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下一世再见
“唔…好正义的发言。”
“我们一直崇尚秩序。”莫度扬了扬下巴。
森月纱踢开脚下的石子,黑色尖锐的多边形石块咕噜咕噜的滚落进悬崖,铛铛铛的敲响岩壁,然后逐渐声弱远去。
“真的是秩序吗?”
森月纱的反问让莫度皱了皱眉:“阁下什么意思?”
“喏,你看。”森月纱指了指石栏下歪歪扭扭的一朵紫色的野花:“秩序和混沌是泾渭分明的两条河流。你们认为守护地球是秩序?我倒觉得,是「有选择的秩序」,或者说「有立场的守护」而已。”
“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秩序。”
就像这朵野花,有盛放,就有凋零。而地球被毁灭,倘若也是秩序中的一环呢?
毁灭,然后于一万年后再次重组、新生。
灭亡,生芽,循环。这本就是遵循某种至高的规则,人类寄生在地球上,反而试图打破这种规则。
“所以——大家只是有选择、有立场的来勉强维持大部分的秩序而已。”森月纱漆黑的眸子看过来,里面养着千百颗繁星:“人类社会是个椭圆形,只有最胖的中部拥有稳定的秩序——最顶端和最底端都是混沌的,你能同意吗?”
“换句话说,人类本身就是向往秩序的混沌生物。”
能看出来莫度法师不大高兴,他不同意森月纱的观点。在这位身经百战的法师看来,人类就是极其标准的、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秩序侧生物了。
“喔。也行。”
什么叫也行?
“就是我同意你的说法嘛。”
森月纱咻地一转,长长的袍子像披风一样舞动,哗啦哗啦的黑色拥绕着雪白的人儿,在墨色里煞是好看。
“因为我也不确定什么是‘正确’,我和你只是在悬崖边随便闲聊而已。甚至,我们的种族都不同——正确和错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是那些在屏幕后狰狞嘴脸,想要动动手指说服对方的大笨蛋。”
迎着还未完全出生的月色,白与银流过少女的泪痣,让夜晚的女士多了些神秘之感。
“有件事母亲说的对。”
“只有穷极一生无法窥见真理的生物才会试图穷极一生窥探真理。”少女捋起一缕黑发绕来绕去:“我们这种——只要按部就班的往前走就好了,真理会像明日的太阳一样如期展现在眼前。”
“着什么急呢。”
莫度没脾气了。
他可以用很多种办法,用亲身经历、用年龄上的优势、用深厚的魔法以及所见所闻的怪异之事来说服这个小家伙,唯独,唯独他无法用生命的时长来说服她。
她是长生种,真理和对错在她的眼中是放在另一个房间的奶酪,只要静静等待,慢慢移动,早晚能拿到手。
而人类则必须痛苦的为此燃烧生命。
“所以人类也是很棒的种族。”
森月纱终于下了结论。
不谈及秩序和混沌,单单论人类的话,她的确为这个种族赞叹。
在他们身上有着矛盾的神与魔的双面性,纵观历史你不难见到:有凭一己之力挑起战争,造出杀戮同类尸横遍野的人;与此同时,也有着以身献祭,燃烧灵魂点亮新时代的人。
他们是矛盾的,也是统一的。他们时而激昂慷慨,时而沮丧悲愤;他们残忍、懦弱、卑劣、自私、贪婪;他们公正、诚恳、坚定、怜悯、英勇。
他们足够复杂,足够复杂到令多元宇宙中的生物认可他们。
认可这群强大又古怪的生物。
莫度挑眉:“我该说谢谢吗?”
“当然不,只要大家愉快的玩耍就好啦。”森月纱快走几步,在不远处张开双臂,在庭院里的巨木下转了一圈,露出小白牙笑嘻嘻的说道。
“愉快的玩耍,为自己种族骄傲时,又不鄙视其他种族。和谐的相处,和谐的战争,和谐的活着然后死去——将一切有趣的故事展现给我,把所有好玩的经历让我全部经历一遍——”
“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呀!”
深色的长发细密的绽放,在树下开出一朵融进夜色的黑暗之花。自她身后忽然开出一丛丛蜜糖味的花朵,温和巨兽窝在其中发出轻轻的鼾声。
成片的梦幻般的紫色丛林,晕染开的被顽劣画家肆意涂抹的淡淡琥珀粉,静谧反射波光的湖泊。
少女腰肢摆动,并不繁复的裙摆旋着一片片随手摘下的嫩绿叶片,她的腰间似乎别着一只竖笛,在茫茫森林的宠爱中,美的像一首令人心脏狂跳的诗。
她说:‘大家都是彼此的故事。’
童话中的山体滑坡坠落,海啸推碎了一切,初日炽热,夜晚危险——可是旅行者坚定不移的越过山川溪流,走着走着,打开地图,上面是一片还未腐朽的花瓣。
她蹦蹦跳跳的捧着椰子,高声尖叫着骑上狮子;她攀援到最陡峭的岩壁上,将那片地图上的花瓣拼接到峭壁半腰的残缺的花蕊上。
她兴奋的将花瓣送还后,看向自己。
‘这是旅行者的故事。’
莫度陷入了朦朦胧胧的恍惚中,一道冰冷的细语击碎了幻觉。
娜吉妮叠着手,在他身边站了很久。
“该回去了,主人。”
莫度惊恐的退了一步,伸手,脸上脖子上满是汗水…
森月纱脱下长袍,交还给浑身冷汗的法师先生,吐了吐舌头。
“…你吓的脸都黑啦。”
“要回去了,再见,博尔特先生。”
冷脸的女仆跟着少女远去,叮铃叮铃的铃铛声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莫度长出一口气。
怪物…
Chapter10 小小恶作剧
法师莫度全名为卡尔·莫度,具体信息不详,只是听说他和卡西利亚斯不太对付。
听谁说的?
所有人。
卡西利亚斯嗤笑:“因为他太过于恪守规矩,作为至尊法师的忠犬,很难不撕咬那些不守规矩的人。”
男人今天仍是打扮的整整齐齐——首先来说,他这个整整齐齐就和大多卡玛泰姬的法师们格格不入了。森月纱还闻到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他以前不会是个律师或医生吧?
唔…心理医生?
“你要的书。”从图书馆管理员手里接过厚重的旧书,卡西利亚斯领着森月纱来到馆内的另一侧:几张小木桌小木椅。
坐下,‘嘭’地放好一摞书。
“《维山帝之书》、《黑暗神书》、《卡里奥斯特罗之书》——”卡西利亚斯把三本书并排排列好,“至尊法师给了你随意借阅的权限,十年来你是第一个。”
森月纱勾着手指咔哒咔哒划过书皮,古怪的花纹和古怪的金属,封皮很厚。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光子姐姐?”
卡西利亚斯沉默了一下,道:“我只是疑惑。”
疑惑什么?
“疑惑她的话。”男人揉了揉眼角的皱纹,胳膊肘拄着桌面,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我们是如何到卡玛泰姬的,你多少听说了吧?”
森月纱拉过《黑暗神书》随意翻开,点了点头。
“除开那些自幼生长在卡玛泰姬的苦行僧或法师,我、莫度包括哈密尔,都是半途加入——古一法师拯救了我。”
“博尔特先生也是这么说的。”哗啦翻过一页,这本书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厚,不仅薄的吓人,而且还残缺不全呢。
博尔特先生?卡西利亚斯楞了一下,旋即颔首:“没错,古一法师拯救过不少人。我是说,我们各有各的原因,关于修行法术。”
“所以目的也不同。”
男人意味深长的抬眼凝视森月纱:“当然。见识过魔法的力量后,谁会随随便便把‘拯救世界’这种事轻易当做己任?”
卡西利亚斯揉了揉太阳穴,语意不详的略过了一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哦。”森月纱垂着头合上书,换了一本。随口道:“魔法能做的事有很多。”
男人反驳道:“做不到的也有很多。”
“比如?”
“比如…”男人的眼里吹起风霜,眼角的皱纹叠褶:“让人复活。”
卡西利亚斯认真的盯着森月纱看。
森月纱知道他什么意思。
嘭。
合上书,少女单手托脸,静静回道:“没错,不可能的。”
卡西利亚斯:“如果…”
“卡戴珊先生,你应该多想想——”
“我叫卡西利亚斯。”
“你应该读一些对记忆力有帮助的图书。”男人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刚刚的严肃之色,“只是一个即将坠亡或溺毙的人类,濒死前脆弱的呼嚎而已,森月纱小姐,你不用安慰我了。”
森月纱把三本书一本本摞起来:“我没有安慰你,卡西欧。我只是告诉你这条路行不通。”她抬起头认真道:“我做过试图抽取灵魂的实验,虽然未能涉及你说的‘复活’,想来也差不远啦。”
卡西利亚斯猝然凝眸:他死死按住桌面,竭尽全力的压低声音,像个未经世事第一次谈恋爱的大男孩一样,眼里紧张又渴望。
“你…”他哑着嗓子问:“你成功了吗?”
森月纱遗憾的摆手。
“失败啦。灵魂是很奇特的东西,我想如果你有什么要复活的人——姑且算你有吧。你最好求助古一法师而是不是自己对着这些书瞎研究。凡人的灵智很难承受这些东西的。”
森月纱拍拍摞高高的大部头们。
卡西利亚斯当然清楚森月纱的警告,这还用说么?那些文字每一次都在变化,在他不停的翻页时,伸手捅出羊皮表面,轻轻瘙着他的指尖——它们一点点的拉扯他,希望他阅读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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