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二三二
梅极南没什么心情，他的脸色从在车上的窘迫的红色，到现在紧张的煞白，死死的抓住胸口青铜镜的碎片，害怕的不敢动弹。
许惑生在一旁的一边听着这两个人谈话，一边打量这一处书房中的布置，一切的书籍都被整齐的排列在书架上，看的出来，书架上的书充其量不过是摆设，即便真正的阅读过，但是肯定许久无人翻阅，毕竟已经积攒厚厚的灰尘，约摸着有几年的时间都没有人触碰书架。
但书桌上散乱的一些稿子，还留着新鲜的手写字迹，这才是真正核心的内容。
许惑生自顾自的拿起其中一张资料看去，是章则迎亲笔写下的字，给许惑生的感觉，可以说是苍劲有力，又带着一丝丝的稚气，明明是一个快要七十岁的老头，可字给人的感觉却并不算老。
不过比起这个特殊的字迹，许惑生更在乎的不过是这上面书写的内容。
之前‘明’的故事，他已经从监控中听到，现在只是想要得到更加详细的过程。
“好，好，好。”得知这些人是来找自己听故事的，章则迎连连叫好，带上一副老花镜，拿出抽屉里整理好的，略微发黄的纸张念道。
“发生在过去的‘明’的传说，起源在那个黑暗的年代，在那个时候，山川就已经是叫做山川，是一个易守难攻，却也交通不便的地区..........”
章则迎重复着‘明’的故事，但作为讲历史的教授，他说出的故事比孙谷这个学生听来的更加仔细，其中不只是有着时代的背景，更是有着地理环境，以及当时的人文情怀。
吃人的事不需要说太多，故事很快推进到，所谓的从遥远异国他乡到来的金发碧眼的传教之人，告诉山川之人‘明’的存在。
可以说作为教授的章则迎讲的故事要比孙谷更加的详细。
‘明’即是一个浑身缠绕金色丝线，如同茧一般的存在。
‘明’是有着固定身形的个体，又是有着一个茧的模样，但会随着光的移动而不断移动。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光，人类就无法抓住‘明’。
从异国而来的人，告知的饥饿的灾民，只有用镜子反射的光，才可以做出限制‘明’行动的牢笼。
可是在当时的时代里，即使黄铜镜，尤其是被打磨得细腻光滑的镜子，本身就是稀罕物件。
在一番的商讨之后，山川的人决定用附近的一个大坑做最后一搏，将水流去的地方堵上。
而后，坑洞被苦涩的水填满，没有人知道异国之人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填满深坑。
正午的阳光落下时，‘明’转移到湖面上，平静的水面倒映着‘明’的身影，‘明’被定住了。
最后的结局就是，山川的人吃掉‘明’，啃食着这来自于遥远传说的生物，持续的活下去，渡过灾厄之年。
许惑生听完对比两者说的故事，比起孙谷曾经对说的，章则迎更多是补完山川的地势，饥饿之人的做法，以及抓住‘明’的方式。
章则迎补充道；“这是无法被记录在任何正史中的一起事件，我也只得过其他人的口头相传，又或者是挖掘典籍，才勉强得到一个还算完整的故事，不过越是去还原千年前事情的真相，就越是可以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奇妙之处，‘明’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
“如果说‘明’是浑身缠绕着金色丝线的一颗茧，那么在‘明’的内部又将会孕育什么样的生命？如果说‘明’的本体不是茧，而是金色的丝线，那么.........”章则迎用探究的口吻说着，如果‘明’的本体只是金色的丝线，那么就会有着无限的可能。
“你说的传教士？你知道多少？”许惑生问道。
“我不是清楚这件事情，山川本就是封闭的地区，在那个时候基本上不会出现外国人，还是在饥荒的时期里，我更倾向于是某种变异，或者特殊的人。”章则迎说道。
许惑生点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在我看来，你研究的是不切实际的空想，是毫无依据的故事而已，你又是为什么会花费这么多年的时间，去探究一个一般人根本就不相信的故事？”
“要什么理由，在读过这么多年书，我见过掌权的帝王，见过乱朝的宦官，见过杀敌的将军，见过无数喜怒哀乐，在历史的长河中，有人成为故事中的主角，有人记载故事......但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早早的被人挖掘的，被人记录的，我要是继续的循规蹈矩钻研，可没什么意思，我是去寻求那隐藏在历史长河中，不为人知的故事，我的做法就是在孕育新的故事，第1次确定方向时，我拥有诞生故事的资格，而在往后不断去分析自己得到的信息，抽吸从书籍文献中看到的信息，整理山中听到的古老故事中的真实，拨开名为时间的迷雾，还原过去的真相，一直到最后，当整个故事趋向于完成，一个新的传说，也就如我的孩子般来到这个世界。”
章则迎慷慨激昂的说着，言语之中满是自豪的神情。
而孙谷似乎早早就已经看过他这副模样，实在是不怎么忍心泼冷水，只是说道：“继续钻研下去就一定可以得到答案。”
“怎么？难道你大老远的回来，不是为了协助我？说到底在大城市里面有什么用？陌生的地方，远给不了你，这一处生养你的地方同样的温暖，还是回去最好。”章则迎见缝插针的说道。
“可我还有一个问题。”许惑生满是笑意的盯着章则迎。
第275节 第二百五十六章 习以为常还是浑然不觉
无论时间怎么样的过去，无论他们讨论多久，但是有件事情始终都不会改变。
许惑生并非是章则迎寻求的知己，不是为了聆听他的这个故事，不是为了去坚定着他的信念，不是为了给他任何的支持。
许惑生做的不过是去追溯从前的传说，他是知道‘明’的存在，才会来到山川大学，看看对方记录的资料，补完的故事。
许惑生是知道灵异事件的人，是命令御鬼者的人，但章则迎从来都不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知道这个故事真正的含义。
许惑生问道；“如果我是你，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会放弃深入探究，你为什么要一直坚持这次的做法，去研究这个在正常人眼里看来荒诞不经的故事？”
许惑生问题，的确无法在第一时间回答，章则迎只是长久呆愣着才说道；“每次遇到你们这类的问题，我都不知道应该回答些什么才好，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倒是也有了属于我的说法，虽然这是个荒诞不经的故事，可是为什么就不能钻研？就算是过去的故事，但是如果真正的可以在我的探索下让荒诞的故事被补完，那么这个故事就是千年前的人口口相传的故事。”
“这样也可以。”许惑生认同道，章则迎作为一个文化人，这么多年的钻研自然是有着自我的坚持。
对方根本没有影响，甚至气息都没什么改变。
说来章则迎本身也就是在国内较为知名的一个历史系教授，当然不可能在最为热爱其专业的方面上诓骗任何人，所以就算是许惑生怎么说，估计也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让他暴露出更多。
不管是认真，还是想要骗取经费，这些事情许惑生都不怎么在乎，他已经从章则迎的回答中得到问题的答案，当一个人不需要为了生活奔波劳累时，他当然可以将手伸向更长的远方，从而比一般人走的远。
继续问下去只会让许惑生显得无理取闹，他换个话题继续的说道：“这件事情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章则迎笑眯眯的说道：“你都已经说着，是荒诞不经的故事，是无法与人诉说，是无法让人认同的故事，我的探索在别人眼里看来，不过是不切实际的空想，那我为什么要在研究得到结果之前，去告知其他无关的人？不需要吧，说出去的话也并不会有人真正相信，那还不如将一切都暂时存留在我的心中。”
“如果你言行一致，说的都是心里话，我还问你最后的问题。”许惑生继续问道。
他连续的问题非但没有让章则迎觉得厌烦，反而兴致上来，笑得更加灿烂，谁让这是真正想要求根究底的人。
“是最后的问题，你知道原来异国他乡之人的身份，来到山川赈救灾民的目的，以及为什么‘明’可以养活整个山川的人，这些你有仔细的调查过？”
沉默。
沉默中，章则迎长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瞬间如同老了10岁，精神面貌无法和之前相比。
章则迎早已经是一个头发花白，日暮西山的老人，在这个荒诞的故事里，他付出的时间是多少？
是10年，还是20年..........
连他自己也都已经说不清楚，不过是在得到了一个方向便就此开始，他对于这个故事的孕育。
一直到现在，哪怕在即将要死去的剩余时间里，他摸到的信息却都还仅仅只是边角。
就真正要说，也就是和许惑生讲述‘明’故事时，章则迎自己都说的不清不楚。
关于其中的任何细节，都不是他摸索出来的，在之前说的山川古时候的地势，以及当时的人文风情，不过是从被其他人钻研出的正确历史，他将这部分的正确融入自己的故事里。
自己的研究不占有重要的比重，才让他失去了刚才那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也证明这个故事是真实还是虚假，都需要继续的探索。
“老师的研究超出很多人的想像，但是我相信既然您倾注长久时间，就一定可以有答案。”孙谷说道，他可是把他说不上来的期望给放在这方面上。
章则迎摇摇头，“没有人知道是真实还是虚假，但是在我的眼中，如果真正的存在‘明’，那么‘明’就是超出人类世界，超出人类认知的，出于传说中的生物，在过去的典籍里没有一个明确的记载，山川的人仅仅只是将之记录为金色线条的聚合。”
“很多的疑问无法得到解答，但有些的话还是可以说，如果‘明’身上的金丝是可以吃的，是可以被人吸收的，那么养活整个山川的人并不算是太困难，因为在故事中的记录里说的，‘明’是有着千丝万缕，而千丝万缕不过是一个大概，代表的是近乎无限的数量。”
“要是我们手中有这类似的样品，你可以得到更多的佐证吗？”许惑生问道。
“手中有些类似的样品，如果真的有这些东西的存在就再好不过，我有许多的猜想，只有见到真品，才可以继续推进。”章则迎叹气，作为他后半生追寻的这个关于明的传说，他向来都是无法接近。
虽然说的确是在故事当中有着金丝，但是想着过去了这么长久的时光，并没有任何的金丝流传下来，甚至就连类似的样品，仿品都不存在，也没有准确的记录。
就连章则迎都要遗忘金丝的存在，都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来自外地的教授却说着自己手中有着类似的样品，他怎么能不惊讶？
得到许惑生准确的回复，章则迎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整个脸都皱起来。
“果然不愧是国内大名鼎鼎的教授，我号费心机弄了那么久的东西，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结果你一来到这里就出现在你的手中，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金丝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和我想象中的会发光，是有着轻柔的质地，是否会如同我认为的，是如梦似幻般金色的光线。”
章则迎近乎虔诚的说着，任何一个人看到他此刻的表现都会觉得他似乎已经陷入了某种特殊的情绪中，但许惑生没什么表示。
一个可以一直钻研正常人不会去研究的教授，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奇怪的人。
但他这一副如此认真的模样，倒也还可以说是不错。
许惑生拨通手机，正在外面，准备进入这一处地区的人接收到任务。
罗素西和马克龙，作为突然变得年轻的对象，自然是不可能与他们待在同一辆车上，分开行动倒也还好说，而现在好不容易得到指令的两个人，此刻当然都是正在驱车前去山川大学。
副驾驶上，年轻罗素西心事重重的看着手中的金丝，“就像你说的那样，许惑生真的可以知道我们手中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你的这个问题倒是真的难住我了，不过我想说的就是，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连许惑生都不知道金丝到底是什么，我想也基本上没有多少个人知道，只要找到在许惑生认定的目标，询问想要知道的内容就好。”马克龙开车说道。
罗素西沉默不语，此刻的她虽然乖乖拿着金丝上车，但是内心的疑问也都还是很多，毕竟她真正的核心设定，是根据自己的努力去寻找到鉴别金丝的方法。
在这个突然被别人包办的时间里，还是会在心里面有些不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现在去往的山川大学，见到这一处地方的门牌时，罗素西也都是觉得眼前这几个大字有些眼熟，摸索自己的记忆也就发现，好像自己从前想要来到的大学就是这一处地方。
不小心就又想起自己死去时的模样，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会带着手中的金丝来到这一处地方吧，也许只是为了顺带来到这一所大学，弥补曾经的遗憾？
罗素西想着，跟在马克龙的身后，推开大门见到的当然也就是三个男人，以及一个老头子的组合。
现在这些人都是陷入障碍中，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罗素西手中的几缕金色丝线。
当第一眼见到时，章则迎松弛的脸顿时老泪纵横，拦都拦不住的冲到罗素西面前，吓了她一大跳。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要这样子看着我手里的东西？”此刻年轻罗素西有些排斥着面前这一个神色狂热的老人。
“你要清楚，我们把这个东西带过来可不是免费的，无法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自然就会收回这个东西。”许惑生挡住章则迎。
“那是当然的。”章则迎眼见着梦寐以求的到东西出现在眼前，目光根本无法移开半分，注视着这个即使是在灯光下依然毫不逊色的自发光丝线，简直就是完美符合他全部幻想的材料。
只可惜这个东西不在章则迎自己的手中，真的要想要获得这金丝，就必须要去做许惑生认可的事。
章则迎明白要怎么做，在众人的见证下，他打开紧锁的抽屉，从中取出古旧配套的研磨装置。
研磨杵和研磨钵的材质十分特殊，虽然说是用来研磨的料子，但是本身却又是晶莹剔透的，如同水晶一般，红色带着黄色和白色的材料。
“总觉得很眼熟.......”蒙思放下手中的书本说道。
章则迎把装置放到桌面上，解释道：“这是我从某个偏远的山村里找到的，当时因为土地兼并的关系进行拆迁，那个村子已经不复存在，是我在被请去翻译古文的时候，在祠堂里找到的装置，并且得到‘明’的传说一部分的补充。”
“传说中山川的前人，在吸食‘明’以后，却并不满足于吸食金色的丝线，而是想要改用较为简单而又快速的方式，当时的整个山川都需要‘明’，自然不可能一直如此狼狈的吸食一个生物，于是人们开始学习自己日常生活中的烹饪方式，开始研究，将‘明’的各个部分制造成为各式各样的佳肴，而我手中的研磨装置，就是跨越百年流传下来的古董，一直到现在都保存的十分完好，只需要用水稍微冲洗，就可以再现曾经的洁净，作为证明我研究的工具再合适不过。”章则迎自信的说道。
在征得许惑生和罗素西的同意，他抓出一根金丝，将之团成团丢入研磨钵中，开始细细地研磨起来。
章则迎研磨的声音很是平稳，似乎平日里没有少为今天的表现作出联系。
在研磨钵中研磨的，好像不是什么金色的丝线，而是金色的结晶，带着坚硬的性质，却还是在章则迎的研磨下一点的碎裂成为粉末..............
在章则迎研磨的过程里，许惑生突然想到，如果真的按照章则迎刚才补完的故事，整个山川中的人都吃过‘明’，那为什么会没有任何故事流传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联想到这一点，许惑生深入回忆起自己刚才在车上进行的思考。
山川中的人并不会切切的感觉到危险，他们对于自己生活的地区，亲近之人的失踪完全无动于衷，就像从未发生。
即使是生活里有人在大街上死去，也仅仅只是在看过一眼之后，就继续回归到原来的生活。
或许山川的一切事情，都要做个改变才对。
不光是赵丰年，山川本地的警察都和许惑生说过，山川会时常发生死亡和失踪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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