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下一世再见
旋即,女人笑了:“可是,不记得我了。”
Chapter4 猫
“那天她下午三点出去剪头发,但是,到了晚上六点还没回来。”
“后来,警察找到她,她说……”
“她不记得家在哪里了。”
平冢静和森月纱坐在石凳上,看着不远处的老人兴高采烈的扑蝴蝶。
“病情发展的很快,两个月后,她就几乎失去了正常的生活能力。智力几乎退化到了四、五岁孩子的样子。”
“她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人和事,唯独记得蝴蝶,记得那个夏夜……”
女人淡然的说着,眼角的泪水也毫无动静的划过脸颊。
她平静的用手背擦掉,转头,对森月纱勉强笑了一下。
“很抱歉,耽误你时间,来陪我这个不合格的成年人。”
森月纱若无其事的递给她一个刚洗好的苹果,嗓音空灵:“我能去看看她吗?”
说罢,不等回答,女孩站起来,缓缓走向老人。
老人正玩的开心。
她走到轮椅前,手扶膝盖弯下腰,笑眯眯的看着老人:“嗨,你在玩什么?”
老人扭头,见到森月纱,又看看护工:“你是谁啊?”
“我是被别人拜托后,来帮你的哦。”
“什么拜托、拜托,我不需要,你走,你走!”
老人不高兴的嚷嚷。
护工见情况有些失控,抬脚就要往这边赶——却被平冢静一把拉住了。
“哦,你不要我帮忙吗?”
森月纱板着脸站直,脚尖一转,作势要离开:“我可是远近闻名,最会抓蝴蝶的人了!”
“你……你会抓蝴蝶?”
虽说将信将疑,她的口吻里还是带上了星点高兴。
老人双全死死握着放在膝盖上,低着头,声音有些怯懦,像个害怕挨骂的孩子。
“我,我想要三只。”
“三只?我会‘咻咻咻’的把它们都抓住哦!三只……够吗?”
森月纱小手一挥,在老人面前握了握拳,大大的眼睛说服力极强。
“三只,三只!三只就够了!足够了,我要给……我要给……”
“我要给谁呢……”
“我抓蝴蝶,抓蝴蝶……给谁?”
老人喃喃念着,呆滞的转过头看向森月纱,混浊的眼球失望又悲切:“我要把蝴蝶给谁?”
森月纱咧开嘴,小白牙‘磕磕’咬了两下:“谁知道呢?我也会偶尔忘掉重要的事情,不过,蝴蝶还要吗?”
“不要我就走喽!”
“要!我要!三只!”
老人孩子样的做出规规矩矩的举手动作,乖巧坐直。
森月纱绕到轮椅后面,推她朝蝴蝶飞舞的地方去。
“喏,你看,是这只蓝黑色的,还是粉黑色的?”
“蓝黑!”
“没问题!”
女孩左手扶好轮椅,右手往空中探去——犹如摘一片触手可及的树叶一样,轻描淡写的捏住翩然舞动的蝴蝶翅膀,将它从空中带回手心里。
“哒哒!怎么样?”
啪!啪!啪!
老人兴奋的拍着手,嘴长的大大的,发出‘啊啊啊啊’的声音。
“哈哈哈!再来一只?”
“再来!再来!”
平冢静看着看着就哭了。
“她每天都这么开心吗?”
护工摇头:“有时候会忽然记起什么,然后问我。有时候糊涂的,连为什么自己坐轮椅都不清楚……”
森月纱把蝴蝶放飞,拢在手里,围着轮椅转来转去。老人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女孩和蝴蝶绕了一圈又一圈。
“她喜欢你。”
平冢静站在森月纱身后,望着自己的奶奶,眼睛通红。
“谁不喜欢我?”森月纱笑嘻嘻的放了蝴蝶,“奶奶的声音很好听,是歌手吗?”
“年轻时啊……”
平冢静摩挲着手机:“是位音乐剧演员呢。”
音乐剧?
平冢静划开手机,在屏幕上操作几下后,哒哒哒的把音量开大。
“听过吗?奶奶年轻时录得呢。”
“你们这代人,或许都很少听这些了吧?”
扬声器里,先是一阵金属的磕碰声,小声说话声,而后走远。
不久,悠扬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经典的大提琴低沉的次中音一层层推进。
熟悉的音乐让森月纱微微合上了眼帘,嗓子里小猫一样的哼着。
伴奏走了很长时间,直到森月纱背手,溜达到一颗老树下,扬声器里的年轻声音才淡然开口。
混合着横跨多年岁月的瑰丽记录,森月纱也小声跟着哼唱……
Midnight
(午夜)
not a sound from the pavement
(街道上静寂无声)
Has the moon lost her memory?
(月亮失去回忆了吗?)
老人的视线脱离蝴蝶,愣楞的听着婉转的嗓音,似乎那个‘魅力猫’又重新出现在她的梦里。
灯光是那么的炽热,脸上涂满厚厚的浓妆。
她的肢体协调、优雅,在寂静无声的台下,尽情的让所有视线追随着自己的动作。
观众的心跳一起一伏,全都写在年轻时自己的表情里。
Memory
(回忆)
all alone in the moonlight
(月光下形单影只)
I can smile at the old days
(我能梦到往昔时光)
I was beautiful then
(那时,生活多么美好)
在护工惊诧的目光中,老人缓缓抬起手臂,随着歌声,拙劣的动了起来——
虽然那幅度不及正常人的万一,更不及那些年轻灵活的舞者。
可是,一个人在回忆里跳舞,就没有好与坏的标准。
歌声渐进着。
森月纱的声音散开,逐渐压过含混不清的劣质录音,如同清晨的薄雾,想让人伸手触摸。
湿漉漉的青草气息后,跟着层层水汽,仿佛迷雾揭开,露出的是一条清澈的溪流,漱洗石子,陪着游鱼静悄悄的流淌。
就像一条透明的玻璃丝,把全部的歌声都存在里面。
偶然听到的人,一定会把它绕起来,偷偷藏在兜里。
等回到家,重新打开,趁没人的时候,放到耳边,再次独享这一段干净的呢喃。
树林里安静下来,白蹄绕过一朵未开的花,独角兽出现在森月纱的歌声里。它轻轻的用侧脸蹭着女孩的掌心,发出和她一样的声音。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声音。
是属于人类的幻想。
老人闭着眼,嘴里念着唱着,脸部的肌肉不自主的抽搐起来。
泪水决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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