心复杂的情绪，哽咽道：“涵真……有愧师尊所托。”
却不想，对于“紫涵真”的自责，那身影只是轻叹一声：“你还未醒么。”
“……诶？”
“莫要沉进去了，幼霜。”
伴随这轻声的呼唤，那停留在记忆表面的一幕幕场景顿时破碎，随之浮出的是名为“紫幼霜”的修士一生。
六岁入门
十三练气
三十筑基
一百结丹
……
那是从“小紫”到“紫儿”，从“幼霜”再到“紫真人”的——名为“紫幼霜”的修士一声路程，而在这里面，全然没有“紫涵真”这一存在的半点痕迹。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还是在半月前，那时也是在此地也是这两“人”，从师尊口中，她知晓了自己接下来需要去完成的事情，其中更是伴随着种种风险，一个不慎更是轻易便会陨落当场。
但在那一刻她依旧没有半点迟疑的接受了这个任务，然后意识与神识被师尊用“素心轮”一分为二，真正的“紫幼霜”陷入沉睡，而浮上表面的“紫涵真”则是以素心宗金丹真人的身份，接受了此次护送飞云巨舟的任务赶往卓权城。
可在路途中突然收到了那“紫青凶剑”的消息——等等，紫青凶剑？！
一念及此，紫涵真……或者说，紫幼霜再也顾不得整理模糊的记忆，向这身影投去视线，在那里面隐含着期待，不安，以及恐惧。
然而那虚幻身影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这道视线中所包含的种种情绪一样，只是将目光移开，以平静的口吻诉说道：“就在幼霜昏迷之际，那‘核心’已然被交到西门弘鹤手中，要求仅是保证贵和门一应门人弟子的周全……此番作为，确实像是那‘紫青双剑’之性格。”
听闻这话语后，紫幼霜忍不住就要起身：“师尊莫要被那人欺骗了，请让弟子再去一次，这次绝对能够看清此贼人面目——”
“已经够了。”
“师尊！”
虚幻身影再次摇头，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可怨我？”
紫幼霜闻言一怔，随后毫不犹豫的断言出声：“弟子不怨！”
“你该怨我的……便是你眼中和蔼的师尊，将这蛮不讲理的担子压到你身上，洗去你的记忆，让你以另一人的身份出关，让你前往卓权城遭受欺凌辱蔑而不理不睬，也是你口中亲切师尊，眼睁睁的看着你身陷囹圄未曾出手半分；更是你所敬佩的师尊，任由你碎丹濒死却依旧无动于衷。事既如此，你又如何能不怨我？”
“因为弟子知道，师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宗门，为了这两城一关中千千万万生灵，相较于师尊弟子的付出又何足挂齿，怎可能因此怨恨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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