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白的天空
在黄昏的这个时候，大概世界上所有的完成工作的男人，都会这样打开自家门返回家中吧。
第六十话 弱小
爱莎坐在待客室的沙发上，内心中有点忐忑。
紧张、紧张、紧张啊。这明明是莉莉的家里，我怎么会紧张呢？奥托城里主要的地方我基本上都去过，莉莉的灰烬工房怎么会让我紧张啊。
明明以前都来过无数次了。
咖啡粉末的香气在室内弥漫，莉莉正冲泡着咖啡，加了好几块放糖，然后一饮而尽。
她才刚刚醒来。
莉莉一直是晚上醒来，白天睡觉的作息，而且经常饮用高糖、高浓度的咖啡提神，所以她的脸上才有浓重的黑色眼圈。
至于那天她为什么要起来准备早餐，那是因为莉莉有着作为工房主人的矜持。
必须让客人们得到最好的招待。
不过这份矜持马上让刻尔给打破了。
“我对做饭也了解一点，以后就让我来吧。既需要完成克洛伊的那本书，也要麻烦你帮我锻造武器，而且还在这里白吃白住，我不干点活没法安心啊。”
于是做饭的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刻尔，莉莉只管在黄昏时刻起来，就等着吃饭了。
顺带一提，由佳也是这个样子。
她在莉莉家里的这几天，几乎都是在无所事事，吃了就睡。不过刻尔也很溺爱她，完全不会对由佳的这种生活方式发表意见。
由佳一脸惘然若失地从楼上下来，一双小手下意识地在腿上摸索，似乎是失去了什么快乐。
莉莉顶着黑眼圈向爱莎搭话，从说话的语气上来说，莉莉是认识爱莎的。
“爱莎，又钓男人失败了？你没法搞到男人的啦，说真的。干脆点放弃吧。”
“滚，我和你这种被精灵抛弃的女人可不一样。”
“啊？你还不是被人类抛弃吗。我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抛不抛弃也就无所谓了。”
“莉莉，其实很多人类也不待见你呢，如果不是有锻造技术的话，就凭你那种性格，有谁会理你呢？”
“嗯，你看。”
莉莉分别向由佳和刻尔的方向抬了下下巴，两名人类的存在击退了爱莎说莉莉没人理会的论点。
“认识久了肯定会离开你吧，就像之前的那些人们一样。”
爱莎嗤之以鼻。
“那也比你好一点，这座城里谁愿意和你打交道啊。”
莉莉说完就朝厨房那边走去了，不给爱莎反唇相讥的机会，因为她闻到了厨房里传出来的香味。
爱莎和莉莉两人针锋相对，无法看出这两个人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关系。两人的对话只能用险恶来形容，看起来她们对彼此都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但她们对彼此的恶意也不容小觑。
不管这两个人怎么想，由佳已经十分懂事地坐到大饭桌旁边了。这张桌子是比较大的长方形，起码够十个人在这里吃饭了。整张桌子由工匠莉莉制作，为了防止桌角磕碰，她还特意给桌角做了倒角圆滑处理。
刻尔和莉莉合力将饭菜端到饭桌上，今晚的主菜是红酒炖牛肉，附带一些长棍面包和牛角面包。
面包是莉莉在城里买了很多贮藏的，牛肉则是刻尔按照自己的口味特制的。
先把洋葱和大蒜切碎，加油炒到半焦，再把切成小块的猪肥肉下锅出油。直到锅里能够看到厚重、光亮的油渍。这时候把西芹和蘑菇丁加下去爆炒出味，能闻到蘑菇和西芹的特有香味为止。
牛肉另外处理，用生鲜的大蒜和洋葱煎一下，直到半熟。
这时候，把上述准备好的所有材料倒进大锅里，加水、加红酒、加土豆块慢火熬煮，在煮的过程中需要留意轻微搅拌，防止食材粘底。
喷香的红酒炖牛肉就搞定了。
从大锅中把肉块、土豆和汤一起舀出来，吃掉肉，再用普通的白面包把碗里的汤汁吸干净吃掉，可以说是品味这道菜的完美步骤。
食物是营造和谐氛围的最佳调味料，刚才还带有火药味的爱莎、莉莉两人，瞬间和好坐到餐桌前了。
“刻尔，你想住这里住多久都行，我说的。即使你离开以后，也可以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当然，回家的时候做个饭就更好了。”
这是莉莉吃了刻尔做的饭之后，所给出的评价。
这是“评价”。
晚餐的前段时间总是安静的，大家的肚子都饿坏了，优先享用食物是一个生物的正确选择。鲜嫩的牛肉夹杂着洋葱和大蒜的香气在每个人的嘴里和鼻腔中扩散，是普通人家的至高享受。
对于一个普通家庭而言，没有什么比吃饭睡觉更重要的事情了。
等到大家肚子里都垫了点东西，刻尔才打开话匣子。
“爱莎，你那个时候在那里干嘛啊，还有那些巨人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刻尔的疑问，率先回答的却是莉莉。
“巨人？啊，都到这个时期了啊，巨人到处跑很正常啦。”
“这算正常么……贫民窟里死了很多人耶……”
刻尔对于普通人的死亡，不是不会感到同情，而是已经麻木了。在当勇者时候，刻尔已经见识过了无数人的死亡。
被巨人吃掉的人们，只不过是死状比士兵们惨一点罢了，本质上没有其他区别。
而且，现在的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如果是在和克洛伊相遇之前，刻尔还可能杀几个巨人贡献一点无聊的同情心，但现在住在莉莉家的他，并不想惹太多的麻烦。
“莉莉你别吵，吃你的饭，我和他说。”
“是——是，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切。”
莉莉瞪了爱莎一眼，埋头吃饭。她那头红色的头发像是火焰一样在燃烧。虽然那红发是染的。
“我来告诉你吧，刻尔。”
爱莎的食指和拇指夹住银色的汤匙轻轻摇晃，她是要表演一个拿着教鞭的老师。
“在这个时间里，奥托城的贫民窟就会发生吃人事件，这已经是常态了，很多年以来都是这样的。正如大家所知道的，森林里没有野生动物的，巨人们早就将这附近的野生动物都吃干净了，那么巨人们该靠什么过活呢？只能依靠人类供养。”
“但吃人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难道这么大一个城市，还不够巨人们吃的？”
“差不多吃干净了吧现在。刻尔，你应该知道，奥托城是幻岚王都的其中一个物资中转站，混乱之地运往王都的食物、日用品，需要经过奥托城中转。一年中，需要朝贡的季节只有春秋两季，现在才是初秋，新的一批食物还没有来，食物的暂时短缺是很正常的。”
荒野亭所提供的丰富伙食在刻尔心中闪过。
“没有缺粮吧，在城市中心那里。”
“这里可是物资的中转站，如果城市中心都缺粮的话，那可要饿死很多人了。不过就算是市中心食物充足，和贫民窟里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啊……这个我了解。”
就算贵族们立下赫赫战功，加官进爵，和我这个普通勇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食物的供给基本上是以巨人们优先的。但由于巨人们的食量太大了，无法彻底供应，因此只能让他们在下次朝贡之前吃人了。贫民窟里的人是最没地位，最没财产的一群人，他们无声无息地死去就是对这座城市的贡献了哦。”
爱莎的肩膀颤抖着，笑着，活脱脱一只正在嘲笑他人的小恶魔，再加上她那焦黄色的头发，只觉得负面的火焰在她头上燃烧。
“……无论什么地方，都是如此呀。由一群人供养者另一群人，巨人们明明有着自己的力量，却需要人类来供养，贵族们不愿意出力，却希望勇者帮他们解决一切。”
刻尔低垂着眼神。即使没办法为那些人做些什么，但同情心是廉价的，可以轻易付出的。
“刻尔，来参加工会里的招募任务吧，救救我吧。”
“什么？”
“那个招募任务就是城主安德隆在工会发布的。在今年的秋天，安德隆要和工会聚集的佣兵、冒险者们，杀掉所有巨人们，让城里的所有人们获得自由。”
爱莎阴阴地笑着。她到底是为什么而笑，为什么显得有点不正常的样子，刻尔尚且不得而知。
第六十一话 强大的人&温柔的人
“嗯——我是想挣点钱啦——”
刻尔看了看由佳，又把视线转移到了莉莉身上。
莉莉皱了皱眉头，精灵特有的尖耳朵微微竖起。
“怎么，我妨碍到你挣钱了？”
“单纯让我杀巨人是没什么问题……但这会给莉莉带来麻烦的吧。而且我暂时也不想去其他地方住……”
巨人作为这个城市的统治阶级，随便和他们敌对很不划算。如果刻尔还是一个人的话，只要给够钱，他就会屁颠屁颠地动手。
但现在，他身边有着由佳，还认识了莉莉，而且以前的故交也还在这个城市里。
“我的话，你不用担心。由佳一个人的话，我也能保得住。不过我不建议你跟着这个女人和城主去胡闹。”
“嗯……就是这么一种情况，对不起啦爱莎。而且我的冒险者等级也很低，没办法参与那个任务。那个任务需要A级以上的冒险者才能参与呢。我现在还是F级。”
刻尔不大想掺和这种事情，莉莉给了他台阶，他顺势而下刚刚好。
“唔唔唔——！卑鄙的精灵！向人类和巨人谄媚就那么舒服吗！”
爱莎对莉莉劝说刻尔的行为表示严厉谴责。
“我靠的是真材实料。奥托城的人类都尊敬我的手艺。但你呢？巨人的巫女？呵呵呵呵。”
莉莉完全不留情面，嘲风能力全开，那和对待刻尔是两种不同的态度。
“噫！不许叫我‘巫女’！”
爱莎气得暴跳。
坐在一旁的刻尔左右为难，他的确是想劝架，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从道理上来说，莉莉给刻尔借住，那他理应站在房东的这一边。但爱莎也曾和刻尔有过数面之缘，莉莉还是爱莎带着刻尔找到的，因此刻尔不知道该怎么劝。
虽然还有中立劝架的做法，但刻尔只觉得这样会火上加油。
“反正你也预定要舔巨人的脚对不对？早点舔不是好事嘛。”
“哼，要在巨人统治的城市里，依靠人类才能活下去，不知道你那些高贵的精灵同伴们会怎么想呢。他们一定会觉得很丢人吧？有你这么一个异类。高贵的魔法不去学，非要做这种低贱的工匠工作！”
“闭嘴！”
“别以为是精灵就比人类高贵！”
两人同时抬起手，往对方的脸上扇去。两个女人的速度之快，可能连刻尔都无法在瞬间阻止。
“风神召来。”
谁都没注意到，由佳随口念了一句咒语，一丝丝微风凭空出现了。这些微风马上在室内化作劲风，将正要打起来的两个女人束缚住。两人都高举着右手，但死活打不下去。风化作锁链，吹起了她们的衣摆，也控制住了她们的动作。
“吃饭的时候不许吵架。”
由佳深吸一口气，她的话语有着令人不得不遵从的力量。或许正是心智年龄较小的由佳才能阻止暴怒的两个人，也只有由佳会不顾及她们两个人的私人过往出手阻止。
“到此为止，两位，好好吃饭。如果你们不能细细品味我做的料理，我会很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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