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下一世再见
伊莫顿手下麻利,嘴上却苦笑:“还没养几天,她自己就歪了…”
歪不歪的,那是伊莫顿认为。安苏娜和阿莉埃蒂能理解森月纱的逻辑——或者说,森月纱的逻辑从没变过。
只是某个老父亲操心操到自己骗自己罢了。
“那可是她最亲的亲人。”唉声叹气的。
“你也知道是‘她’的啊?”安苏娜毫不客气的怼了过去:“我还以为是你的呢。”
伊莫顿:……
阿莉埃蒂:哈哈哈哈哈!
不过,这样也好。
“未来会有更多的生物加入。”阿莉埃蒂玩着安苏娜的黑发,若有所思道:“如果女王陛下和我代表‘恶’,就必定需要伊莫顿这样秉持‘善’的侍从。嘛,没准下一个加入的也是人类呢?”
伊莫顿:不,我不认为还能有脑子正常的生物加入了。
“你正常你正常你正常?”听他明里暗里不满森月纱,安苏娜就来气。她‘腾’地坐起来,直勾勾的盯着男人锃光瓦亮的后脑勺:“不是你杀法老的时候了?那时候你怎么不惦记我们的法老大人还有个孤零零的女儿呢?”
“然后,三千年的沉睡,一复活就要用黄沙淹没开罗城。”
“你好讲道理哦!伊莫顿先生。”
伊莫顿:……
委屈巴巴的光头壮汉围着围裙,操弄手里的瓶瓶罐罐。
她特殊时期,我忍忍忍忍忍忍…
阿莉埃蒂都懒得嘲笑他。
特殊时期?伊莫顿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已经很久了,安苏娜是什么吸血种吗?特殊时期连续两三个月啊。
一对秀恩爱没够的老古董。
翻了个白眼,小妖精顺着安苏娜一头黑色的绸缎滑到地毯上。“一会就开始招魂吧,女王陛下正在卧室撒欢儿呢,她很期待这些新装饰品,”
蹦蹦跳跳的走了。
伊莫顿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
“安苏娜。”男人的声音倏然沉重沙哑。强忍着面色不变的他直到现在,终于无法再伪装下去了。
心爱的女人并没有回应他。
她知道,伊莫顿现在不需要什么安慰。
他只是单纯的…
恐惧而已。
玻璃器皿和不锈钢的汤匙相撞,叮叮当当的散落声。男人双手撑着桌面,手背青筋暴起,一下一下喘着粗气。
“阿佩普…”
“她给我的感觉。”
“就像混沌之蛇一样…”
“森月纱,到底是什么东西…”作为侍从来说,这句话就有点不敬了。
安苏娜光脚下地,悄无声息绕到男人的后面,轻轻抱住他。
“伊莫顿。”
“阿佩普…阿佩普…混沌之蛇…”
“混沌之蛇…阿佩普…黑暗…死咒…破灭…”
“混沌——”
“伊莫顿。”女人把脸蛋贴在他宽厚的背上,揽住腰:“伊莫顿,她是什么不重要。”
“她只是森月纱。”
“我们的魔女大人,拯救了我们的人。”温柔清丽的女声缱绻抚慰着不安的男人,呼唤着他的理智。她知道,三千年前,还居高位率神谕前行的大祭司伊莫顿,曾短暂的听见过太阳神和混沌之蛇的低语。
自那时起,神明的可怕就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别担心,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安苏娜用脸蛋蹭了蹭男人:“我们的魔女大人,可绝对不一般呢…”
我倒希望她是个普普通通的一般人。
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继续摆弄手里的瓶瓶罐罐。
其实包括伊莫顿在内的侍从们,谁也没真的在意死掉的那些人:无论是慈眉善目的艾丽娅奶奶、对森月纱抱有不可言说深爱的我妻由乃、懵懂的英梨梨、还未长大的美子大石等孩子们…
重要吗?
她们担心的是森月纱而已。如果主人能找到真实的自己,以合理自洽且——开心的方式生活的话,侍从们可不在意她杀了谁。
开心的生活,无忧无虑,这是所有侍从们对森月纱的唯一要求。
这也是阿莉埃蒂逐渐开始憎恨‘源’的理由。
这位用语言恐吓、欺骗森月纱的家伙——稍有了解的人都清楚一件事:越是冷情淡漠的长生种,越是封闭自己;同样,她们也越是会精心、谨慎的挑选令其敞开心扉的生物。
这些生物也越是对她们格外重要。
在阿莉埃蒂看来,用这些被森月纱看中的‘生物’来‘开玩笑’,逼迫自己的女王陛下不得不选择了另一条「永远陪伴」的路。
未免有点过于恶劣了。
有机会的话。
阿莉埃蒂晴朗的脸藏在长发披散开的阴影里。
随着女王的成长,以后总有机会的。
…………
……
灵魂,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
但痛苦、时刻哀嚎、失去理智、没有记忆、思维混乱的灵魂,大概就像瓶子里这样了。
透明的高强度玻璃密封瓶里浮着一团黑线球般的东西。几缕淡淡的雾不浓的缭绕,线团伸出一条条纤细的线,小心翼翼的摸索瓶子内部的状况。
当然,静态总是比动态要优雅。
如果你试图接近它,轻轻用指甲敲响玻璃瓶——
就会听见尖利且令人作呕的哀嚎声。
‘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杀死我——’
痛苦的情感填满了线团的全部,它装不下任何东西了。每分每秒的移动中,无形的能量都在灼烧着它们,滋啦滋啦的炙烤着脆弱不堪的一团。
它们没有记忆,没有理智。它们只想疯狂的撞击玻璃瓶,自毁般的灭绝自己。
结束痛苦。
“真漂亮…”森月纱盯着疯狂尖叫的线团子,美目中流露出赞许:“棒!伊莫顿!”
伊莫顿欲言又止,灵魂都长的差不多,你真的…
“我知道,这个是美子的灵魂。”少女摇摇瓶子,任由黑色的线团在里面撞来撞去。她托着瓶底,放在耳边听了一会:“她说,她想吃冰淇淋了。”
不、不可能吧?!
这的确是那个小女孩的灵魂。
她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伊莫顿一脸惊讶。
男人的确有目的的分装召唤了灵魂,他自己是能通过瓶身上的‘小标记’分辨出身份的。但,森月纱是怎么看出来的——?
标准的密封瓶里,每一条灵魂的模样几乎相同。
同样哀嚎着。
“嘻…我就说伊莫顿不懂嘛。”森月纱一把抱起几个罐子,颤颤巍巍的头也不回,往自己的卧室跑去。
“晚安啰,伊莫顿,谢谢你今天的帮助。”
娜吉妮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主人(爱人)的身后,临走前,还威胁似的瞪了他一眼。
‘话真多。’
…………
……
曾两个人住的卧室,从今晚开始就变成了独居。墙上放大的合照仍挂在那,抽屉里塞满了两人互穿的衣服,床头柜上摆了个个新买的剑玉。
唱机里转着沙沙的音乐,屋里没点灯,月光也不怎么亮。
“艾丽娅,美子,大石,我妻由乃,英梨梨……”
一个个数着念着,手指依次划过瓶盖。
宣软的厚被子披在身上,露出一双不安分的小脚。森月纱趴在床上,眼前是一堆瓶瓶罐罐;极其微弱的辉光透过窗子,从被子的缝隙中钻进来,在玻璃瓶身上反射出粼粼的淡银色。
唱机里转着模糊的音乐。
“灵魂掉进天空,就再也回不来了……”
女孩小声嘟囔:“如果能把时间装进身体里,就可以把灵魂放进罐子中…”
没错,是个好主意。
森月纱,只要享受被爱就好啦。
唱机里转着黯淡的音乐。
“你们,会一直陪我的。”
“我,很开心。”
女孩搂紧罐子们,小脸蛋安心的贴在玻璃瓶上。她枕着回荡在玻璃瓶中的尖锐哀嚎声,进入了甜蜜的眠梦。
唱机里转着温柔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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