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下一世再见
她们也会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装,把满是畸形老茧的脚使劲塞进昂贵的小高跟里,骄傲的昂起头,先抹上鲜艳夺目的口红再说。
描好眼线,打些粉底,挂上大颗大颗的耳坠。遮掩好面色惨淡,填满了一条条细密的皱纹后,她们才会施舍般的将目光挪到你的身上。
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彬彬有礼的问。
‘抱歉,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末日,有个末日!’
‘哦。那么,我们家需要出多少钱才能买下您口中的这个「末日」?这是什么系列的服装?哪一位设计师设计的?’
显然奈绪小姐与她的丈夫并不在此列。她们是平民,或者说,从底层打拼上来的人群,还不足以被她们纳入这个圈子。闲谈时偶尔带上一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奈绪小姐她们家吗?”大龄的贵妇人画了个时下最潮流的妆,就像个厨娘非要做二八少女的打扮一样有趣。她摩挲着刚做的指甲,不经意露出手腕上那串珍珠。
“我也是听说,谢天谢地,您没看到她死前的模样。”说话女人的样子也相差不远了,厚厚的脂粉抹的像蛋糕上的奶油层一样。
“很可怕吗?”
奶油层心有余悸:“可怕死啦,烂糟糟的。”
“丈夫跳楼没过几个小时,妻子就从同样的窗子跳了下去,摔得血肉模糊。听说掉在护栏上,腹部鼓成了球,脑袋…唉,没法看了都。”
“真可惜啊。”贵妇人打了个呵欠。她们近期只在这个区域内的长椅旁聚会,或者到谁的家里,拿两瓶好酒,聊个下午——别开玩笑了,世界正陷入混乱中呢,去哪才安全?
“不是我好奇,但您是怎么逃脱那个的?”奶油层小声的问着。
“那个?”贵妇人挑眉,“上一个「问题」?我家的情况您不是很清楚嘛。只是住在一起,我们早就离婚了。”
说到这,女人转身回看了一眼周围,见没人才肯往前走了两步,脸上若无其事的装作看风景。“我前夫可就出大事了。”
“您…您要节哀。”
贵妇人笑着摆摆手:“不,不是他。如果他死了,我倒很开心。是一个高中女生啦。”
这样啊。
“多亏我一直以来的作风并不似他。从不搞那些肮脏的事情,最多,让那些男孩陪陪我,也不会留恋在同一个人身上——我和他们可没有培养出感情。”贵妇人大胆的话在另一位女人耳里却再不过稀松平常。
“没错,还是得向您多学。这一次太危险了。”
“多悲惨,奈绪小姐的丈夫还处于上升期吧?听说他的公司今年拿了一个大项目…”
两位贵妇的声音远去。
娜吉妮拎着超大号的包裹轻轻松松的上了楼。
森月纱正戳在门口,穿了身黑色的小薄纱,像个望夫石一样东张西望。
“欢迎回来!”
见到女仆,她举起手挥挥,跑出来前还不忘穿上鞋。楼层里的灯光亮如白昼,轻而易举的打穿了稀疏的黑色材质。
她雀跃的向娜吉妮怀中奔来时——
薄薄的纱就仿佛成了她行走奔跑时的障碍。
让人想要替她祛除。
急切想要帮忙的心情凝成了鞋里的石子,硌的不疼,却难以忍受。娜吉妮把包裹交给安苏娜,屈腿矮身,一把搂住了扑过来的少女!
巨型且昂贵的缓冲带减缓了撞击。
“今天,我也有担心你的!”少女邀功的说道,像饱满水果般水分足实的白嫩脸蛋,眼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怎么样?我也会担心娜吉妮了哦。”
“你做的真好。”
娜吉妮摸摸她的头,怀里的小雏鸟就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起刚刚发生的事。比如阿莉埃蒂又做了什么,安苏娜和伊莫顿接吻了几次,自己巧妙的打断了几次种种…
娜吉妮静静听着,撩起她的黑发。露出一半侧脸,略微下垂的眼角和那颗泪痣,让萌软的样子立即变得妩媚起来。
“我的月亮。”她说。“你做的真好。”
咚咚。
金属敲击声。
安苏娜早就收拾完娜吉妮带回来的生活用品,满脸无奈的站在门口看她们。她反正是对娜吉妮的情话‘免疫’了,森月纱是懵懵懂懂,阿莉埃蒂则反感至极。
唯一毫无抵抗力的竟然是伊莫顿老爷子。
他经常在夜里靠着床头,和自己碎碎念什么‘不检点’之类的话,丝毫忘记了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你的月亮——以及你本人。请到室内聊天,谢谢。”
哦。
Chapter104 蛇尾
时间越接近午夜,有些人就越焦虑。
全球性的变动混乱,一个个小小的仪式者早就不是主角。像水滴落进洋流大川,整齐划一,肩上生长着枪林的士兵们才是维持秩序的主力军。
在「第二个愿望」的四个提问中,他们才是主角。
虽然这种局面一直在恶化——第三个愿望即将到来,夜不能寐的人类进入了更盛大的狂欢,掐死乌鸦,砸碎泥板,杀掉痛苦;而另一批人,也同样夜不能寐的望着虚空,一遍又一遍的计算着活下去的概率,尽量考虑到所有会出现的可能性,以便足够他们提前做出准备。
焦虑与狂欢,泾渭分明。
中央站着嬉皮笑脸的旅法师小姐。
她既不焦虑又不想狂欢——她正回忆娜吉妮吻自己的样子,愁眉不展。愁的并非感情,而是自己这位女仆,对自己越来越炽热、进攻性也越来越强。
不知是谁给出的馊主意(安苏娜偷偷告诉森月纱,是阿莉埃蒂出的主意),娜吉妮竟提出要求和她住在一起。别的不说,想起娜吉妮那张冷淡高傲……却又因热情而涨红的脸。
森月纱的脚丫就阵阵发热。
脸蛋也烫了起来。
她没说同意或不同意,倒是很好奇娜吉妮最近变得格外急迫的原因。
原因?
微笑时,女仆的内心却在碎碎的念叨。
‘因为你那位不靠谱的母亲,大概率会为了错误而讨好你,复活那几位死去的人类。到时候,我怎么办?’
‘安苏娜姐姐说的对。’
‘把握时机…’
……
“因为我担心你。”
刚洗完澡的女人正在抹身体乳。
她斜倚着床沿,果冻一样不透明的液体挤在手心,合十,轻柔缓慢的搓动。
十根滑溜溜的手指交接,昏黄色的光影,曼妙的影子像羸弱的柳枝摇曳——闻起来,却是和自己身上一样,淡淡的薄荷香。
什么时候沾上的呢?
森月纱一眨不眨的看着娜吉妮,看着垂下头,一缕黑发落在脸颊上温柔的女人。她比自己大了些,极尽体贴早已远超女仆或一般意义上的侍从了。
十根手指轻轻抚摸,黑色的指甲油彩和白腻的皮肤形成了一幅极刺眼的美景,从瘦长细弱的脚,脚尖,到小腿,大腿…
她似乎有意向森月纱展示着自己。一点点,一层层,丝丝毫毫,零零散散。光线打出白晕,反射出的柔和皆然泄露给森月纱的瞳孔。
像一根不会伤人的无头箭矢,素手捏着,轻巧的投了进去。
命中圆心。
森月纱终于动手,轻轻撩起那捋落下的黑发,将它重新挽回女仆的耳后。
还有些水分,多少泛潮的头发。
就像森月纱此时的内心。
娜吉妮抬起头。
在森月纱面前,蛇女小姐于人前冷漠的表情,早已融化成一碗蜜糖般稠浓的甜水。没有汤匙,就用手捧着喝。
“主人…”女仆环起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顶着闭合的口腔,语调也模糊起来:“还记得,阿莉埃蒂说过的话么。”
阿莉埃蒂…?
“「享受被爱」,你说,你记在心里了。”
娜吉妮猜错了森月纱的心。她据信自己跟随她以来的种种观察,认为这个美妙的人儿之所以犹豫,是因为那些和她接触过的女孩。
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这时候,就得靠洗脑了。
不等一脸错愕的森月纱开口,娜吉妮揉搓着脚踝又道:“你只要「享受」就可以了。无论一个,十种,百道,千万条——多少的尊崇和爱意…”
“只要尽数收下就可以了。”
“你是王。”
无论是阿莉埃蒂还是娜吉妮,她们一次又一次的说着同样的话。然而森月纱纠结之处并不在此——女孩很惊讶娜吉妮会再次重复着如此的论调,话里话外除了焦虑,还流露出一丝软弱。
她只是好奇娜吉妮为什么这样而已,干什么那么认真嘛。
“娜吉妮?”森月纱试图把话题弄的有趣点,“你看你看。”小手拧在一起,挡住光路后,一只黑色的小鸽子飞进墙中。
“手影,你会做吗?”忽扇着手掌,黑色的鸽子便开始扑棱扑棱,极其迅速的上下移动起来——绕了短短一圈(胳膊短),落在桌面上。
‘一只小鸽子飞进了屋里。它东瞧瞧西看看,似乎…没有主人在家?’清脆的声音响起:‘我要去哪里弄吃的呢?飞了一整天,真是饿的不行啦!’
黑色的手影又扑棱扑棱的飞起来,少女的声音继续讲道:
‘我飞过了港口,见到绅士向我行礼;我跟着渡轮,在漩涡上盘旋;我在众人的尖叫与舞曲中张开翅膀,我长大了,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手影做了个跳的姿势,立在大立柜的沿子上。
‘我横穿过沙漠,单脚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俯瞰大地;我用锐利的鸟喙啄住黑猫的短尾——它像个海胆一样炸了毛。’
讲到这里,清脆沉下,变为绵软。
‘我叮叮当当的撬开了锁头,我乒乒乓乓的击败了恶徒;最终,我找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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