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陆无双马友夫 第248章

不过对于贾法尔一家来说，什么战略大局，都不如保住性命重要。

好在这支主要有阿拉贡海军和威尼斯海军组成的舰队，作战理念还停留在中世纪晚期，与马友夫精心打造的舰队相比，火炮数量严重不足，还装备着弩炮和投石机等自罗马时代就一直使用的远程武器。

这样的远程攻击，自然不能像马友夫进攻休达时一样，可以玩出“优势火力学说”的花样。

只不过等多如蚂蚁的小艇运载着十字军登陆以后，防御空虚的贾扎伊尔，仍然不能摆脱沦陷的命运。

乌斯曼收拾细软，四处搜罗值钱的财物，贾法尔则叫上母亲和三个妹妹两个弟弟，一家人惊慌失措的逃离海岸。

没跑多远，一颗重量超过一百磅的石弹轰然落下，将贾法尔一家引以为豪的新家，砸了个稀巴烂。

贾法尔的几个弟弟妹妹顿时哭得一塌糊涂，她的母亲一脸凄惶的问道：“我们向哪里逃？”

乌斯曼沉默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一个地方！往西，我们进山，海边有一处山洞，是以前我藏匿赃物的地方，现在正好用来躲避这场战乱。”

贾法尔父亲的海盗经历再一次发挥了作用。一家人在被不断轰炸的城市中飞快穿梭，很快离开了城区，进入西边的山地。

沿着崎岖不平的海边走了大半夜，一家人总算找到了贾法尔父亲所说的那个山洞。里面仍然残留着一些生活物资，如果加上捕鱼打猎，挨过几天不成问题。

安顿下来以后，贾法尔忍不住爬到高处，眺望贾扎伊尔城里的情况，发现至少有上百艘十字军小艇已经登陆。穿着盔甲的欧洲人排列成密集阵型，一边呼喊着狂热的口号，一边用简陋的攻城器械，向贾扎伊尔城墙发起进攻。

“希望守军能够坚持久一点，等到奥斯曼王子的援军。”贾法尔心想。

不过第二天天亮，他的愿望就落空了。

贾法尔吃过早饭，再次爬上高处观察战况时，发现贾扎伊尔城中到处都在冒起滚滚浓烟，就连最豪华的总督宫也不能幸免。贾法尔上学的那所穆赫兰学校，其房顶上的弯月标志正被一根根绳索套住，然后在一声声的呼号中，被硬生生拽断。

除此之外，时不时的还有妇孺的哭叫声，顺着风传到贾法尔的耳朵里。

“那些七圣教的畜生！”贾法尔双拳紧握，痛骂道。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贾法尔时不时会爬上高处，观察贾扎伊尔城中的情况。最初的一两天，城中到处都是滚滚浓烟，厮杀声此起彼伏，刺耳的惨叫声能传好远，听得年轻的贾法尔直起鸡皮疙瘩。

然后，城内逐渐恢复了平静。不过这种平静一点也让人高兴不起来，反而给人一种死亡正在弥漫的凄凉感。贾法尔有时候在海边捡拾贝类的时候，无意中靠近城市，就会闻到海风带来的淡淡血腥味和尸臭味。

“父亲，那些异教徒在城里进行大屠杀！”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火堆旁，贾法尔忍不住说道。

乌斯曼微微抬起眼皮，说道：“那又如何？我们什么也做不到，能够在这场战争中保住性命，就足够了。”

“父亲，我不能看着邻居、朋友、同学、老师被异教徒一个个杀掉，却无动于衷！”贾法尔说道。不过他看了看周围的弟弟妹妹，还有眼中带着忧色的母亲，还是把心中想要立即返回贾扎伊尔的冲动按下。

他说道：“等奥斯曼的军队来夺回贾扎伊尔的时候，我要去找奥斯曼王子，在他麾下效力！”

“不行，我不准。”乌斯曼斩钉截铁的摇头道。

“为什么，父亲？保卫我们的信仰，将那些恶魔一般的七圣教徒全部杀死，难道不是一位虔诚穆赫兰信徒该做的吗？难道这不是真神安卡巴勒对我们这些凡人的最大期许吗？”

乌斯曼摇摇头，说道：“蠢货！战争从来不会因为你信仰哪些神，来划分正义与邪恶！穆赫兰教是好的，七圣教是坏的——哪有这么简单的道理。今天七圣教徒在贾扎伊尔城做的事情，你父亲我，当年也在西西里岛上做过很多。杀人、放火、抢劫，强奸女人，抓捕男人为奴……埃米尔老爷们为了打击敌国，付钱雇佣我们专门干这些事情。嘿嘿，你父亲我不但干过很多这类事情，也很擅长干这类事情……”

乌斯曼表情数变，一会狰狞，一会痛苦，一会得意，一会挣扎。

当他看到周围的家人都被吓得一言不发之后，才恢复正常，一把抓起贾法尔的衣领，语重心长道：“听着，儿子。不论是什么战争，都只会摧毁一切美好的东西，让人丧失理智，堕落为残忍嗜血的魔鬼。远离一切战争，你才能获得真神安卡巴勒的赐福，永享平安。这是我送你去学校，而不是军队的原因。记住这一点！”

乌斯曼只是个金盆洗手的海盗，对战争的认识难免偏颇。不过他这番话，还是让稚嫩的贾法尔大为震撼，心里乱糟糟的，也暂时打消了去参加军队的想法。

贾法尔一家在山洞里躲藏了五天以后，十字军突然撤退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一丘之貉

原本停靠在海上的庞大舰队，突然消失无踪。没有了到处肆意烧杀抢掠的十字军以后，残破的贾扎伊尔恢复了宁静。

甚至偶尔有神情呆滞的幸存者走出来，在坍圮的城墙下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宛如行尸走肉。

上午，乌斯曼与贾法尔父子俩去山上检查陷阱是否有收获。

发现港口外的十字军舰队不见了以后，贾法尔兴奋的说道：“父亲，那些十字军恶魔跑了！他们肯定是听说我们的军队即将到达，所以才被吓走的。我们快回城里吧。及时抢修一下，我们的家说不定还能住。”

乌斯曼却比儿子冷静得多。

他摇摇头说道：“不行，现在还不是回城的时候。一来城里死尸太多，很有可能爆发瘟疫。二来……贾扎伊尔的事情还没完。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无论哪一方的军队，都是我们这些平民的敌人。离一切拿着武器的人越远，就越安全。”

贾法尔觉得父亲过于谨慎了。

但是那天晚上的谈话，让他对父亲有了新的认识，暂时还不敢反抗其权威。

父子俩一声不吭的来到陷阱位置，发现抓住了一只野兔。这让贾法尔高兴了一阵。

随后，两人顺着远路返回。

没走多远，贾法尔和乌斯曼忽然听到山下传来密如鼓点的马蹄声。

乌斯曼立即拉着贾法尔趴到一丛低矮的灌木丛后丛面，小心翼翼的观察情况。

不一会儿，从西边的主干道驰来一支精悍的骑兵部队。前面的重骑兵全都装备了铁盔铁甲，就连马匹也有甲胄保护，每名骑兵的武器，除了长矛弯刀盾牌齐备外，还在马鞍上挂了一柄反曲弓。

除了这些装备精良的重骑兵外，还有许多装备次一级的轻骑兵随侍在周围，似乎是用来做侦查骚扰的杂活，总人数上千。

“他们是西帕西骑兵，奥斯曼人的精锐。”见多识广的乌斯曼低声说道。

“既然是信仰穆赫兰真神的兄弟，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贾法尔不解道，“我们应该尽快向他们通报这几天贾扎伊尔城的遭遇，让奥斯曼王子带领大军去向十字军复仇！”

这些天提心吊胆，每日都要目睹欧洲人蹂躏自己从小长大的故乡，贾法尔早已无比压抑。此时看到“己方”的军队，顿时激动起来，忘了父亲的嘱咐。

他猛的起身，想要向山下的西帕西骑兵打招呼，但是还没出声，就被乌斯曼按住。

父子俩抓扯之时，贾法尔脚下一滑，将一块碎石踢到山崖下。

训练有素的西帕西骑兵立即察觉到山丘上的动静，顿时吼道：“是谁在那里，快出来！”

“这些操山羊的混蛋！”乌斯曼低声骂了一句，将儿子按住，低声嘱咐道：“躲在这里，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被发现。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就由你照顾母亲和弟弟妹妹了。”

说完，乌斯曼一边喊着“我只是个逃难的可怜人，不要伤害我”，一边站起身来，让山丘下的骑兵看到他的样子。

“给我下来，尊贵的吉汉吉尔帕夏有问题要问你！”一个西帕西骑兵喊道。

乌斯曼老老实实照做。

他小跑步来到大路上，向被众多西帕西骑兵拥簇在中间，腰间挂着一把黄金宝石弯刀的男人鞠躬道：“愿真神保佑您，尊贵的吉汉吉尔帕夏。”

神情倨傲的大胡子男人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你是谁？”

“我是乌斯曼，一名在贾扎伊尔城做小生意的谦卑商人。”

“既然你是贾扎伊尔的居民，那我问你，那些攻击城市的十字军有多少人，多少船，他们在城里呆了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跑的？”吉汉吉尔帕夏问道。

乌斯曼老老实实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这些奥斯曼人。

听了乌斯曼的叙述之后，吉汉吉尔帕夏眼中闪过一道凶光，说道：“十字军渡海而来，攻占了贾扎伊尔这样一座重要的城市，怎么可能只烧杀抢掠几天，就悄悄撤走了？城里肯定有埋伏，那些狡猾的欧洲人想把我们引进城里，进行偷袭！”

吉汉吉尔帕夏指着乌斯曼说道：“你居然敢通报虚假信息，是不是想要故意引诱我们进城？你肯定是投靠了十字军的叛徒！”

“帕夏大人，您误会了……”乌斯曼正要解释，忽然感觉眼前闪过一道金光，吓得他条件反射般向后一滚。

抽出弯刀的吉汉吉尔帕夏，似笑非笑的说道：“哼，你的动作敏捷得像一只安纳托利亚猞猁，显然是经过战斗训练的，怎么可能是普通商人！来人，抓住他！”

乌斯曼没想到，自己当海盗时练就的身手，今天居然会成为自己被怀疑的原因。他转身要跑，却被嗖嗖两箭射倒在地。

吉汉吉尔帕夏驭马来到乌斯曼身边，看着这个趴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男人，抽出弯刀：“贾扎伊尔城里肯定还有很多叛徒，先杀你热热身吧。”

他举起自己的爱刀，并没有注意到乌斯曼的双眼，此时正死死盯着山丘上一丛不起眼的灌木，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手起刀落，一道锋利的风刃尖啸着飞出，让乌斯曼瞬间人头落地。

西帕西骑兵们顿时为首领的武勇欢呼出声。吉汉吉尔帕夏得意洋洋的将弯刀入鞘。他并不知道，此时在山丘上，正有一双因为怒气而充血的双眼，盯着自己。

这时候，副官跑到吉汉吉尔帕夏面前，问道：“大人，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还要进城吗？”

“为什么不进？”

“您不是说城里还有十字军的埋伏？”

“蠢货！”吉汉吉尔帕夏骂了一句，说道，“你以为我们的海军是摆设吗？十字军从海上撤退的消息，昨晚就被海军侦查到，并发送给王子殿下了。在没有海军和补给的情况下，十字军再困守贾扎伊尔，只有下火狱这一条路！我刚才说那些话的理由，是因为贾扎伊尔必须有七圣教的奸细！要不是因为内奸的帮忙，十字军能攻下贾扎伊尔吗？”

副官有些明白了。

这一次，贾扎伊尔这座突尼斯苏丹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轻而易举就被十字军攻陷，还大肆烧杀抢掠数天，奥斯曼王子穆罕穆德是要负一定责任的。如果不是他在行军途中，将沿途包括贾扎伊尔在内的各个城市的守军，给抽调了一大半，十字军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得手。

现在，饱掠一番的十字军走人了，留下一座千疮百孔，死伤枕籍的城市，自然是要有人背锅的。

穆罕穆德王子要维持自己的形象与权威，所以必须将失败的责任推脱出去。他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将锅甩给贾扎伊尔城里的“内奸”。

不是我穆罕穆德无能，而是城中出了叛徒啊！

怪就怪突尼斯苏丹治下不严，居然连国内第二大城市都无法完全掌控。

吉汉吉尔帕夏这支被穆罕穆德派来的先头部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无中生有，制造一批“十字军的间谍”出来。

“进城以后，立即开始搜捕‘十字军间谍’，动作要快！”吉汉吉尔帕夏一脸肃杀的下令道，“之后要迅速放火焚烧尸体，以免引发瘟疫。这可是关系到大家性命的事情，不能松懈。”

说是“搜捕”，其实就是复刻十字军的传统艺能，再来一次烧杀抢掠。反正这座城市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再杀几千个也无伤大雅。人死得越多，“十字军间谍”的锅也就越能甩出去。到时候这一通烂账，又有谁能查得清楚呢？

就算是那些精通预言系法术的施法者，面对大屠杀众多死者所凝聚的怨念，以及城里残留不散的庞大死亡能量，也会被干扰得无法施法。

而且，王子殿下的锅甩干净了，干脏活的西帕西骑兵们，也能借机捞一大笔。

随着由异教徒组成的苏丹亲卫军耶尼切里迅速崛起，原本是奥斯曼军事支柱的西帕西骑兵，则在慢慢衰落。随着采邑制度的败坏，收入锐减的西帕西骑兵们，也在不断丧失身为武人的荣誉感。

这次圣战远征，在吉汉吉尔帕夏为代表的西帕西骑兵们看来，只是个发财的好机会罢了。

柏柏尔人和阿拉伯人的死活，和他们这些奥斯曼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伴随着吉汉吉尔帕夏弯刀一指，如狼似虎的西帕西骑兵们，冲进了贾扎伊尔城。

这座本来就饱受蹂躏的城市，还未恢复创伤，就再度迎来了噩梦。

三天以后，血快要流干净的贾扎伊尔，在大量焚烧尸体的焦糊味中，终于恢复了宁静。不过整个突尼斯苏丹国，却被这场惨剧给点燃，完全沸腾起来。

根据奥斯曼王子的报告，这座原本拥有六万人口的突尼斯第二大城市，经历了十字军的残酷摧残后，如今只剩下了三万居民。

抛开那些逃难的人口，倒在十字军屠刀下的平民，也超过一万。

整个穆赫兰世界都被激怒了。突尼斯城里，原本整日勾心斗角的君主们，总算是达成一致意见：暂时抛开一切矛盾与纠纷，以将欧洲入侵者赶出马格里布为第一要务。

随后，马穆鲁克大将穆斯塔因，率领三万大军向西进发，准备与穆罕穆德王子合兵一处，然后光复特莱姆森与摩洛哥。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下个目标是哪里

撒丁岛，卡利亚里城。

与连遭两次劫掠屠杀，此时正凄风惨雨的贾扎伊尔城相比，此时的卡利亚里城却陷入了狂欢的海洋。

满载而归的十字军们大肆挥霍着从异教徒手中抢来的财富，城中所有的商人都狠狠赚了一笔。就连酒馆里跑堂的小伙计，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能从喝得尽兴的十字军客人那里，拿到一枚沾血的第纳尔金币。

普通的十字军战士在为马格里布取得的“辉煌胜利”庆祝，而这一支德、意、阿三方十字联军的领袖们，却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下一阶段行动。

从贾扎伊尔城劫掠的战利品，除了分发给普通士兵的那一部分外，剩下的需要进行转卖，然后运回各位君主的金库里，还有一些要作为战争红利，发往意大利的银行。除此之外，经历了一场远征之后，还得补充军械物资，并为下一阶段的军事行动储备粮食。

为此，阿拉贡国王阿方索五世，神罗皇帝西吉斯蒙德，几位意大利的公爵，还有威尼斯的海军上将马可·安东尼奥·福斯卡里，每天都要聚在一起开会，商讨各种繁琐却重要的事情。